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皮肤黝黑，又懂事的章小玲从十六岁开始就很多媒人过来找吴氏讨话，嫁三女儿有什么条件？因为吴氏晕车，吴氏都回答说：“年岁还小，再说以后出嫁，不得远离娘家左右方圆两公里”这下好了，附近的人都过来问亲，包括章小玉婆家那边的人，而每次别人问亲后，吴氏就会把章小玲骂一顿，搞得章小玲都莫名其妙。反正她也对那些男的无感，直到有一天，她心里有了一个人。

    章小玲这段时间像着了魔一样，每天早上在差不多的时间，她会偷偷跑上二楼看向对面路过的一个少年，他叫江正军，家里还有个弟弟，爸爸mama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是他自己很努力，学会开拖拉机，又借贷款自己买了一台拖拉机，离章小玲住的院子二十分钟路程的地方有个水泥厂，他就每天用拖拉机拖石头到水泥厂卖，章小玲觉得他是个努力上进的好青年，默默的芳心暗许。

    公路边的采石场就在章小玲家的地对面，所以每次章小玲和吴氏到种地的时候，章小玲都能清楚分辨是不是江正军的拖拉机声音，像心有灵犀的一样，她会站起来转头偷偷看看对面的那个少年。集市也设在水泥厂旁边，那里还有矿场，所以有很多工人，住在附近的农民也会种菜去卖，而一向要面子的吴氏从不去卖菜，更愿意带着章小玲挖山药，捡桐梓，茶籽卖。而五天一集的日子是章小玲现在最期盼的。

    这样她可以卡着时间，大部分时间能装成偶遇他，坐着他的拖拉机去赶集，看着前面开车的他，是那么的帅气，那么迷人。

    十八岁的章小玲也开始注意形象，看着出去打工回来，穿的靓丽光鲜的女孩子，她也想去，但是在吴氏眼里，只要女孩子出去打工，就是卖Y。所以吴氏死都不让她出去打工，而每次章小玲背上编织袋去挖黄姜的时候，她很害怕遇到同龄人，特别是江正军，而一向不敢表达的她，只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或许是心有灵犀，或许是章小玲表现得太显眼，江正军还真请了媒人问亲，章小玲躲在厨房暗暗高兴偷听媒人和吴氏的谈话，结果吴氏一口回绝了。

    吴氏瞧不起江正军的家庭条件，自持自己是村妇女主任，觉得自己懂道理些，更说江正军的父母不懂道理云云，章小玲的身体里的另一个她挣扎着咆哮着，想挣脱这被囚禁的皮囊。可是十八年的生活模式，已经让章小玲习惯紧紧的束缚住自己的内心。吴氏整天就以村上有事天天在外面跑，从沉迷打纸牌到爱上了麻将。家里的农活重担也直接压在了章小玲身上，家里除了一台电视，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下雨天，吴氏就打麻将，章小玲心疼父亲，让他在家里，她自己冒雨去打猪草，放牛等等。

    章小海的婚事也定好在正月十八，章小玲帮忙贴上大红喜字，墙上贴上漂亮的油画，章家借了贷款作为彩礼，请的乡村那种班车接亲，因为苏氏还没有小产还没有满月，按着风俗不能拜堂，就直接从楼梯间到了楼上的婚房，章小海新婚在家住了几天，就搬到镇上的门面去了，因为苏氏之前一直在镇上开裁缝铺子，过了半年苏氏怀孕了，这是用事实硬生生的打了吴氏的嘴。

    章小海也在丈母娘的帮助下在苏氏隔壁盘了一间门面卖锅碗瓢盆，一开始腼腆又没有经验的他，生意很不好，慢慢的也积攒了些老顾客，知道来男的发一支烟，不买东西的站那里看看的也发一支，用当地的说话方式唠唠嗑等，生意越发好了。此时章小玲十九岁，负责村里电工的刘师傅，看着勤劳懂事的章小玲，打起了想让章小玲做儿媳妇的小算盘，就以他mama跟章顺mama是亲戚的理由，又开始认亲，按着辈分算，章小玲要喊刘师傅为大哥，但是刘师傅说都那么远亲戚了，再说章小玲比他儿子刘平还小两岁，就要章小玲直接喊刘师傅为叔叔，这样她就和刘平同辈分了。

    住在刘师傅隔壁的村书记知道了这件事，就以着跟吴氏都是村干部的职务之便，想让章小玲做他小儿子的老婆，就这样在两家明争暗斗中，吴氏偏向村书记家，结果电工刘师傅直接跟吴氏家断了亲戚走动。而书记的儿子比章小玲打七八岁，又常年在外面打工，根本看不上土包子章小玲，最后这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同院子不同姓的龚家，龚世国在当地也算个爱挑事的主，也是个草药郎中，平时两家人关系也好，又是邻居又是朋友，只是他儿子龚玉轩比章小玲大十多岁，眼看儿子三十了，就请媒人到章家提亲，章顺，章小海，章小玲的意见都不重要，反正吴氏同意了，这婚事反正章小玲没有任何感觉，她心里有自己的人选，又不敢反驳吴氏，也觉得农村人都是这样经人介绍走到结婚的。白天她照样的做事，也没有去龚家玩，晚上龚亚轩就到章家去玩，章小玲不懂什么的谈恋爱，给龚玉轩倒了一杯茶后，所以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电视，吴氏和章顺都在那里坐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正军在帮大山的住户运东西的时候，转弯路翻车了”当章小玲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内心非常着急又担心，附近男邻居都坐着拖拉机去帮忙，而章小玲只有干着急，等他们回来这时间，章小玲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看见江正军的拖拉机也摔成了几节，他本人满身的机油，还好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章小玲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好想上去问问“你还好吗？”也想上去看看伤口问他：“疼吗”可是她不能。

    章小玲和龚玉轩两个人之间没有半点交际，这事也就慢慢淡化了，半年后龚玉轩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姓张的女子，她是常年在打工，混迹于酒吧舞厅的美女，而且手上有钱，到院子里来都是穿着超短裙，吊带，高跟鞋，叼着烟和龚玉轩勾肩搭背的走着，按章程说，此时龚家没有退亲，就带个女人回来，这样有点太欺负章小玲了，但是章小玲没有一点感觉，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章家跟龚家同时选择了无视之前的提亲。

    可惜的是龚玉轩和张姓女子没有几个月就分手了，有一天章小玲去镇上赶集，到嫂子苏氏店上帮忙，苏氏开玩笑的问道：“小玲，要不你做我亲戚算了”章小玲一脸懵的道：“jiejie这是啥意思啊？”苏氏道：“我小姨看中你了，她家有个儿子，跟我一年的，就是比你大八九岁”吴氏在听见道：“哦，你说他家啊，我认识啊，跟我娘家没多远，按着辈分喊，你姨夫还的喊我姑姑呢”章小玲道：“那我不是他儿子的姑姑，那都差着辈分呢”

    苏氏道：“那就按我这边喊呗，不就同辈了”最后吴氏答应可以先看看人，对于章小玲的亲事都是吴氏说了算，可惜巧不巧的是苏氏小姨吴祖业家，预备好去章小玲家第一次见面提亲，而吴祖业的meimei家就是章小玲隔壁村的，她们家也想那天去章小玲家提亲，结果两家人在村口撞见了，吴祖业的meimei只好让着哥哥家，打道回府了。

    吴家跟章家一样，两个女儿，儿子是中间的，来了一个jiejie，苏氏的小姨李氏，还有吴家儿子吴昊，外加一个媒人，四个人来到了章家，还有章小海两口子也回来了，吴氏招呼他们在堂屋坐下，章小玲给他们倒好茶，就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他们就在堂屋从多少辈亲戚说起，再把苏氏的关系也搬出来，有说有笑的就顺间把两家的关系拉的更近了。

    章顺在厨房帮忙打下手，章小玲煮饭，摘菜，炒菜，然后特意拿香菜摆了下盘，这期间苏氏悄悄问章小玲：“我老表帅吧，看的怎么样？”章小玲摇摇头道：“我都没有看清楚他”苏氏道：“那你好好看看啊”章小玲点点头，然后就用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孩子，穿着一件带着红色和白色的休闲外套，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轮廊很有型，还不错，很帅。

    饭菜上桌后，吴家人很是满意章小玲的手艺，农家菜里也算是色香味俱全，吃完饭大人之间继续寒暄着，等章小玲收拾干净，吴家人起身要回去了。章小海两口子也回镇上了。过了几天，媒人又来了，说吴家很是喜欢章小玲，想接女方去男方家看看，越好第二天过去，吴昊和媒人亲自来接，章小玲穿了一套黑色带点小西装的衣服，本来就丰满的章小玲更显得凹凸有致。只是常年的劳作，有些晒斑，皮肤黝黑，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成熟太多。

    坐车到了吴家附近，车一样到不了吴家，下车走路从大院子中间穿过，再走五分钟小路就到了吴家门口，再经过一条小溪，就是一片小竹林，穿过竹林就到了吴家，三间粉刷好的二层小楼，旁边是生活区的小房子，小房子后面就是菜园，以农村的说法就是柴方水便。吴祖业是老师退休了，大女儿在县里教书，小女儿在广州打工，这二儿子二十八了，也比章小玲大八九岁，常年在外打工，风流倜傥的他应该不缺女朋友，只是缺个结婚的对象，又孝顺的他同意了这次相亲。

    吴家给了章小玲八百的红包，吴氏带着章小玲回了家，很是满意吴家的条件，双方父母都满意这桩婚事，吴昊又出门打工了，章小玲到乡里办了一个座机电话，这样方便吴昊打电话联系，结果两个月过去，吴昊就打了两个电话而已，章小玲对于他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反正吴家的条件和吴昊本人还算可以，所以这样的结合对于章小玲来说，谈不上感情，只是合适结婚而已。

    过完年吴昊就二十九了，家里人急的不行，他meimei的孩子都两岁了。所以把吴昊催了回来，吴昊把章小玲单独接到他家，这是十九年来章小玲第一次离开吴氏，去吴家的路上，吴昊这个经验老道的花花公子，趁机拉着章小玲的手，只听见他说：“你这手这么粗糙，跟树皮一样”，章小玲自卑的把手抽回。到了吴家章小玲就说要帮忙洗衣服，吴昊就把她带到门口小溪边去洗，章小玲熟练的洗着衣服，吴昊坐在石头上跟章小玲聊天，与其说是聊天，更贴切的说是吴昊在说，她在听而已，吴昊道：“你这么黑是包公的后人吗？”说完他觉得很搞笑，一直是在笑，章小玲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的确很黑、吴昊又伸出手，指着手臂上一道疤痕道：“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章小玲摇摇头，吴昊又道：“这是我前一个女朋友，也是在这里洗衣服，她突然咬住我的手不放，结果她说，这样以后看到这个疤就能想起她”章小玲静静的听着，按正常思维，此时章小玲应该吃醋才对，而她的脑子在想：“哇塞好浪漫啊”。

    下午吴昊几个人在打麻将，坐在吴昊身边看牌的章小玲无意间把头靠在了吴昊的肩膀上，马上就坐好了，就这一幕被吴昊的姨妈看见了，回到她自己家就开始传言，说章小玲一点都不自爱，都靠人家身上去了。因为吴昊姨妈也嫁在章小玲嫂子的娘家一个村，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吴氏耳朵里。

    而还在吴家帮忙收玉米的章小玲，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拿她做传言。章小玲背了一背篓玉米到家，看到吴昊还没有来，她就回去接吴昊，然后把吴昊背的玉米接过来背到家，晚上时候又要去挖红薯喂猪，吴昊没有去，李氏和章小玲两个人去挖的，也是章小玲背着满背篓红薯和红薯藤回来，李氏就背着锄头跟在后面。章小玲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帮忙做事，这让一心想儿子早点成家立业的李氏很是高兴。

    晚上吴昊提议泡泡脚再睡觉，这样对身体好，他打了半桶热水，喊章小玲过来一起泡，章小玲脱鞋伸出脚刚想试试水温，吴昊一下把她的脚踩在水里，水很烫，章小玲道：“好烫好烫”吴昊道：“我怎么感觉不到烫呢？”看着章小玲痛苦的表情，李氏在一旁说道：“小玲都说烫了还不让她把脚拿起来”吴昊才抬起脚，章小玲的脚已经被烫的红彤彤的了。十年了，在吴氏的教育下章小玲已经被磨灭得没有一点自己该有的脾气，有的只是忍，自卑，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