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五节
突然降临的黑暗在遮蔽我的视野的同时，也让我的心跟着陷入了无尽的惊恐之中。 我不知道那个散发出苍白光芒的污鬼是如何突然消失的，更不知道在这极度黑暗之中，它将以什么方式从何种地方对我发动攻击，未知的恐惧很快变的疯狂，我像个突然发病的癫痫病患者一般，控制不住的剧烈抖动着身体。 我觉得心脏再继续这么狂跳下去，不等那个污鬼再次出现，它就会提前从嗓子眼跳出去。我的脑袋也变的异常沉重，仅仅通过两个鼻孔已经不能提供足够的氧气来对抗我内心的恐惧。我微微张嘴，呼吸变的粗重而刺耳，同时我渐渐感觉口干舌燥，除了“它会从哪儿攻击？我会不会死的很惨？”这两个念头外，我的思维也完全停滞了。 “呼、呼”，频率极快的呼吸声好像古老的计时系统，在为我的生命做着倒数计时。我觉得自己应该已经适应这黑暗了，可每次内心的恐惧稍微平复一些的时候，看到的仍然是无尽的黑暗，而黑暗又再次把我拉入无止境的恐惧深潭之中。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我终于适应了那种恐惧。我觉得十五分钟所剩无几，但我依然不敢冒险按开手表上的背光来查看时间，而我也无法确定躺在我前面不远处的人到底是不是沈雁雪。 必须要行动了！我不断提醒着自己。 我知道徐琪琪和Roy坚持不了多久了，对于失去同伴的恐惧超过了对于未知的恐惧。我咬着牙，浑身肌rou紧绷的同时，积蓄的力量把身体撑的好像扯满的风箱，让我以极轻的脚步向前踏了出去。 脚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很轻，轻的我自己都无法听到。我满意于自己的这一举动，同时也后悔着为什么刚才不以这么轻的步伐靠近污鬼。 许久没有出现的攻击仍然迟迟未到。我的勇气在逐渐恢复，向前移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在我感觉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离我只剩几步的时候，“咣啷”一声好似铁器碰撞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这突然出现的异响就好像是美丽的童话世界里，当睡美人被王子深情亲吻，带着幻想与喜悦醒来时，看到的却是一张血rou模糊的僵尸的脸孔一般，极其的诡异与不和谐。 随着这违和的声音的出现，我也完全丧失了理智，大声咒骂着迅速转过了身子，然后声音突然像撞墙的汽车，戛然而止于我的喉咙处。 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苍白色光芒，穿着一席纯白色无袖丝绸连衣裙的眉清目秀女人。那女人的头发好像她身上的连衣裙一般，柔顺的散落着搭在双肩。她的脖颈处锁着一个生满铁锈的项圈，黑色的铁锁链的一头被锻铸在项圈正面，黑色铁链紧贴着她丰满的身姿与耷拉到地上，与白色的连衣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铁链的另一头穿过她双腿之间，远远的甩向她身后我看不到的位置。她清秀的脸上则透露出无尽的忧伤与痛苦。 若不是因为那条漆黑的锁链，我会错以为她是天使；而正因为那条锁链，我又误以为她是受难的天使。同样的苍白色光芒却无法让我感受到污鬼所散发的那种诡异与死亡的气息，相反，这光让我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看着她秀脸上痛苦与哀伤的神情，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冲过去抱住她，安慰她的冲动。 但，很多时候，现实与你看到的完全不同。当她虚弱的抬起一条纤细的胳膊，五指努力的伸直，看着我轻声叫道：“救救我，救救我”的时候，那声音仿佛是两个砂盘，在高速旋转的时候相互碰撞时所发出的沙哑而尖锐的声音。 那声音中同时包含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恨意，虽然出口的是“救救我”，但在我听来，那声音的又一层意思仿佛是“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代替我去死？快抓住我的手，代替我！求求你代替我去死！” 她根本就是一只恶鬼！我的汗毛再次倒竖起来，后背瘆起的鸡皮疙瘩好像沉重的背包拉着我不自觉的向后退着。 而就在此时，那个女鬼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同样皮肤苍白，身材瘦弱的躶体男人。 他的胳膊搭在那女鬼的脖子后面，手穿过女鬼丝滑柔顺的头发，从女鬼的连衣裙领子口伸进去。我甚至能清楚的透过连衣裙看到那女鬼丰满的胸部位置，印出了一双不断摩挲的手指印。 男人用一双犹如璀璨绿宝石一般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也不见他张嘴，我的脑中就传来尖锐又沙哑的声音：“你，很特别。” 这话语声如电流一般刺激着我的神经，我不自觉的又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哆嗦着问道：“你是什么？污鬼？” “错！我们是群。”在那话语声流进我脑中的同时，它快速把手从那女鬼的衣服里抽出来，同时猛的响起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接着我就看到那条铁链突然绷直，女鬼惨叫着被拉入了黑暗之中。 我努力平息着刚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所带给我的震惊与恐惧，喘着粗气疑惑道：“你们？” “对！”脑中突然出现了许多男男女女的声音，接着，整个地下室接连不断的流水般的闪烁起苍白的光芒。随着一处处光芒亮起，地下室里沾满了皮肤苍白的男人，女人，孩子和老人。它们的用五颜六色的散发着如宝石一般璀璨光泽的眼睛好奇地观察着我，同时把声音注入我脑中，我听到了许多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是群。” 我想到Roy曾说过的，积尸器分离出的个体，其内核被称为污鬼；而积尸器的本体，其内核则叫群。 如此看来，在楼外飘着的那个巨大的好像一个篮球场一般的尸体球就是积尸器的本体了。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脚下突然感觉被什么绊了一下，便快速的瞥了一眼，只见沈雁雪穿着一身宽松的淡粉色棉睡衣，紧闭着眼睛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小雪！”我不由的惊呼了一声，但马上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忙收敛心神，谨慎的环顾着围绕着我的污鬼群。 众多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传入我的脑中：“你太特别了！我们感到了一个拥有许多知识，甚至媲美‘无’的你的存在，而站在我们面前的却只是一个无知又渺小的生命体。你究竟是什么？” 我完全听不明白它们在说什么，反问道：“你又是什么？” “无知”、“可笑”、“杀了他！我要分解他！研究他！”我的脑中传来了许多吵杂的话语声，在这些声音胡乱的响了一阵之后，突然齐刷刷的停止了，然后再次同时在我脑中说道：“我们是群。” 我环视着四周，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思考着对策。我发现这些污鬼们并没有扑向我的意思，依然悠闲而好奇的看着我。 我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沈雁雪，计算着我抱起她会用掉多少时间，之后又要如何抱着她以何种线路逃出这间地下室。 同时，为了干扰污鬼们的注意力，我还张口问道：“你们的目的是回到你们的世界吗？这个女人被你们怎么了？” “回家！我好想回家！”、“回不去了！我们的世界已经被‘无’毁了！”“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侮辱我们！杀了他！”、“对！杀了他！分解他！我要研究他！”…… 因为我的一句话，地下室的污鬼们好像炸了花一般纷纷低语着。同时，我也看到几个污鬼向我靠近了一些。我没想到干扰它们的话语反而成为了点燃它们怒气的导火线，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因为这紧张的气氛而晕倒。 一定要把沈雁雪救出去！我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同时不断给自己打气鼓劲儿。我以极缓极轻的动作微微曲起双腿，腰也跟着微微向下弯着，准备在污鬼们随时可能发动进攻的同时抱起沈雁雪逃离这里。 铁链的声音再次响起，刚才那个女鬼被一个身材强壮，有着紫宝石光泽眼睛的男污鬼拉了出来。我的脑中接着响起了它的话语：“地上的那个女人相比你们这些渺小的生物老说，拥有很不寻常的能力。我们以为她藏起了‘无’没想到却是藏在她灵魂里的这个贱女人藏起了‘无’！” 它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脑中：“不过无所谓了，我们的世界早已毁灭。‘无’对我们来说只是让我们更好的统治这个世界的工具，以及对抗另一个‘无’的工具而已！” “但他很特别！”我的脑中突然又响起了一个女人的话语：“我们应该把他也变成我们！” “对！”之前在我脑中说话的那个强壮的男污鬼，晃动着手中的铁链说道：“就像这个贱女人一样，他最后也终会变成我们，融于我们。” “那还等着做什么！”一个异常暴躁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它话音一落，之前有异动的那几个污鬼便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