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节

    而在我想到当时宋阳家漆黑一片的时候，一双空洞的眼睛就出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宋阳老婆的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睛是那么深邃，而空洞本应有的那种无神，却仿佛拥有无限的吸引力，如同一个黑洞，吸食着周围的一切，就好像楼道的光并不是没有照亮宋阳家里的黑暗，而是被黑暗吸收了一样。

    回到家，躺在床上，每当要沉沉的睡去时，那双眼睛总在我面前盯着我。一次次的入眠，一次次的惊醒。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看见宋阳低着头走出公司，就跑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想跟他说点什么，而一双空洞漆黑的眼睛却出现在我面前。我愣在原地，所有想说的话一瞬间全忘了，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宋阳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蛋了！宋阳被传染了！然后想也不想，就直接往宋阳家里跑。

    快到他家楼下的时候，我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宋阳家的窗户，只见一个人影站在窗户后面。我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因为细看之下，那个影子似乎在低着头，感觉在盯着我看一样。是宋阳？还是宋阳的老婆？

    我本能的想转身离开，但是好奇心又驱使着我一步步走进了楼里，坐上了电梯。

    我机械般的敲击着宋阳家的房门，但很久也没人给我开门。“怎么回事？刚才他家窗户边上不是站着个人吗？”这么想着，我又狠狠的敲了几下门，同时大喊着：“宋阳？在不在家？开门啊？我马良。”

    这么敲敲喊喊了一阵，我都怕他家隔壁的邻居出来说我扰民了，才停下手，无奈的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一层，我看着那数字一点点的增加，想着是不是我认错窗户了。突然，轻微而又清脆的“咔嚓”声打破了这沉寂的楼道。

    我好奇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宋阳家的房门居然开了一道缝。

    “家里有人？那怎么刚才不给我开门？怎么宋阳没出来？”这么想着，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宋阳家，随着靠近，我发现那条门缝里面黑漆漆的，而那黑暗仿佛在从门缝向外扩散似的，把他家门前也带的昏暗了。

    “宋阳？”我叫着的同时，把门推开了，一瞬间，楼道的灯突然熄灭了，整个楼道陷入了黑暗。我僵立在门口，冷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我屏住呼吸，想仔细听听屋里的动静，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是呼吸声，而身后刚才电梯运行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宋阳？”我试探的叫了一声。过了几秒，从他家里传来一声很轻地，听上去很遥远、没有语气的“嗯”。

    这一声让我的鸡皮疙瘩从头冒到脚。我是真的想转身跑了，可却从宋阳那漆黑的家里涌出一股巨大的吸力，让我一步步走进他家里。

    “宋阳？怎么不开灯？你人呢？”我刻意说的声音很大，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就在我进入他家以后，我听见身后“咚”的一声。我马上回头看，发现他家的房门关上了。

    我很想转身去扭动门把手，看看门是不是被锁上了，但奇怪的是我的腿却带着我一步步的往他家客厅走去。

    微弱的月光模糊地散在宋阳家的客厅，借着月光我可以看到餐桌，电视，沙发，茶几，同时更让我注意的是他家客厅的那扇窗。因为我确定了，刚才在楼下我认的确实是宋阳家。

    但是现在，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宋阳，你家房门会自动关门啊？灯是不是也是声控的呀？”也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我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极不应景又极其扭曲的话。

    话一出口，我多希望听见谁能笑一下，但是没人笑，一切仍然那么安静。“宋阳，你家灯不是声控的，你看我说话都不亮。不过你家这自动门是哪儿买的？挺方便呀。”又是一句不知所谓的话，配合着我的脚步，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门是开着的，里面漆黑一片，好在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漆黑，所以，我知道卧室里也没有人。

    “人呢？”想着我又走回了客厅。然后我一下就愣住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背对着我，立在窗口，看向窗外。

    “弟……弟妹？”我小声的唤了一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我特别想抽我自己大嘴巴子。

    随着我这句话，就看见宋阳的老婆，缓缓地把头扭了180度，脸对着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说道：“马良，你好！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然后就以这种扭曲的姿势，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向我。我也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不同的是，我的脸是朝着胸前的方向，她的脸是冲着后背的方向。

    我退了没两步，一双有力的手就搭到了我的肩膀上。只听见宋阳在我耳边也不带任何语气的说道：“马良，你好！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我微微侧头，瞥向耳边，就看见宋阳几乎贴着我的耳朵，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睛紧盯着我。

    “宋……宋，宋阳。你媳妇儿柔韧性真好啊！”我估计我已经吓疯了，不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刻还能说出这么一句不是人的话来。

    与此同时，宋阳的老婆已经站在了我面前，抓住了我的手，说道：“来沙发坐一会儿吧。”

    宋阳也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另一只手说：“来沙发坐一会儿吧。”

    就这样我完全不由自主的被他们两个冰冷的手拽着，拖向了沙发。

    坐在沙发上，他们两个一左一右跟我同时坐下来。我在中间大气也不敢喘，不时的看向他们两个。宋阳老婆的头已经又转了回来，他们俩都面带诡异的微笑，一眼不眨地睁着那空洞漆黑又无神的眼睛，瞪着前方。

    我就这么坐着，在这诡异又恐怖的气氛中，居然感到了一种尴尬！然后，我做了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做——不！或者应该说只有精神极度不正常，极度变态的人才会做的事：我学着他们俩个的样子，也挂着诡异的微笑，不眨眼的瞪着前方。

    我心里不断的在抽自己嘴巴子，同时不住的对自己说：马良，你这个变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跑呀！

    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我身边的宋阳和他老婆，唰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俩就一人给了我一个狠狠的嘴巴子。抽的我脑袋“嗡”

    的一声，然后俩人就指着我，没有任何语气的说道“变态！”，“疯子！”

    做完这一切，两个人再次坐下来，继续微笑着瞪着前方。

    “他们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心里想到，“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事给忘了！现在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集中注意力，拼命的想“我要离开这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强烈的出现了我被他们两口子按在地上肢解的场景！

    就在同时，我看见宋阳和他老婆把脸转向了我，微笑地说道：“好的！”

    说是迟，那是快，在我想到那画面的时候，就想到了会发生什么，所以当他们两个异口同声说“好的”的时候，我已经从沙发上弹射起来了。我拼命的朝房门跑去，而在我身后，他们两个以非人的扭曲姿势冲向了我。

    本以为打不开的门，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我打开了，而一只手也在同时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轮着胳膊把那只手甩开，然后向身后猛踹了一脚，果然我身后有个人！也不知道踹的是宋阳还是他老婆，反正我借着这个力，顺势就跑了出去。

    真是命不该绝！就连同样以为停止运转了的电梯居然都停在这一层！幸亏我刚才按了电梯，也幸亏电梯能用！我想也不想的就冲进了电梯。就看见宋阳和他老婆正朝着我追来，我慌乱的按着关门键，在他们还离我大概两步的位置，电梯门缓缓的关上了。

    坐上电梯，我心里踏实了不少。喘了没几口气，就听见“咚”的一声，同时电梯急速的往下一沉。我心说：坏了。

    果不其然，头顶上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赶紧抬头往上看，就看见电梯顶被拆下来一块儿，宋阳微笑着，从那里看着我。

    他试着钻下来，但没有成功。我着急的看了一眼电梯的显示器，已经到了3楼了。我的天啊！宋阳家可是住12层啊！也就是说，他起码是这电梯到6,7层左右跳下来的！这还是人吗？

    我的视线不断的在显示器和宋阳之间转换，心里祈祷着快点到1层。随着电梯到达时那一声“叮”，宋阳终于钻进了电梯，挡在我和门之间。

    也许因为他还是人类的身体的缘故，方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宋阳的肋骨参差不齐的从胸口插了出来，一只胳膊完全被摔变了形，但他依然面露微笑的向我扑了过来。我一低头，从他胳膊低下钻出去。

    刚出他家单元门，一个东西就从天而降，拍在了我身前，溅了我一身黏黏糊糊的东西，我抹了一把，是血。我一下就明白我前面的是什么了。

    宋阳的媳妇已经完全把自己摔散了架，但是她依然能站起来，脸上的五官完全走了样，连鼻子都没了，可我依然可以看到那空洞漆黑的眼睛。她发出好像被水呛着一样的“咯咯”声，扑向我。我身后，宋阳说着“杀了你。好的。”也冲向我。

    我躲开宋阳老婆的扑击，不料被宋阳抓住了我的衬衫。也不知道哪儿来了股狠劲，我使劲往前一冲，就听见“嘶”的一声，衬衫被扯裂了，我也挣脱开了。然后撒腿就往小区大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