第9章 反常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光柔和洒满大地，镀下银辉满园，风有些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君莳的屋子里灯火通明，朝云已经熬不住睡着了，但君莳仍旧睁着眼睛，盯着某处发呆。她今晚有些睡不着了，生来十几载，手上从未粘过任何人的血，哪怕出生便在云端，可父兄教导的都是性命可贵无论贵贱，仁义待人，今日她害死了人，手上染了血，不知睡梦中父兄可否会入梦来责怪…… 可是，玉都十万条性命被草菅，又有谁去谴责那嗜血之人？ 心知不该取了人性命，可不这样做，她连亲人遗物都守不住，处处被人监视的日子已经够了，此次大闹一番应该能换几日清静吧……封夜北找不着“凶手”，应该会将所有人都处置了，大概多数都赶出去了吧……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天亮了，朝云照常早早地就醒了，不过左右未见着望月。趁着君莳还未起，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外面的丫鬟们很勤奋，早早地就在打扫屋子了，比之前的那一批勤快许多——这些丫鬟没一个熟面孔。见了朝云都规规矩矩的问安，一个比一个乖巧。 望月的房门紧闭着，叫她也没人应声，轻轻一推门，们就开了，里面没开窗，有些黑。朝云蹙着眉走进去，心里略有些忐忑，怕找不见望月——她是见过封夜北发狠的，若是找不着望月，那便永远也找不到了…… “望月，你在吗？”朝云一边喊着一边寻找，忽见角落里缩着一个人，坐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衣裙上占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朝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心还揪着。跑上前去，扶着她的肩膀“望月你没事吧，时不时他打了你？” 望月迟缓的抬起头，秀气的小脸上也沾满了干涸的血，脸色惨白，认出是朝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朝云jiejie……” “望月不哭，乖乖的，不哭了啊……”朝云有些无措，心疼的抱着她，轻声安慰。 许久，望月才抽噎着止住了哭，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朝云贴心的用手绢为她擦眼泪“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望月看着朝云，欲言又止，最终拼命地摇头——她还记得最后封夜北的话，那是威胁，一晚上足够她想清楚了，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害了朝云。她也拿不准封夜北对君莳究竟是什么心思，或许她说出封夜北的真面目了封夜北会恼羞成怒伤害君莳，但肯定的是，她和朝云必死无疑，还会死得自然而然。 朝云看着望月沉默了一会，摸摸她的头轻声说：“好好整理一下，我先去陪姑娘了！” 望月目送着朝云离开，刚站起身就听见窗外有脚步声渐渐远去，很显然对方是故意的，在给她警告，死死盯着窗户，双拳紧握，最终无力的放下…… 君莳起身了，似乎一如往常，望月依旧在她身边服侍她，只是望月变得沉默了许多，没什么精神，脸色也不那么好，很憔悴。 刚用过早膳喝了药封夜北就来了，刚下早朝的样子，还带着热乎的时兴糕点。 进门就兴冲冲的对君莳嘘寒问暖，一番废话说完，君莳仍旧没什么反应，如往常一样静静的，似乎在听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封夜北也不在意君莳听没听，没赶他出去他就很开心了，说了一会儿似乎刚瞧见望月，带着些惊讶的说：“呀，这丫头也在啊，果然还是三皇兄眼光好！” 君莳抬眸看着他，似乎有了兴趣，但眼里带着审视，明显在问望月的状况。 封夜北半点不慌，继续着他的表演，乐呵呵的继续说下去“昨日这丫头见着死人了，又看见那么多人被发卖，今日还能好好地来照顾你，看起来还只是精神差点，难道不是很厉害吗？” 君莳没应声，又垂下了眼眸。 “昨晚这丫头不卑不亢的，我看着都觉得佩服，也不知道三皇兄在哪里领来的丫头……” “对了，昨天那个死了的丫鬟手脚好不干净，居然胆大包天敢动你的东西，我已经连夜清洗干净了，阿莳你瞧瞧看！”封夜北语气带着讨好，门外面生的丫鬟们捧着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进屋来，捧到君莳面前。 君莳偏头看着，平静的厉害，封夜北献宝一般，满怀期待的盯着君莳，期待得到一句褒奖，君莳不动，那些丫鬟也就一直举着托盘，画面变得有些僵，丫鬟也开始有些举不动了，手臂颤抖。最终，君莳伸手取走了一枚玉佩，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 见君莳收了一样东西，封夜北有些心花怒放，立马让丫鬟们退下了。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有些兴奋过头。 “滚！”君莳手指摸着手里的玉佩，似乎对封夜北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可实际她字字句句都听着。某一瞬间情绪猛地涌上来，就着手上的玉佩砸向封夜北，正中封夜北的额头，眼眸发红，似乎想直接撕碎他。 封夜北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被砸中了就止住了，然后乖巧的应道：“嗯，好的！”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玉佩，轻轻放在君莳的手心，乖乖地退出门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朝云和望月都呆住了，她们是没想到一直温和对什么都漠然的君莳会突然暴怒打人。君莳似乎是一瞬间失了魂，此时呼吸有些急促，望着封夜北离去的背影眉头紧蹙，眼神也有些茫然，生出些奇怪的情绪。 她现在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分不清自己对封夜北的情绪哪个是真实的，暴怒恨不能立刻杀了他给亡魂陪着？似乎也是应该的，常人该有的情绪。可是为什么总有一个想法让自己原谅他，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刚刚突然而起的情绪宣泄出去了，她似乎心里好受了许多…… 封夜北回到了书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自己拿出药酒涂抹额头，桌案上摆着一幅画像——君莳曾经的画像，红衣似火，纵马射箭，神色尽显张扬，美的热烈，像骄阳一般。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画中人的笑脸，惆怅。 他已经亲手葬送了那个自信爱笑的君莳，嗯，就在两年前的今天。今天的君莳应该很难受吧，可是因为他她连伤心愤怒都被压制了，激她打自己一下，她应该会好受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