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垮掉的一代
“拿灵力去锁魂，耗时又费力啊。” 姜暮和轻轻笑了一声，那张平淡苍白的脸上蓦然多了些血色，识海的景象如同海市蜃楼，在她周身若隐若现，那滴灿金色的水滴，缓缓漂浮到她的额头前方，将周围的黑暗都生生照出一片白昼。 蒲团旁的书页无风自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着翻页。教室前方的卷轴突然重重撞击在墙面上，原本正在缓缓移动的图案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化为静止。 姜暮和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喜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卷轴上的图案停止移动后，这间昏暗教室里的空气似乎自由了些。 姜暮和袖袍一挥，画好的符箓和建好的阵法在下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她足尖一点，裙裾在光滑的地板上划过，下一秒已然站到了讲台之上。 “监控已经被封印了。”姜暮和敲了敲卷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之前一直尝试过单纯用灵力来遮挡‘天眼’的窥探，不论是符箓还是阵法，始终无法成功。‘天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灵魂产品’，使用神魂之力进行制造，在等级上天然就要高一等，除非跳出单纯灵力的桎梏，否则是无法对‘天眼’造成损害的。” 她直起了身子，单手握拳轻轻磕在下巴上，另一只手则在半空中比划着什么。 “第一步：画锁魂符和固魂阵，两者必须同时进行。锁魂符行勾魂之能，固魂阵则是为防止灵魂脱逃。值得注意的是，不能仅仅使用灵力画符或者布阵，其中必须蕴含神魂之力，此过程中，还需分心引荡识海。” “第二步，锁魂符与固魂阵同时完成，无需封灵，阵法与符箓中蕴含的神魂力量与识海产生共鸣，可以凝练出锁魂魂珠。魂珠有锁魂之效，如果可以提前凝练的话，在大战中不但可以节省施术时间，或许还可以越级而战。” 姜暮和激动了一下，双手轻轻一拍。脸上露出一种兴奋的笑容。 怎么说呢，就像是长年累月被别人瞧不起终有一日翻身做主扬眉吐气后的那种小人得志一样的笑容。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姜暮和，但是在不太明亮的环境下，一张寡淡的脸上突然出现如此丰富的表情确实有些惊悚。 更何况她刚刚尝试的本就是禁术。 还弄坏了学校的监控摄像头，这要是放大世界，直接留校察看起步。 任远抽了抽嘴角，而且他在刚刚的记忆中根本没学到啥有用的东西。 是，在姜暮和的独白中，她确实算说得很清楚了，将她改良的锁魂术的要点和关键全部都说清楚了，但是对于任远而言，这一番“教学”无异于一个大学教授在和一个小学生详细讲解微积分的原理和应用。 基础太差了，听也听不懂。 但是任远还是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给记了下来，就跟上学时做笔记一样，老师讲的听不懂没关系，总不能呆坐在位置上神游，笔头总要动一动。 “不过一切的基础还是神魂强度，目前来说，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太少了。如何提升神魂强度，宁安书院偏向于采取外力形式，毕竟观想法需要积累，但是吃一粒固魂丹只需要一个呼吸。他们宁愿在后期吃点丹药也不愿意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如何提高观想法的效率。” “而且境界越高，丹药的效果就越有限。毕竟随着修为的增长，神魂与rou体的联系越来越少，固魂丹的本质其实是以rou体为媒介，反哺神魂。一但过于依赖固魂丹的效果，最后想要捡起观想法，恐怕都困难。” 姜暮和低着头，眼神中流露出沉思的模样，她说话的语气并非是喃喃自语，而是仿佛面前真的站着一个什么人，正认真地听着她的讲述。 漆黑如墨的影子动了一下，在被映照得光亮的地板上，扯出一道犹疑的痕迹。 “观想法效率确实太低。嗯，我指的是你们宁安书院的观想法，效率很低——它对于使用者天赋要求实在太高了，而且老实说，宁安观想法的创始者，本身也不是靠观想法才能达到一品境界的。” 影子开了个口，看起来就像是长了张嘴开始说话。任远震惊地看向一旁低头的姜暮和，她没说话，脸上满是郑重的神色。 她的影子里住着一个男人？或者她沉迷于鬼术与这个男人有关？她刚刚所说的一切，其实是说给影子听的？ 她和影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任远心中大震，而影子还在继续说话。 “你懂我的意思吧，他本身天赋就很高，再加上各种奇遇。我之前和你提过怎么修炼神魂，嗯，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在极端环境下，才能更好地修炼神魂强度。” “上古时代比现今要残酷很多，那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妖族领地，人族领地这种说法，几族混居，为了生存常常搏命，至于法律这种东西——连道德都是可以当厕纸的时代，根本不会有法律，更不会有执法者存在，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这样的时代，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阴谋的算计，诡谲的恐怖之下，还有各种濒死的绝境，最能激发人的潜能、意志。” “当时能够脱颖而出的，神魂早就在这种非人的环境下被锻炼出来了，他们的心志远远不是你们能比的。就说最近的月连岛，宁安书院哪个弟子敢说无所谓？可是月连岛的战况烈度，在上古时代，也就是毛毛雨。” 黑影中发出一声嗤笑，听起来很不屑的样子，道：“也就是当时没人吃饱饭，没人闲的蛋疼给你们记载历史，那些活下来的大能也做了教习，不好讲点残酷的东西刺激你们。毕竟现在的孩子心态不好，精神脆弱，连去个月连岛都哭爹喊娘，不情不愿。” “真是垮掉的一代。” 影子最后盖棺定论，这一句至少骂了前后五百年的人。 姜暮和也在影子的地图炮中，一张脸即刻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反驳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打的都是大会战，对战术要求极高，个人的能力在战争中越来越不重要。” “不是说你强就一定能活，得看总体的战略布局，运气不好的话，撞上妖族主力十死无生。” “哦，是吗？”影子反问了一句，他晃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笑声来，突然换了个话题，道： “你现在使用的修炼典籍，你不妨去看看成书的日子，多少年了，半个字都没换过。” “宁安书院每年都要组织上古遗迹发掘，你们有多少弟子连脑子都不动就直接开始修炼里面找到的秘籍？” “我先不说这些秘籍是真是假，真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上古时代的修炼讲究速成，以消耗人的潜力为代价暂时获得境界和战力的提升。” “很伤身体。不然你看，宁安书院那些真正的佼佼者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发掘遗迹——没意义。”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怎么进步，你们依旧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的东西奉为圭臬，即使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已经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我唯一能打包票的是，一个时代的修炼天才一定比上个时代的修炼天才要强，毕竟人家是天才，而且可以少走上一辈人走的弯路。那你呢？普通人呢？难道一个时代里除了天才以外其他人都是猪狗吗？” 影子嘲讽道：“月连岛那边有什么战术啊？就是参战人数多了。双方都有一品等级的强者参战，任何调动和灵力波动都不可能逃过对方的感知，最后还不是凭硬实力？” “我说你们是垮掉的一代，不是说你们真的不能吃苦，而是你们毫无进取心。” “厚古薄今的不是我，是你们。这么多年来的发展，也不过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打了打补丁，任何惊世骇俗的说法和做法，都是你们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