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名字
当知道某个人的名字时，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想这个名字是否具有什么含义，少部分人会顺口问本人，有什么含义吗？杨如云想，这个男孩的名字，大概是家人对他的期许和祝愿吧。——男孩的名字，安逸。 医院住院部不停歇的永远是铃声，此起彼伏，尤为热闹，随后就是在岗或者值班护士快而不乱的脚步与背影。 医生办公室门口，男孩看着目光平静的杨如云，似乎是有什么在脑中过了一遍，不禁伸手挠了挠头，才开口问道:“杨医生，我是想问问，我奶奶大概需要观察几天，待会我好请假来照顾她。” “五到七天。”杨如云是有些意外这个男孩主动提出来陪护，毕竟这些待会她还需要详细交代与告知。 不是她觉得世态炎凉，而是在医院住院部，她的确见过太多，因为病人年纪大或者行动不方便，作为医护人员提出住院必须有家属陪同，就会听见来自病人家属各式各样理由的推脱。 比如，我能来去自如，不需要照顾；比如，我没办法，请不到假；比如，上次住院是我照顾的，这次该是了；甚至，还有说，不是有护士吗，帮忙照顾看护下，大不了多出钱……等等。 自然，也有各种听说父母需要住院治疗，子女争相陪护，然后围着医护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以便达到全面的照顾。对于这种，作为见过、理解病患痛苦的医护，心里是真的欣慰，虽然不太合适。 所以，杨如云被口罩遮住的嘴脸，情不自禁的扬起，回道:“你先去办住院，名字录入系统，我才能立马开医嘱。” “还有很多注意事项需要告知你们家属的，你办理完住院来找我，我一并告诉你们。” 说话间，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去休息的其他医护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那行。”男孩不再犹豫，转身步伐有些加快。 “如云，中午来了很多病人吗？” “没有，就来了一个高血压病人，小曾，下午我下班后你得注意一下。”杨如云将老人的具体情况告诉名叫小曾的医生。 “有人陪护吧？” “有的，就刚才门口那男孩。” 其他医生、护士不需多言，已开始进入工作状态，轻微的交谈声和汇报声、键盘声、打印机声、……瞬间将这片小天地渲染得多姿多彩起来。 年轻人就是速度很快，男孩很快回到办公室。杨如云简单明了的将老人自己和家属现在该休注意的、以后该注意的都告知，然后让男孩将该签的字全签。 入院，告一段落。 下午三点半。 杨如云经过医院的各种弯曲走道，才出医院门口，就冲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往右侧花坛走。 还不待杨如云反击，花坛另一旁被遮住身形的男子一个箭步冲过来，钳住男人抓着杨如云的那只手，对男人呵斥，声音严肃冷厉。 “你干什么！” “方奇，你先放手！”适时，杨如云也开口。 见此，被叫方奇的男人有些气恼的甩掉杨如云的手，力度却不是很大。 “杨如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我说分手，你就同意分手了！？” “那天我就是故意的！明白吗？！故意的！明明你亲眼见到了！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一点也不生气？！” “到现在，两天了！一字一句都不曾跟我提！” “我故意说分手！你居然同意了？！” “杨如云！到底是你脑子有病？！还是我脑子有病？！” 如炮轰般一连串不带停歇的气急怒吼下来，喘气都有些不匀，方奇清俊的面庞赤红、甚至那双有些圆润的眼睛也微微发红。 看不见杨如云的面色，但她的目光，始终平静柔和。 而人来人往中，频频有人回头扫视、或者注目。 原本出于援手的男子，就是杨如云才认识的男孩，住院老人的孙子。 男孩听闻至此，一瞬就明白了什么，站在旁边，是真的有些尴尬。退，又有些担心；不退，又有些不合适。 不过，也不过犹豫片刻，男孩还是选择站在了原地不动。 杨如云上身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配合黑色修身喇叭裤，一头利落马尾，脱下白大褂的她，即便如此简单的装扮，立在那就显得亭亭玉立。 仍旧带着口罩，见不到脸，她指尖轻轻挠了下额头，声音清脆温柔，“方奇，分手是我深思熟虑后同意的。” “一直拖到你开口，对不起，这不是我有意为之。是因为，我想见面后，亲自和你说。” “只是，这两天有些忙，有时间了约你见面，你给我的回应也是忙。” “现在，我明白了，你是怄气故意不见我。今天中午你开口说分手，我很意外，我有这个心思，顺势就同意了。” “仅此而已。” 也许，是出于对杨如云如此直白的回答，方奇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震惊，一时呆愣住，只是盯着杨如云眼睛一眨不眨。 对比，杨如云轻笑一声，拉过方奇，走到花坛旁的休息长椅坐下，放开方奇的手，却是双手撑着椅子，微微仰头望天。 “那天的事情，怎么说呢，我当然在乎！你是我的男朋友啊，怎么可以陪着别的女孩，甚至和她有说有笑。” “那你……”已经冷静下来的方奇，出于本能想要开口疑问，却又停住。 “既然在乎，你又不是真的和那个女孩有什么，为什么还要分手？” 声音一顿，杨如云眼中有一丝情绪一闪而过，她依旧仰头望天，声音依旧温柔，却轻了几许，继续说道:“方奇，我们在一起半年了吧。” “对。” “你对我真好。” “因为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可是，方奇，你看到那天那个女孩的笑容了吗？” “什么？” “好好看！好灿烂！” “我没注意。” “我好想像她一样，笑得那么灿烂夺目，让人心情愉悦啊。” “你……”男人脸色瞬间变白。 “是吧，你从来没有见我那样笑过，对吗？” “……如云。”男人声音低落下来。 “对不起。”杨如云说，“方奇，我们分手吧。” “我想找一个能让我笑如生花、灿烂如阳的男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我祈愿着、希望着。” 良久的沉默。 终究是方奇败下阵来，他低垂着脑袋，看不到他的脸，声音早已没了之前的气焰，只剩下无尽的无奈。 “我明白了。” 杨如云侧头看着方奇，“我想，前方一定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在等着你。” “嗯，我想，会的。”方奇也侧头看向杨如云，目光已坦然，却透露着一丝宠溺，“虽然很俗套，但那天那个女孩，是我堂妹。” “我猜到了。”两人对视间，杨如云回道:“我了解你的。” 方奇释然一笑，“我可以抱抱你吗？” “当然。” 话音才落，方奇已经一把抱住了杨如云，同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云，我爱你。但以后，我不会再爱你了。” “嗯。” “你看，你永远都是这么温柔而冷静。久了，我几乎把这当成你性格如此。是我忘了，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嗯。” “那你，也要努力走出来，好吗？” “嗯。” 方奇松开怀抱，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面对坐着的杨如云，恢复一派轻松姿态，轻声开口道:“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不了。”杨如云也起身，目光注视面前这个男孩，脑中不停闪烁着和他在一起的画面，口中却说着:“我想，你以后的女朋友，不会希望你们生活中有我或者我的名字出现。我以后再有男朋友了，相信他也一样。” 方奇笑了笑，只是说道:“珍重，要幸福。“ “嗯。”杨如云点头，“珍重，要幸福。” 今天是个好天气，下午满天空的白云，在这个夏季，显得尤为凉快。 方奇转身离去，步伐很快，微风吹动他的衣角和裤脚，就像是披荆斩棘而去的勇士。 杨如云又再次坐下，仰起头。 一个身影坐在她旁边，目光朗朗，让人不能忽视。 侧头看去，“是你啊。”杨如云声音轻叹，几乎不可闻。 “要喝杯奶茶吗？”男孩明朗的声音响起，再配合他灵动的双眸、递过来的奶茶和他周身的气息，一瞬间就感觉这片空间充满阳光的味道。 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杨如云心想。心底那一丝茫然与无奈都被冲淡了许多。 “谢谢。”指那会义无反顾的援手和此时的递过来的奶茶，却摇头拒绝，她顺势站起来，又说道:“我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好好照顾你奶奶。” “知道。这个就是给你买的。”眼见杨如云就要离开，男孩动作迅速，将奶茶塞进她手中，迈着步子就走。 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手奶茶，杨如云楞了瞬，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她鬼使神差的轻喊了句:“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本以为不会被听到，男孩却耳朵灵敏，他一个回身，双眸盈上笑意，目光似乎星光闪烁，回道:“我叫安逸！安全的安，飘逸的逸！” 说完，转身就跑，似乎有人追一般。 杨如云弯了弯嘴角，心想，这个名字和男孩，真配啊。刚才男孩口罩下，一定是如阳般灿烂的笑容，和那个女孩一样，肯定非常好看。 可惜，刚才看不到。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杨如云也转身离开了这片才充斥着各种情绪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