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六十六节 战略(2)【4400票加更】
虽然在嘴上,刘彻蔑视着军臣,但在心里,他深知这一次的匈奴来犯,必定不是那么简单轻松就可以应付过去的事情。.:。 旁的不说,匈奴人的数量这么多。 怎么打,也是一个问题! 毕竟,就算是二十万头猪向你冲过来,光是抓也得抓半年吧? 更何况是二十万人? 其中骑兵数量多达十二三万! 当然,这只是预估,实际上可能要少。 但即使如此,也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事情,旁的不说,哪怕是出于尊重对手的需要,汉军也必须动员至少二十万军队! 其中主力战兵,至少要有五万以上! 才能勉强有资格与匈奴对抗! 若想要与匈奴野战,最少需要拥有六万以上的骑步野战兵力! 想到这里,刘彻就不由得想起了前些天义纵和郅都递‘交’的作战方案。 两人的方案,可以说各有千秋。 郅都主张节节抵抗,然后在匈奴人深入长城范围内后,从左右两翼包抄,然后合围,要跟匈奴人再打一场平城之战。 这种想法不能说有错,也确实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因为,这样做,最起码可以保证不输,再差也是又一个平城! 而汉室可以接受平局,匈奴却不行! 假如匈奴不能取得一场颠覆‘性’的胜利,以挽回颓势,那么,这一战之后,军臣就等死吧! 匈奴的贵族不会饶过他的! 想做冒顿的人多了去了! 只是…… 相较于义纵的方案,郅都的这个方案就多多少少有些逊‘色’了。 ………………………… 此时,义纵率领的两万骑兵,已经出了萧关,沿着直道,向着北方行进。 “将军!”义纵的亲信大将,一直以来,都‘侍’卫在他左右的都尉陈武问道:“我军此行,真要如此?是不是风险太大了些?” “大吗?”义纵笑着摇摇头,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带兵作战,本就是冒险之事,刀兵之间,没有什么稳妥或者保险的事情……” “想要保险,想要稳妥,那就去考举,考举场上,只要学识足够,那就肯定能考上!”义纵意味深长的道:“但战争不是如此!”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故以正合,用奇胜!”义纵将手里的军用地图摊开来,指着上谷一带道:“我军‘欲’与匈奴在此决胜,若用堂堂正正之阵,则不可不用‘胸’甲为中坚!然我军皆轻骑,难以为事!且我所率之兵不过两万,既算加上楼烦骑,也不过三万出头,如何与匈奴在野外抗衡?” “是故,吾向天子进言曰:今北虏来犯,气势汹汹,如与之堂堂列阵,不啻于用我之短与敌之长相抗衡,即胜也是惨胜!不若集结优势之兵力,蚕食敌之军力,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天子也是赞同吾之意见的!”义纵道:“临行前,天子‘交’代我:务必当集中我军之优势兵力,消灭北虏之有生力量,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虑!” “这就是运动战!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秦之白起,魏之吴起,皆以此成名!” ………………………… 未央宫里,刘彻也是想着义纵的战略,有些出神。 运动战啊! 可不是某一人,或者一个某一个时代的产物。 自吴起以来,中**事家们就已经知道了,在运动战之中,才是消灭敌人的最好机会。 最典型的战例,莫过于白起指挥的伊阙之战了。 在伊阙之战中,白起率领的秦军不足韩魏军队的一半,可战兵力更是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 但是,白起就像一个战场魔术师,指挥秦军,绕到了联军屁股后面,然后逐个击破,一一蚕食。 最终,秦军以弱胜强,全歼韩魏联军主力二十四万人。 申不害改革的成果,一战葬送,韩国从此沦为小受。 在这个经典案列中,白起做的最成功的地方,就在于灵活运用军队,分进合击,不断调动和戏耍自己的敌人,最终当着韩**队的面,先破魏国大军,阵斩公孙喜,然后挥师伊阙,全歼韩军。 史载,韩**队,三军丧胆,狼狈奔逃,但还是难逃被堵在伊阙全军覆没的厄运! 白起之后,又有韩信接‘棒’。 韩信用兵,只能说是天马行空,如流星划破天空,难以逐磨。 不过,跟白起一样,韩信是军事上的巨人,政治上的矮子,最终落得被身死族灭。 好在,这些年来,刘彻努力收集和整理了韩信当年分割‘交’托给他的部下们的《淮‘阴’兵书》,并将之出版,作为武苑教材,也算是刘彻能给予这位淮‘阴’侯的安慰了。 而韩信之后,运动战大师,几乎绝迹中国,一直要等到霍去病横空出世,才开启一个新时代。 如今,义纵也能想到,并且敢于提出运动战的概念,刘彻很看好他。 不过,义纵所部,起码需要二十天,才能赶到上谷。 而在这期间,匈奴人确实随时可能入寇破关! 这让刘彻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上谷郡、渔阳郡和右北平,这三个郡,人口加起来也才百来万。 人口基数决定了就算全民借兵,能够用于防御的军队,也不过十余万。 再考虑到这三郡的地盘很大,所以,兵力肯定会分散。 毕竟,需要扼守的战略要地,有很多。 很多地方都无法放弃,这也意味着,在前期,汉军很可能陷入匈奴人的分割包围之中。 很可能会有城市陷落,有要塞失守,从而导致整个战局崩盘! 所以,刘彻一直在紧张的关注着李广的速度。 因为,渔阳郡是此次汉匈大战的关键。 渔阳郡若是可以守住,那么,匈奴人,即使得胜,战果也有限。 它不能越过渔阳,威胁燕蓟。 而渔阳的失守,则可能会让匈奴军队兵临蓟城,并切断安东都护府与中国的陆上联系。 这影响就大了,甚至足以震动天下! 所以,刘彻再次问汲黯:“轻车将军现在到那里了?” “回禀陛下,轻车将军如今应该已经直道,到了太原附近……” 刘彻这才有些放心的点点头。 李广去渔阳,应该是可以完美的完成任务的。 历史上,李广也是在在该地区成名的。 而且作为故卫尉,李广也完全镇得住场子! ………………………………………… 此时,李广刚刚渡过汾水,抵达了太原附近。 他一脸的疲惫,过去三天,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带着自己的三百亲兵,从北地郡启程,三天内走了将近一千里。 马都跑死了上百匹! 而随行的士兵和军官,也都疲惫不堪,甚至难以支持了。 李广也知道,必须休息了。 于是,他让自己的亲兵们在附近的亭里去休息、睡觉。 而他本人,则带着自己的部将,在此转乘马车。 李广很清楚,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了。 将来是铁马金戈,建功立业,受万世崇敬,还是默默无闻的当一个新兵营营长,就看这一次的表现了。 所以,哪怕是躺在马车里,李广也不敢耽误时间,他强打着‘精’神,拉着自己的两个左膀右臂的校尉,在马车里讨论起战略。 “陛下用我为渔阳郡守领燕国中尉事,天恩浩‘荡’,责任重大,广不敢不谨之慎之!”李广朝着那两位校尉拱手拜道:“还请两位明公助我!” 这两人,都是李广费了老大力气,甚至是求爷爷告‘奶’‘奶’,才从武苑挖来的年轻俊杰。 若非他曾经做过卫尉,甚至都不可能挖到这两块瑰宝! 因为,他们是武苑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中的一员。 曾经与他们齐名的那批学员,如今甚至已经有人拜为‘胸’甲校尉了! 据说,他们几乎人人,都曾经有过在天子身边‘侍’奉的经历,更在未央宫里,得到了丞相周亚夫、车骑将军义纵、弓高候韩颓当,曲周候郦寄甚至是俞候栾布等人的指点和教导。 虽然年轻,实际作战指挥能力有限,但是理论水平,恐怕赵括来了,也要甘拜下风!
而这两位校尉,见到李广如此郑重,顿时心里有些感动,连忙还礼,拜道:“不敢,必尽心竭力,辅佐将军!” 然后,李广就拿出这些天都快被他翻烂了的渔阳地图,请教这两位校尉,道:“以两位之见,此去渔阳,吾应该注意何地?” “自当是白檀塞和要阳都尉所!”其中一人,果断的说道:“白檀塞,北扼滦河,东望燕山,滑盐在其下,淲溪在其侧!自燕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吾尝读兵书,知当年燕将秦开,曾守白檀却胡之骑!” “至于要阳都尉所,扼守‘潮’河,倚傍燕山,若要阳不失,则白檀侧翼可保,淲溪也可安全!” 另一人也道:“某亦有同感……不过,某觉得,将军应该更注意渔阳塞的安全!渔阳若失,则燕蓟‘门’户大开,不可不防!” 李广听完两人的高论,点点头,将地图收起来,道:“如今,我等都困倦了,先休息一下,醒来再议此事,今天晚上,吾等还需要星夜启程!” “诺!”那两人点点头,就倚着车窗,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李广看了看他们,在心里笑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好!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在临睡前,李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张氏。 在他出发前,张氏就已经有身孕了。 这是他第一个儿子! 应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不若就以此战我所能斩杀的最高级别的匈奴贵族的头衔来命名吧……”李广在心里想着:“得都尉则以都尉名之,得当户则以当户名之,若有幸能得虏王,则以王名之……” 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和对下一代的期许。 作为武痴,李广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从来不是他曾经在长安城里当过九卿,更不是曾经为太宗看重,用为骑都尉。 他最大的骄傲,一直都是他曾经率军南下平叛,在战场上斩将夺旗! 他希望,自己的后代,也能如他一般,光耀战场,功垂天下! 这样想着,李广就沉沉睡去。 在睡梦之中,李广梦到了自己白发苍苍之时,他骑乘着战马,巡视在长城边塞上。 一个模样与他年轻时非常相像的年轻人,跟在他身后,挥着马鞭,对他道:“父亲大人,如今天下皆赞大人为飞将,更有士人称赞您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唯李将军而已……” 但这梦境一下子就又恍惚起来,变成了另外一个场景。 他同样白发苍苍,但却置身在戈壁之中,他和他的军队,被困在这黄沙漫天的世界。 忽然一个穿着汉家大将军甲胄的人,来到他面前,责备他道:“将军为何又‘迷’路了?失期之罪,将军自己去与天子解释罢!” “将军……将军……”李广忽然听到一声声急促的召唤。 他从梦中醒来,赫然发觉,自己的背后湿了一大片,显然,梦境中的事情给了他太大的震撼了。 那梦境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睁开眼睛后,都还在恍惚,仿佛还在梦中。 李广有些想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难道我真的老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李广抬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那两位校尉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道:“将军,我们该换骑战马了!” “好的……”李广点点头,想起自己的任务,他问道:“我们离上谷郡还有多远?” “方才已经过了太原边境,想来再来三日,就可以抵达……”一个校尉叹道:“数日之间,疾驰两三千里,将军与吾等,恐怕都在创造历史!未来,说不定,有人会以飞将军来称赞将军呢!” 李广听了,却稍微一愣。 飞将军? 梦里面,似乎那个年轻人也说自己是飞将军? 看来这个梦兆,是一个足够的警示,必须立刻重视起来。 “看来,我以后应当在军中多多储备能辨识方位之士……”李广在心里想着,他知道,自己一直就是个路痴。 东南西北,从来傻傻分不清楚。 当年平吴楚之‘乱’时,好几次就差点‘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