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龙血（上）
萨迦决心离开这个阴暗的牢笼，死在无垠的自然中。最后一次，他点起油灯，默默地环顾四周，轻轻抚摸书架上的一本本笔记，灯火的摇曳中，阴影忽明忽暗，萨迦仿佛回到了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时的自己，还对获得救赎充满希望。 别了，萨迦低声呢喃，向陪伴他最后时光的一切说再见。 倏尔，他的目光被墙壁上细细的裂缝所吸引，萨迦皱了下眉，犹豫着。 “嘛，算了，也再看看你吧。” 萨迦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和别人说话，他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推，一道暗门开启，略带着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萨迦也不顾密道中的黑暗，径直走下楼梯，来到了下层的洞窟。龙祖的尸体仍然完好无缺地伏在洞窟的正中间，它腹部流出的熔岩充当了照明的工具，让这底下的洞窟如同被摆满了火炬一般明亮。 “龙祖”萨迦抬起头，看着眼前巨大生物的眼睛说道“好久不见。” 龙祖的眸子炯然有神，似乎也在注视着萨迦，但喉咙中却没有发出回应。 即使这样萨迦也不介意，他已经太久没和别的生物交流了，如今对着一具死尸，他也觉得无所谓，至少比对着自己说话要好很多。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萨迦对着龙祖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诚恳“很遗憾，我没能履行承诺，把你的事迹传诵下去。不过至少在我心中，你是高贵无比的勇士，我很崇敬你！” 萨迦说着，下意识地用拳头锤向胸口，一声清晰的闷响传来。疼的萨迦弯下了腰。 “哎”萨迦不禁哑然失笑，这么多天了，自己居然还没习惯，还觉得自己和平常一样，真是冥顽不灵。 “抱歉”萨迦无奈地对龙祖摇了摇头“我的身体不太好了，你的一位子嗣，夺去了我的烈焰宝珠。” 萨迦直视着龙祖的眼睛，觉得那双龙眼中，似乎产生了一丝丝的不满。 “我无意冒犯”萨迦摊开手，表现自己已经接受了事实“虽然我觉得她的手段不怎么光明，不过，毕竟除掉我这种魔物，是红龙的职责吧......” 萨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悲哀让他的神情落寞，如同一只失魂落魄的孤狼。 “格拉！”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洞窟中，萨迦错愕地抬起头，只见一枚凝固的岩浆石从石壁上滚落，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什么！ “哈......”萨迦紧张地俯身观望，直到看到是石头，才舒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过焦虑了，这洞窟中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更不可能还有谁知道这个密室。 于是萨迦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妮娜用这种方法，也算是智慧的选择吧，我认了。” 萨迦颔首，向龙祖，也向他的子嗣表示赞赏。 “我的时间不多了”萨迦坦言，脸上的表情，却不悲不喜“所以，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再来看你，这些日子里打扰了。” 萨迦后退两步，郑重地行了兽人的礼节。 “我已经决定走出这个龙xue，我希望能死在自然中。我的死远不如你的光荣而壮烈，不过，我也毫无畏惧！”萨迦嘴角上翘，露出自豪的笑容“别了，龙祖！” 萨迦转身，迈步离开，虚弱的身体让他没法像以往一样大踏步。萨迦只好踉跄着向前走，在光与暗交加的洞窟中踽踽独行。 “嗷！！！” 一声震天的吼声，仿佛世界炸裂一般，从萨迦背后传来。可惜他早就没了平日里的伸手，连转身都来不及，只是觉得脚下一晃，耳朵鸣响，瞬间就被冲击波撞上。 磅礴的力量正好击中萨迦的腰椎，萨迦的后背的骨头顷刻间全被震碎。 “呜！”萨迦喉咙发出闷响，鲜血涌上来。 现在负伤对于萨迦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栽倒在地。 萨迦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让他什么都听不见。身子变得很沉很重，橙色的火光和黑暗交织在一起，在他眼前不住地闪现。 这算什么！ 萨迦不甘心，残存的意识在哭喊。萨迦觉得他死前最后一个愿望并不怎么过分，不过就是想看看日出日落，看看月亮和星辰，看看美丽的，而自己从未好好欣赏过的自然。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完成！所有的奢望我都放弃了！难道命运就让我死在阴暗的地下！永远得不到解脱！得不到一刻的安宁！ 愤怒，源源不断的愤怒充斥着萨迦的身体。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回光返照的劲头没有消失，萨迦的手臂居然恢复了知觉。 萨迦用手猛然推击身下的岩石，让自己的身体翻转过来，也算是重回了光明，看清眼前发生的事。 只见龙祖硕大的头颅高高在上，原本闭合的嘴，却微微开了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喉咙。 “你！你这家伙！”萨迦恨恨地喊道“我平时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现在这么做算什么意思！诈尸吗！” 萨迦顺手抓起刚才冲击波震落的一块小石子，向上猛抛，正好击中了龙祖的鼻尖。 龙祖不为所动，一双眼睛木然地俯瞰着萨迦。 “混蛋”萨迦咒骂道，他想爬起来，然而身体从后背开始就没了知觉。他只好用手臂撑在地上，匍匐前进。洞窟的地面和平坦两个字完全没有关系，萨迦的手和手肘很快就被尖锐的石头棱角划得血rou模糊，热辣辣的刺痛感让萨迦几欲放弃，不过一想到自己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而且离死也不远了，萨迦又觉得这点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萨迦拖着自己瘫痪的后半身，不断向龙祖处爬行，身上流出的血和从口中吐出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一道鲜红的轨迹，让人看上去触目惊心。 终于，萨迦爬到了龙祖旁边，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肺部淤积的血液让他每喘一口气都要忍受非人般的剧痛。现在就连鼻子中也不断涌现出血沫。萨迦仿佛要溺毙在自己的血中。 不过，他的手臂还能活动，萨迦在背后摸索一阵，直到指尖碰到冰冷的黑曜石，绝境中的萨迦顿时感觉到了一点安心。 他熟练地从铁链中拽出炎剑——佛莱卓尔仍旧一片死寂，没有火焰能量回应萨迦的召唤。不过仅仅作为剑来说，炎剑也算是优秀的了。 萨迦单手抓着炎剑，奋力向上挥击。想要砍中龙祖的下颚。 萨迦也知道，凭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击穿龙祖的鳞片，而且就算击中一具尸体，也并没什么用处。他只是不服气，不甘心。他搞不懂命运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他，尤其是龙族，每次交锋，都是他在退让，然而对方却变本加厉，把他所期待的小小愿望全部打破。 无论是想养薇儿，想控制身体中的邪能，甚至在死前想看一眼天空这种遗愿，都没能实现。 萨迦好恨，他这一剑，只是为了表达胸中的不满，他不愿意屈辱地死去。 然而，萨迦猛然发现，就在炎剑要击中龙祖的身体时，龙祖的嘴似乎又稍稍张大了一些。 等等！ 萨迦察觉出不对劲，说实话，他感觉刚才的冲击波是由地震形成的，无奈没办法发泄，只好迁怒于龙祖罢了。然而现在分明没有地震，龙祖的嘴为什么又在颤动。 难道是自己感觉出了问题？ 萨迦飞快地扫视了下两边。 不可能，萨迦转瞬便否定了这个推测。地面上的小石块都安稳的躺着，好像睡着了。如果是地震的话，不说小石头，再大的石块也会随地乱滚。 那是为什么？ 萨迦紧锁眉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平白无故的情况下，怎么会有如此强力的冲击波，而且是能够震碎他半个身子骨头的冲击波出现。就算是自己现在体质很差，这种大威力的冲击波，仍然需要一个强力的发起源头才行。 不会吧！ 萨迦抬头呆望着龙祖的嘴。实际上，现在已经不仅仅是龙祖的嘴部有了变化，就连龙祖的头也似乎向下低了一点，那双布满巨大龙齿的口，正对着萨迦的头。 “你！你不是死了吗！” 萨迦惊恐万状，没什么比一个已经死去千万年的巨兽突然在自己眼前复活更令人胆寒的事情了。 他下意识的抓紧炎剑，竖在自己的胸前。 一道亮光。 萨迦猛然看到，龙祖的喉咙深处出现了一道亮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低吼，轰鸣声如同山崩地裂，响彻整个洞窟。 又来了！ 萨迦确定自己感觉无误，地面的颤动是在吼声之后才开始的。 这种强度！ 萨迦歪了下头，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块都像是油锅里的食物，不断蹦跳，翻滚。 天旋地转，躺在地上的萨迦也难以幸免。突如其来的地震和震荡波把他身上仅剩的的几块完好的骨头也震得七零八落。 还真是死的莫名其妙，萨迦憋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