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往
有了商老亲自帮君莳调理身子，又加上煎药都是朝云寸步不离的盯着，君莳的病已然好了，不过之前伤了底子需要慢慢调理，治腿倒也可以开始了，依旧是每日都煎药，对外只说君莳的病还未全好，全由商老和朝云经手，买药则是去云家名下的药铺。云州第一世家产业遍及各国，在离都又有封云瑞这个王爷在，也没谁能探到些什么消息了。 天气渐渐的回暖了，丫鬟们都纷纷褪下了棉袄，穿上春衣，君莳依旧是穿着冬衣，屋里的炭火只少了些。商老是很有本事的，连续治疗了几个月，君莳现在已经可以勉强下地挪步了，不过还是无法久站，商老也早说过是无法恢复如初的，运气好能做到行走自如。 春末时节花还开得旺盛，前些日子春雨绵绵君莳也一直待在房里，时常听见雨声里传来阵阵琴音，很好听，问，只回说是封夜北在外面请来的琴师在练琴。 难得天气放了晴，君莳说想要出去看看，朝云望月听了十分高兴，为君莳收拾梳妆了推着她直奔着花园去，望月成了导游一般的作用，与君莳讲着四面开的花。 正是午时，琴音又响了起来，前几日也总这个时辰响起。 “姑娘，那个琴师又开始弹琴了，好像就在花园里，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望月停住了嘴，细细听了听与君莳说道，君莳也听见了，轻轻应了一声。 循着琴音，穿过花海，望见一小亭子，弹琴人便在里面，一贯的黑袍未变，墨发高高束起，衣袍整理得一丝不苟，全神贯注的，眼中只有琴。琴音很美，弹的相思曲，也寄相思入琴音，令人动容。 里面的人在弹琴，外面的人在听琴，难得的平静相待。 一曲毕，弹琴人沉沉叹了口气，回头见那消瘦的美人坐在轮椅上，清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则盯着桌上琴出神。他坐在那里，不敢动，怕动了惊了她，看她的目光也只敢偷偷的，怕扰了她。 内心里很自责，从前她爱听琴，质子的院落不怎么好，她也不方便进，只偶尔在他弹琴时坐在他的墙头听，还总爱晃着腿，被他发现了便回以一个笑容跃下墙头跑掉。从前她无忧无虑，听琴不过是听，不会多想什么，也不用惆怅什么…… 许久，君莳看向了他，没说话。他却很无措，本以为可以从容面对了，可见了依旧分寸全无“我，怕你不愿听，不是有意骗你的……” 封夜北说的没什么底气，小心的样子像极了曾经，无依无靠的质子捧着收集来的晒干的梅花，单纯的想要送给那个云端里的公主。只是现在变了，无依无靠失去所有的人是君莳，而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是离国扩张版图的大功臣，离国手握了实权的王爷。 “做个秋千吧。”君莳垂下眼帘，轻声说，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朝云望月安静的跟在后面。封夜北心里高兴，险些忘了怎么说话，人都走了一段了才惊喜地喊道：“好，明日就好！” 君莳仍旧是少言寡语的模样，不过渐渐好了些。这一年多来她总在变，最初时恨不能冲上去杀光身边的所有人，可是现实是她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屠城那日夜里离国四皇子闯进了她的房里挑断了她的脚筋，她拼命地反抗什么都没能改变，甚至险些被玷污，幸而封云瑞来了。 之后便病倒了，可仍旧脾性大的厉害，像刺猬一样不许任何人靠近，但是并无什么效果，没有人在意她这个无依无靠的亡国公主，当着面说闲话，明里暗里讥讽她，只是不敢做什么实质的伤害。她已经记不得那段日子怎么过来的了，她夜里不敢灭灯，一灭灯就能看见那些亡魂在哭，白日里她赶走所有人，也不敢落泪，不敢让人看见她的软弱，只敢夜深人静时一个人安静的流泪，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从那座血染的城到离都很远，一路颠簸，身上有伤又心气郁结，病得越来越厉害了，到离都时已经虚弱到起不来身了，养了半年多方才好转了些，但却伤了底子，一年多来总病痛不断。 许是没了力气闹吧，君莳没再怎么说话，成天不哭不闹，一个人待在房里发呆，偶尔看一下书，府里的丫鬟说她闲话，拿她的东西，偶尔克扣她的饭菜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安静的待在那里像个精致至极的陶瓷娃娃。封云瑞时常来看望她，想着法子逗她开心，这时会好些，至少有那么点人气，偶尔会给出一点回应；封夜北起先还来，但是君莳不待见他，他来了君莳就闭着眼或是盯着某处发呆，全然不搭理他，有一次甚至让他滚，他无法，只敢偶尔趁君莳睡着了偷偷来看一眼，也不敢光明正大来，他怕有人会伤她，可惜还是没能防住，甚至明知有人改君莳的药他也只能装不知道…… 现在封云瑞请来了商老，又安排了两个与君莳同岁的姑娘陪着，望月天天给她找趣事说，朝云则一有机会就给她灌鸡汤，君莳听进去了，渐渐的想通了吧，不再那么沉默，渐渐有了活人样子，能愿意提出自己需要的了，应该能渐渐好起来吧。 “朝云jiejie，这个夜王对姑娘挺好的啊，什么都顺着，为什么姑娘还是不怎么待见他？”服侍君莳歇下了，望月再次抓着朝云好奇地问。 朝云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因为他欠了咱们姑娘十万条人命，不只是他，每个离国人都欠了她的！” “啊……”望月不禁捂住嘴，怕自己不小心叫出来，惊了刚睡下的人。 “知道为什么她是夜王的王妃而王爷却要我们管她唤姑娘吗？”朝云眼神有些吓人，甚至眼眶有些微红，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夜王已经用十万人命作废了这姻缘，王妃不过是离国王室要留下她，可是却连她的姓氏都剥夺了，不允许任何人再提！” 望月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瞪大了双眼看着朝云，朝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然后同望月说：“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不要跟任何人提！” 望月连连点头，心里疑惑也没在多问，朝屋里望了一眼后轻轻走到门前的台阶上坐着，朝云说完话就匆匆走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有些刺人她也没在意，她现在只想守着君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