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菩提俎（103）

    万桑的嘴角从始至终都挂着笑，可我不知道她这是完完全全看开还是在我面前逞强。

    “那个，那个。”我犹豫半天，决定最后多管闲事一次，淡淡道，“其实随缘是爱你的，路魂找过他，将你身上背负的诅咒告诉他，他才会赶你走的。他不想因为须臾欢乐让你万劫不复。”

    “符姑娘，你何必用自己都不赞同的理由来劝慰我，我早已经看清。”万桑虚无透明的手轻轻地挨在孩子的脸上，眼中聚集着浓得化不开的慈爱，“用****去迎接浮世的千重变化，和喜欢的人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不问劫难与缘。这孩子就叫随心吧，我希望他像我一样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桥上的孟婆已经在殷切的召唤：“时辰到了，姑娘快来喝孟婆汤吧。”

    万桑对着我点了点头，笑得倾城绝艳，直言道：“我知道你们不需要我的感谢，我也说不出多好的话，若是要我的记忆你们拿去便好。”

    万桑说罢已经走上了奈何桥，从孟婆那里接过一碗汤药，正欲喝时，不知何处飞来一颗石头，万桑手中的那碗便落入奈何桥中。

    我们纷纷回头看，路魂此时不应该在林子里和随缘打得不可开交，怎么会在这里。

    “万桑，你在我眼睛里呆了数万年，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你一直说是我陪着你，其实是你一直陪着我。”路魂飞身到桥上，抓住万桑的手，眉眼里都凝聚着化不开的浓稠情意，“我们一起转世投胎吧。”

    我指着两人紧握的手，吃惊得嘴都张得老大：“他怎么能抓住万桑的手。”

    景琛作着合理的猜测：“应该和万桑在他眼睛里呆了数万年有关吧。”

    万桑摇头，脸上尽是急切和忧虑：“路路，这不是开玩笑，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有你的路，我不愿踏上去。”路魂笑了笑，身上泛起盈盈光。

    万桑竟然哭了。

    这应该是万桑第一次流泪，为了因她而痴傻一生的路魂。

    路魂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掠过她的眼角：“桑桑，别哭。

    “傻瓜，傻瓜，你这个大傻瓜。”万桑眼中晶莹，倾身投入他的怀抱，呢喃着，“是不是很痛。”

    路魂幽幽地叹气：“不痛。”

    我不解：“路魂在干什么？”

    陆轻檀面上的表情凝重：“他想要和万桑一起投胎转世，便只能变成游魂。简而言之，他是在自戕。”

    万桑牵着路魂的手飘到我的身边，歉意道：“我刚刚让你将我的记忆拿走，能不能只拿走关于随缘的。”

    路魂面容平静：“桑桑，你想不想见见随缘。”

    万桑笑弯了眼睛，柔情地看着路魂：“不过是一个曾经，见不见有什么关系呢。”

    “万桑，可我想见你。”

    路魂出现的地方，又走出了一个随缘。

    随缘在离万桑还有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严肃正经得像是回到了未成佛前那个温润冷清的人，他微微启唇：“还记得你说喜欢我之后，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我说你当初对我的喜欢不过是为了报前世我替你披上衣服之恩，而你注定要报答一生的还是最终将你埋了的人，那个人便是路魂。”

    “要你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万桑俏生生地皱着眉头，满嘴都是不客气，“所以你好好照顾我的女儿，算是我错爱一场送给你的纪念。以后不管再过多少个轮回，你都再没有机会被我爱上了。”

    随缘和万桑不长的对话里，好像故事重新回到了他们相见的最初，只是这一次，她明艳艳的笑，和火辣辣的爱要给另外一个男人了。

    随缘曾在万桑的生命中那样炙热地呆过一阵子，可最终的最终仍旧是跟着我们这群旁观者一样，带着祝福和各种情绪送他们一程。

    我一点都不同情随缘，被那样鲜明生动的女子爱过，他应该算是幸运的。只不过她爱他的时候是真心真意的，她不爱他的时候也是真心真意的。

    整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所有开始都并没有昭示结局，所有结局却早已经写在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