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三节

    耳中响起一阵悠长的哨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团鸽子正划过仿佛蒙了一层灰色薄纱般的天空。周围的人声与车流声逐渐从清晰变成吵杂。阴冷的空气拂过我潮湿的身体，冰冷刺骨的寒意使我彻底清醒过来。我哆嗦着猛地坐起，发现我又回到了我所认识的世界。

    我坐在一条阴暗的胡同里，一跳街道横在身前十米外，五六个零星的地摊散在街道两边，小贩们卖力展示着摊位上的物品，吸引着穿着厚厚衣服，带着小黄帽排着队由老师领出来后四散而开奔向家长的小学生们的眼球。意识逐渐回归我的身体，我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手在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糟了！小学都放学了，这得几点了？我不会错过时间了吧？

    长时间的离开校园生活，让我分不清现在的小学生到底是三点放学还是四点放学。我忙走出胡同，眼看着一个小女孩儿在用疑惑而好奇的眼神盯着我看，便马上急声问道：“现在几点了？”

    那个小女孩儿好像没料到我会开口说话一般，被吓了一跳，尖着嗓子“啊”了一声，跑向正在开自行车锁的女人的怀里。那女人愤怒的瞪了我一眼，伸手在小女孩儿的头顶轻抚几下，把她抱上车，骑着车就离开了。

    我本想着小女孩儿的mama会跟我理论几句，这样我就向她道个歉，问明白时间和地点好早点赶去鲁谷的那个小区，可没想到那女人连一句话都懒得跟我说，骑上车就走了。

    我又忙走向一个被学生围了一圈，正向他们展示自己摊上货物的大姐，点头哈腰的对她说道：“大姐，我问一下，这是哪儿啊？现在几点了？”

    “你看这个……还能这样……拿这个逗女生她们多开心，这个卖十块钱，看你这么小就帅成这样，你要是要就八块拿走。”大姐对一个学生说完，趁他掏钱的工夫扭头对我说道：“这是哪儿，这是北京啊！还有你是不是冻傻了，我有那么老么？”

    嘿！我还不知道这是北京！叫你大姐怎么了？你这年纪我叫你阿姨都合适！这人怎么这么能逗闷子？我强忍住急切心情带来的怒气，陪着笑脸说道：“得，我错了。美女，我知道这儿是北京，我是问你这是北京的哪儿！还有，现在几点了？”

    “这还差不多！”那大姐把手里的两块钱找给学生，看了一眼表说道：“3点50了。这儿是南线阁啊。”

    “南线阁？宣武？”惊讶使我的嗓门不自觉的提高，“我去！怎么给我扔这么远一地儿了！”

    那大姐看我这反应一愣，问道：“看你这惊的，咋了呀？被拐了？你要去哪儿啊？”

    我也懒得理她，心里计算着时间和距离，盘算着剩下的时间还够不够我赶到鲁谷去阻止一切。我一边加快脚步走着，一边在兜里摸索着钱包，才发现钱包跟手机一样早已不知所踪了。

    没钱我去个毛线鲁谷啊！光靠腿儿着过去，等我到了黄花菜不都凉了！我得找人借点钱啊！可谁他妈愿意把钱借给一个不清不楚的人？那不就等于白给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我还是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那还在做生意的大姐，一咬牙，快步回到她身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大……大美女，麻烦您点儿事儿行么？”

    那大姐瞥了我一眼，问道：“干嘛呀？不是说着说着话就走了么？看你不是挺着急的么。”听她这么说，我觉得她可能是因为我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走了生气了，好不容易厚起脸皮准备说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站在原地尴尬的要命。

    “怎么了？干站着什么意思？有话就说呀！看不出来我这儿挺忙的？”大姐见我这样，不耐烦的说道。

    你忙，我不忙么？我还得赶去救人呢！一想到救人，我就想到了沈雁雪的死状和赵鑫的消失，也不再顾及什么脸面了，急声道：“大……美女，您能借我50块钱么？我要去救人！”

    话音未落，我就忙闭紧了嘴把剩下的声音止了下来，紧张的盯着她，感觉自己的脸guntangguntang的。

    那大姐听完我的话，愣了一下，突然“嘎嘎”的笑起来。她笑的浑身乱颤，过了一会儿，才倒着气说道：“哎呀，你逗死我了！借你钱？我认识你吗？你是不是看我在这摆摊儿以为我多有钱呢？你可别这儿逗我了！”

    我被她说的脸更烫了，可话都已经说出来了，现在离开那不就真的人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了么。再说了，我再管别人借钱更不好借，既然都跟她这儿了，干脆再努把力。

    虽然心中不抱任何希望，但我还是诚恳的看着她，说道：“美女，您相信我行么？我真的有急用！我知道您挣钱不容易，而且咱们又不认识，搁谁都一样，怎么可能借钱给我！可我真是有急用，我要去救人！这是……”我还想继续说下去，那大姐冲我摆了摆手，我以为她同意要借我钱了，没想到她却反而看也不看我一眼，继续招呼起面前的学生们来了。

    希望转成了失望。我知道以现在这个时间，我什么都做不到了，我根本赶不及去制止任何事情的发生！我不明白之前另一个自己是怎么成功感到鲁谷的，但是我却完全不可能赶到了！我只能去接受，接受现在这个我即将制造出的后果，接受一个没有沈雁雪和赵鑫的未来。

    我不能这么放弃，抱着这种心态，我再次开口问道：“那您借我手机用一下可以吗？”这次，那个大姐甚至连冲我摆手都不摆了，当我是空气一般。失望终于变成了绝望，我徒然无助的坐倒在地上，不知为何，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这是真的假的？50块钱你要做什么呀？”这句话好像黑夜中的明灯，再次照亮了我的希望。我抬起头看着眼前模糊的大姐的影子，说道：“我要打车去鲁谷，我真是去救人！您相信我！明天一定还你钱！”

    “打车去鲁谷？”那大姐先是一愣，借着就笑道：“你早说你要打车去鲁谷啊！上来提什么借钱呀！你帮我看着摊儿，等一下啊！”我茫然的看着她说完，起身跑向身后的小区里。

    过了大概5分钟左右，一辆出租车从小区里开了出来。那大姐从副驾驶上下来，站到驾驶位边上，指着我对司机说道：“就是他，反正你也要出车了，早点起送他一趟就当做个好事呗。”

    那司机点点头，冲我招招手。我忙站起身跑向那辆出租车，一边一个劲儿的对那大姐作揖道：“美女，谢谢您！真谢谢您！您这是救命啊！”

    那大姐笑道：“没事，没事！你快点儿上车吧！这是我老公，去哪儿你跟他说明白了！他开的快，保证误不了你事儿！”

    我使劲点了下头，不知还能说什么话可以表达我此时内心的感激，也终于明白了大恩不言谢的道理。

    上了车，我迅速的说明了我要去的方向。司机大哥听完，又掏出手机，递给我说道：“她说你好像还需要打电话，你用完了给我放到前面就行了。”我惊喜的接过手机，不等我说任何感激的话语，司机大哥已经踩着油门带着我在街上飞驰了起来。

    看着两边飞驰的建筑，我的心终于踏实下来，虽然未来还不知会如何，但至少现在我有改变未来的资本了。

    我快速的拨通了赵鑫的手机，把话筒放在耳边，在一阵空寂之后，传来了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我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确定没错后又拨了一次，这次却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一连拨了几次赵鑫的手机，可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不在服务区”，这死胖子的手机根本打不通！

    再次没打通之后，我恨不得把手机甩出车外，气愤的抱怨道：“干什么呢！接电话呀！”

    司机大哥在一旁提醒我道：“打不通啊？打不通你打打别人的电话呀。怎么了，小兄弟，你到底赶上什么大事儿了？”

    “大哥，我真是救人！”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多说，只是不断在脑中寻找徐琪琪甚至沈雁雪的电话号码。可这该死的现代化设备虽然方便了我的生活，却也使我变的更懒，对于徐琪琪和沈雁雪的电话号码，除了13几以外，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正在我绞尽脑汁要想出她们电话的时候，车突然停住了。我急忙抬头看向前方，汽车尾灯连成了一片红色，堵住了我前方的去路。

    司机大哥双手用力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对我说道：“X的，堵车了！哎，北京现在没法走了！小兄弟，我不知道你这救人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着急你也打不通电话就先拨个120什么的，这时候还没堵死，救护车比咱们走的快，回头我拉你直接到那医院都行。别耽误了人命。”

    这句话在这紧张的时刻使我心里暖暖的，我感慨着人性温暖的同时，说道：“大哥，真谢谢您了，不过这不是看病的事儿，我得亲自过去，这人才有救。”

    听我这么说，司机大哥斜眼仔细观察了我一会儿，说道：“得罪人了？干架去？我看你也不小了，怎么还玩儿这种事儿呢？”

    “啊，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我无奈的干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流，又低头看向手机，时间从16:08正好跳到了16:09。

    如果我没记错，我下到地下室的时候应该是16:20左右，现在我还没走上莲石路，这么看来我怎么也不可能赶到了，难道一切都晚了？

    心中不断涌出的焦急感和紧张感让我甚至看到了时间正在一丝一毫的从我指缝中流走。我不断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心中祈祷着车流快点移动。可突然，在我眼神不自觉挪动的时候，我一下子傻了。

    因为我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是12月6号！12月6号？我清楚的记着我跟沈雁雪去鲁谷调查的日子是12月5号，可现在怎么会变成12月6号？我又忙看向年份，没错，2010年，是同一年！这么说我早已赶不及处理一切了，因为我整整晚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