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尾声（下）
我悠悠转醒，发现我躺在一个很小的屋子里，这里的墙壁被反射出了轮廓，两排衣柜分立在我两边的墙上。赵鑫躺在我边上睡的很香，每当他要打起呼噜的时候，靠墙坐着的郑武就用脚轻轻踹他一下。 我努力的坐起来，后背、腹部传来酸刺的疼痛。 “醒了？”郑武看了一眼我，站起身，把身边的东西递给我。 我接住一看，一瓶还剩三分之一的矿泉水，一颗烟还有一盒火柴。这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无价的宝贝！我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一道冰线顺着我喉咙就走了下去，舒服！ 我几口就喝光了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上烟，问郑武道：“哪来的？” “王森的烟，我记得你们俩都抽烟。”郑武又坐回了原处，警惕着赵鑫随时响起的呼噜。 “哦。我睡了多久？”我抽着烟，享受着片刻的安详。 郑武回道：“大概5个小时。你们为什么跑出来？胖子说的乱七八糟。” 我便从我们进入郑武家开始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郑武听完，疑惑的问道：“你说高峰他们笑了？你估计她们母女两笑完以后多久死的？” 我想了想，“大概一两个小时吧。” 郑武不再说话，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叶梦锦被注射完以后还有什么变化？” 我摇着头说：“没了。” 看着郑武若有所思，我想再要颗烟抽。话刚到嘴边，一下就愣住了！他说记得我们俩都抽烟，可之前我跟赵鑫就没在他面前抽过烟啊！他为什么知道？为什么还要说记得？ “郑武，你到底是谁？”想到这，我脱口问道：“你是康星的？李响，玲姐，‘老爷’你认识吗？” 我的话打断了郑武的思考，抬起头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怎么那么牛B？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跟赵鑫抽烟？什么又叫记得？”我追问道。 郑武盯着我的眼睛，很平静的说：“我记得之前闻到过你和赵鑫身上的烟味儿。我不抽烟，所以很容易就闻出来！” “那你给我怀表，还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说着我把怀表掏了出来，在他面前举着。我不信你什么问题都能混过去。 谁知郑武依然冷静的说：“你觉得镜子里有时间吗？这里的时间都是假的，只有上弦的表才能正确显示时间。这怀表你先留着。” 我默默的收回怀表，心里总觉得他这话有漏洞。如果是这样，当时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拐着弯说话？真像赵鑫说的，这人喜欢装13？可他这么说了，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再次不语。突然，我手机的铃声又从裤兜里传了出来。郑武疑惑的看着我，赵鑫也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伸手胡乱擦了下嘴边的口水，迷糊看着我道：“又是谁打的？” 我早已慌忙接起电话，小声的说：“喂？张楠，我这有急事要告诉你！”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张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显得很焦急不安，“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进到镜子里面？” “你去过赵鑫家了？”听她这么说，我一下来了精神。 张楠说：“嗯。下班以后我也没事，就按你给的地址去看看。没想到跟你说的一模一样！我还想着你要是骗我，看我怎么报了仇再不理你的！” 太好了！她信了！我们外面有人了，能出去了！我让她稍等一下，捂上话筒，兴奋的看着郑武和赵鑫说：“兄弟们！咱们有救了！” 赵鑫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听见“有救了”就咧着嘴笑起来。郑武却警惕的问我：“谁给你打的电话？” 这次换我不理他了，举起电话问张楠道：“现在你那边几点了？” “快晚上九点了。”张楠说。 我想了想，问郑武道：“咱们让她在赵鑫家点蜡烛行吗？” “他是谁？他怎么能给你打通电话？”郑武不依不饶的只想知道电话的源头是谁。 我绕过他的问题，对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可以。”郑武看我这样坚决，把他的问题先放到了一边：“记住必须是午夜12点！” 我对郑武点点头，长话短说地把我进来，以及出去的方法告诉了张楠。 张楠的声音紧张又兴奋：“嗯！” 我正要再说点什么，电话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就断了。 “你告诉我谁给你打的电话？”郑武一看我挂断电话，马上问道。 我看着他如此紧张，有点摸不着头脑，说：“我女朋友啊。怎么了？” “你女朋友？”郑武诧异的小声嘀咕着：“你什么时候有了女朋友？她怎么能打通这里的电话？” “嘿，武哥，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吧？我们老马仪表堂堂，怎么就不能有女朋友呢？”赵鑫斜眼看着郑武说。 郑武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拍着我肩膀说：“有女朋友了好！真不错！在这里我有点待傻了，别在意。” 我笑着冲他摆摆手，说：“没事，等咱们出去你们就见到了！我那女朋友啊！算了先说正事，咱们怎么去赵鑫家？什么时候动身？” 郑武似乎正使劲的把我女朋友以及打电话这两件事从脑中过滤掉，等了一会儿才跟我们计划了起来。这时我才知道我们在地库二层一个单元门的员工更衣室里。 最终，我们决定现在动身，以防路上出点什么事耽误了时间。我们小心的鱼贯走出更衣室，顺着楼梯间的楼梯走了出去。 我们再次回到了小区里，回头看向我们出来的建筑，上面写着“10号楼”。 “不错！离我家还挺近！”赵鑫愉快的说道。 “唷，”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你们三位回家去做什么呀？” 我顺着声音一看，就倒抽了一口凉气。叶梦锦此时正坐在一个巨大怪物的肩膀上，身子慵懒的斜靠着那个怪物头。他的肚子居然不凸出了，脸上“引渡者”的那部分也消失了，完全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 而那个怪物，却不是我之前见过的“引渡者”。它身高至少有两层楼高，身体的形状跟正常人类没什么不同。各种颜色不断变换的在它皮肤上浮现，它的头部却是纯黑色的，一只巨大的眼睛占满了整张脸，纯白的眼白上密密麻麻的散布着各种颜色的瞳孔。 赵鑫往后退了一步，惊慌的喊道：“我X！彩虹糖的老祖宗出来了！” “跑！”郑武喊完，跟赵鑫一边一个架起我就往七号楼跑。 跑起来后，我发现那巨型彩虹人似乎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它身体不动，只睁着那只巨大的白色眼睛，密密麻麻的瞳孔却跟随着我们的脚步移动。 我们绕了一大圈，跑过那怪物身边时，我看到叶梦锦好像在那怪物耳边说了什么，然后深情的亲了怪物脸一下，轻蔑的看了我们一眼，跳了下来。 随着他落地，三只“引渡者”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围住了我们。 “胖子，你背着他！”郑武把我交给赵鑫。 赵鑫背起我，问郑武道：“武哥，现在咋办？” “什么都别管，往你家跑！”郑武说着，就冲向了我们正前方的一只“引渡者”。 这一次，我终于能清楚的看到郑武是如何跟怪物战斗的了。 郑武的速度很快，在移动的过程中，还躲闪掉了“引渡者”挥来的拳头。在离“引渡者”还有5,6米的距离，他突然跳起来。这一跃，如同猛兽，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这一跃，他就双手抓住了“引渡者”的脑袋。 借着冲力，郑武把“引渡者”的头扳到了它的身后。双脚落地的同时，郑武早已甩开双腿抓着“引渡者”的脑袋围着“引渡者”绕起圈子。 随着郑武一圈圈的转，“引渡者”的脖子就像麻花一样扭曲着。最后，只听见沉闷的“咔嚓”一声，“引渡者”的头连着半个脖子就被郑武摔了出去。它的身子随后软软的摊在了地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赵鑫吃惊的喊着：“我X！超人呀！” 我更加怀疑郑武的真是身份了。同时，我听见身后叶梦锦小声的嘀咕了句：“机能强化。” 赵鑫背着我躲开一拳，跑到郑武身边，笑着说：“武哥，你真牛B！咋练的？这么牛B您背会儿老马吧？我他妈快累死了。” 郑武看了他一眼，说：“快跑，正好减减肥！” “哈哈哈”的笑声之后，传来了一阵划玻璃的刺耳噪音，接着小区的地面就凭空多出许多的碎玻璃碴子。 “趁现在，快跑！”郑武吼道。 赵鑫加快了脚步，努着劲跑了一段距离。然后他越跑越慢，喘着粗气说：“老，老马。不行了，不行了，你太沉了！我他妈跑不动了要死了！” 说着，赵鑫就给我放到了地上。我勉强的站住，后背的疼痛使我感觉从腰开始，上下两截都不是我的一样。我的双腿根本无法支持住上半身的重量，几次差点摔倒。 我着急的回头看去，镜片龙卷风已经成型，向我们卷了过来。而郑武此时也从另一具“引渡者”身上跳下，朝我们跑过来。 “三斤，你跑吧！帮我跟我女朋友说一声……”我话还没说完，赵鑫又一把抱起我。 “说他妈什么啊！我缓上来点儿，继续吧！”赵鑫抱着我跑起来，我看到他左肩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在玻璃龙卷风几乎蹭到赵鑫屁股的同时，他抱着我跑进了七号楼。他伸脚顺势一带单元门，就听见“叮叮咚咚”的一阵响声。我回头看去，发现那些玻璃龙卷风似乎无法打破单元门上的玻璃。 我们俩松了口气，看向小区，郑武此时已经跟叶梦锦交上手了。叶梦锦很强，我看到郑武现在只有招架之功却已无还手之力。 更加危险的是，那两股进不了门的龙卷风也一左一右的袭向了郑武。 “咱们的找个办法给他弄进来！”我对赵鑫急道。 赵鑫看着外面，急的干跺脚，懊恼的说：“X！我他妈谁都打不过啊！他妈的！” 我俩这火急火燎的时候，就看见单元门的玻璃里突然出现了“引渡者”的身影。紧接着刺耳的划玻璃声就在我们面前响起，一直细长的胳膊阴影平白出现在空气中，很快幻化成实体。 “我X！”赵鑫大喊了一声，抱起我转身跑进了楼道。 赵鑫或背、或抱、或搀扶的辛苦给我弄到了四楼的楼道里，喘着气说：“我X！老马，我尽力了，剩下的……” 话没说完，赵鑫就从楼梯间的门口飞进了楼道，在他身后洒出一片血水。 “啊，我X你大爷！”赵鑫趴在地上怒吼着。我看到他身后的衣服被撕掉了一大片，背上血rou模糊。 “三斤！”我叫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断的咒骂着自己的无力。 “哈哈哈”仿佛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起跟着嘲笑我一样。“引渡者”发着使我彻底丧失求生意志的笑声，从单元门里缓慢地探进身来。 我想起身扑向“引渡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它把赵鑫给弄死呢！可是不论我如何努力调整着位置都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啊！”我对着“引渡者”只能发出无力的怒吼。 赵鑫一点一点艰难的爬到电梯门边上，翻个身，用后脖梗子靠住墙，使后背的伤口悬空，怒视着“引渡者”，嘴里不停的咒骂着。 突然，“引渡者”那缓慢移动的身体加着速冲破了电梯门掉了下去。伴随着它惊恐“嘶嘶”，还传来了电线断裂的声音。 我这才缓过神来，看见郑武浑身是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站在赵鑫身前，再一次拯救了我们。 赵鑫长长的吐了口气，虚弱的笑道：“武哥，你是超级英雄吗？” 我只觉眼前一花，就看见叶梦锦披头散发的站在郑武身后。他的小臂穿过郑武的后背，又从其腹部伸出来。 “呵呵”叶梦锦媚笑着，“你那一拳打的我好舒服啊！呵呵！我这一拳怎么样呢？” 郑武突然双手握住叶梦锦从自己腹部伸出来的手，用力快速的转身。叶梦锦看着自己的手臂扭曲的向外拐着，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同时，郑武双手抱住叶梦锦，跟他一起坠入了电梯井。 我跟赵鑫完全傻了，呆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电梯口。 赵鑫干呕了几声，翻身往电梯井下看去。 “怎么样？”我焦急地问道。 赵鑫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不知道，看不见。也许……” 我不再说话，麻木的靠在墙上。 感觉过了很久，赵鑫突然“咦”了一声，我抱着希望看去，见他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拿着什么。 “什么东西？”我问道。 赵鑫走到我身边把东西递给了我。是一张工作卡，上面有郑武的照片，照片的下面写着：康星科技有限公司CSCCLEVEL3。 “我靠！”我一下愤怒了，嚷道：“还说自己不是康星的！他妈的！怎么这么能装！” 我怎么这么笨啊！傻子都看的出来他是康星的！结果又因为我死了！等级三的特工啊！这得知道多少东西！而且为什么康星的特工能为我这么拼命？我到底哪儿不一样？ 答案再次从我手边溜走，我锤着地板，既懊恼又伤痛。 赵鑫一句话也不说，默默的把我搀起来，一步一步往6层他家走去。 进了他家，赵鑫把门关上，用最后的力气把沙发堵在了门口，又把穿衣镜竖起来，就直接累趴在了地上。 我看着郑武遗留给我的怀表，时间是11:55。我含着眼泪，小心的把怀表放回了兜里。 终于到了午夜12点。只见穿衣镜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蜡烛，火光在镜中诡异的摆动着。一个女人的身影随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浮现出来。 “我X！终于得救了！”赵鑫趴在我身边，仰着头看着镜子说道。 镜面泛起了涟漪，我和赵鑫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最后一次晕了过去。 当我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赵鑫坐在我身边的病床上，脸笑开了花。 “笑什么呢？”我试着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但腰间传来的酸痛使我再次失败。 “别动！你腰骨错位了！得静养一个月！”赵鑫边笑边说，“马良啊马良，你丫命也太好了吧！怎么找了弟妹这么好一个姑娘？你大爷的！羡慕死我了！” “见过了？”我有些得意的看向赵鑫。发现我俩住的是特护病房，屋里很宽敞，采光也很好，并且只有我们两个人。同时我还看到我病床边上的柜子上摆着郑武的工作证和他留给我的怀表。 “都见了两天了！天天来看你，还给我带好吃的！好姑娘……”赵鑫此时看到了我正盯着柜子上的东西，收起了笑脸，严肃的说：“行了别看了。” 我眨了眨眼，好让泪水不轻易的留下。 “大哥哭什么哭啊！人又不是没救了！”赵鑫皱着眉说。 我瞪了他一眼，说：“人都掉下去了，你也不是没看到！再说，掉下去之前都那样了！” “弟妹下午下班就过来看你啊！”赵鑫转移了话题，但马上又憋不住的笑起来。 “怎么了？”我有点生气，瞪着眼看向他。 赵鑫慢慢又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从身后拿出了我家的那本笔记本。 “怎么回事？”我疑惑道。 “我托弟妹给带来的。”赵鑫走过来，把翻开的笔记本放在我身上说：“又出新鲜事了，不过这次是好事。你快看看！” 我疑惑的接过笔记本，一下就差点从床上跳下来。只见在笔记本记录514的最后一段话之后，平白的多出了一行新的笔迹：郑武没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