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请君入楼
与柳西山进行这番交谈，盛天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他的声音听来也似乎越来越舒服了，而这人本身，盛天觉得，也似乎并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不知不觉间，盛天忽然惊讶地发现，贾有礼与那些围观的百姓都不见了，而自己正在不知不觉间领着这位柳天师朝山上家的方向行去。 盛天顿时一脸警惕，忽然掉头，转换路线。 柳西山见状暗自点头，默默算了下时间。 全力施为下，这小子不过三十息就彻底摆脱了自己这门武技“诱惑之音”的诱导。看来自己并没走眼，此子的意志力当真是强大，辟邪师血脉定然也非常之强大！ 想到这里，柳西山猛地咬了咬唇，心中忽然坚定了某个决心。 而柳天师咬唇的这一幕“千娇百媚”的侧颜，不巧被盛天看到了，于是后者自然再次吐了，而且还险些吐掉了隔夜饭。 柳天师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并不介意。似乎是故意想逗逗他似的，于是下一刻，盛天眼前便再次出现了那如花侧颜，吓得盛天连忙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正走着，柳西山忽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座最高的酒楼，原来是想邀请盛天去那里喝酒吃rou。 喝酒还是免了吧，盛天心道，因为他喝不惯那种烧喉咙的开水，太难喝了；不过吃rou嘛，盛天脑中忽不自觉浮现起以前仰头所见，高处酒楼里那些食客们筷子下滑腻腻、香喷喷的块状物体，那似乎是叫“红烧rou”，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然而，挣扎再三后，盛天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去了，同时暗自攥紧那位准师父留给他的传音符，以防这柳归西盛怒之下，接下来会暗中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令他在惊讶之下，忘记了撕碎传音符。 原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凭空飞了起来，脚上仿佛被一团什么柔软的东西高高托着，然后如羽化登仙般，径直飞向那座酒楼的顶楼所在。 “怎么样？盛弟弟，哥这飞行术还不赖吧？”耳畔回响起那轻轻柔柔的声音，自然独属于这位柳天师。此刻他正眯眼捏着繁奥的法诀，飘立于距离盛天不远处。 盛天暗自惊叹，同时重重点了下头，表示赞许；但很快，他便发现刚才那句话里称称谓的变化，那柳归西竟然喊自己弟弟，心中虽觉得有些别扭，但出乎意料地并不觉得怎么生分。 这座酒楼盛天有些熟悉，正是楚家开的那座万方楼，被誉为藏狼镇上最豪华的酒楼。 之所以说有点某些，是因为从前的他只是远远瞧过这酒楼，却从没敢真正进去过，更遑论进入到此刻所在，酒楼的最顶层楼。 盛天曾听楚月说起过自家酒楼的布置。她家的酒楼，楼层越往上，价格越贵，而最顶层，则是无价的，似乎是独属于某个大人物的私人会所。 想到这里，盛天不由深深看了这位柳天师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个猜测，暗道：“难道楚姑娘口中的那位大人物，就是指这位柳天师？” 这念头刚产生时，两人已面对面坐下。 一旁早有店伙计安排好一桌丰盛的酒宴，热气腾腾地摆放在他俩之间那张巨大的八仙沉香木桌上了。 见周围侍立着一大帮子人，盛天明显感觉有些局促，拿筷子的手不由哆嗦起来。袖子摆到洁净无瑕的桌面上，顿时染了一大团的污渍，吓得盛天连忙掩袖遮住。 可他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己这身破烂如乞丐的装束，又看了看柳西山那身名贵的锦衣华服，环视一周，发现周围即便是地位最低的丫鬟与伙计，也都是绸缎锦绣、珠光宝气的，不由便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柳西山见状，心中了然，故意瞅了他许久许久，等看得他不好意思却倔强地没有低头而是扭过头时，这才微微一笑，对眼前这少年说道：“你这一身脏衣服应该换了，不然衣袖蹭到饭菜里，难道让我们接下来吃灰不成？” 被柳归西当这这么多人的面羞辱，盛天虽觉这话说得俏皮滑稽，可大感丢脸，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他刚想倔强地分辨几句，以挽回些许颜面，却发现周围那些让他感到局促不安的丫鬟与伙计，此刻竟全都不见了踪影。 门也恰巧在这时安静地合上了——如今这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已经冲到喉间的反讽话语，盛天忽觉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下意识挠了挠头，冲着柳西山尴尬一笑，心中对他不免增了几分好感，感谢他给自己留了颜面。 此时，柳西山已高高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放下，好似不胜酒力一般，霎时间便有一酡嫣红漫上了双颊，他没有再喝，而是忽然眯眼看向了盛天。 盛天再次端详这位柳天师，只觉前不久他眉眼间所蕴藏的凌厉之意，以及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息，此时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独属于女性的柔态美，如诗如画，而这便令盛天生出了一种错觉——他竟觉得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个女子，与男子毫无瓜葛。 柳西山见盛天只管傻笑，并不开口，便指了指身后的一处帷幔，笑道：“那里有浴桶，也有合身的新衣服，我知你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屏退了所有人。你大可以在那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把自己洗干净了，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和我一起享用这一大桌的美食。” 盛天闻言，目光中顿时流露出警惕之色，迟迟没有动作。 柳西山目光先是一凝，可旋即又变得极为柔软，不仅没有丝毫的介怀，好似还挺欣赏的样子。 只听柳西山微笑说道：“盛弟弟，你大可宽心，此番请你用餐，纯属欣赏弟弟你的性格品行，想和你交个朋友。我乃当今圣上御封的苍狼镇首席辟邪师，以哥哥我的尊贵身份，还不屑于去暗算你这种小角色。若你不放心，大可把那传音符含在嘴里，那符乃特制的，防水，若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可立即咬碎。” “可我已经拜石天师为师了。”盛天单刀直入，意思是即便你再讨好我，我也不会改投师门的。 柳西山沉默不语，深深看了盛天一眼，忽然笑道：“本姑……咳咳，本天师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聪明又耿直的人了，今天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说到这里，柳西山忽又柳眉倒竖，露出一副极为凶狠的模样:“少废话，快去洗澡，不然本天师发起怒来，直接凤傲九斩削你！” 尽管盛天对之前柳天师“杀鸡儆猴”的威逼耿耿于怀，但那事毕竟已经过去了，对方这么做，也是看中了他的天赋，并没加害之意；且如今，对方又以一大桌酒宴盛情相邀，正所谓“拳头不打笑脸人”，盛天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很不识抬举了。 “不就是洗个澡么？我是大男人，怕什么？扭扭捏捏不去，反而显得我小家子气”盛天咬咬牙，下定决心。 “更何况，柳归西说的没错，他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他要想对付自己，还不是如对付只蚂蚁一样？任何防备都是无效的！” 既然他已经身不由己地来到了这里，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对方待自己这么热情，究竟存着什么样的目的。 见盛天依旧站着不动，柳西山忍不住调笑道：“你迟迟不去洗浴更衣，莫非是在等我给你安排几个貌美如花的服侍丫鬟不成？” 盛天顿时面色大囧，连道了好几声“不用”，然后飞快将手中符纸含入口中，发现那符纸果如柳西山说的那般坚硬防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后，掀开帷幔走了进去了。 然而，帷幔内的盛天没有看到的是，当水声响起时，帷幔外正对浴桶而坐的柳西山，忽然露出了只有女儿家才有的娇羞神态，两腮泛红地别过了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