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狂乱（下）
“啊！知道了！”瓦伊也变坐为跪，郑重地双手接过生命能量，就像是至高无上的加冕仪式。 “我......我”瓦伊低头看着从艾薇身体中取出的能量，心情复杂极了。它想承认自己从来没好好学习过生命法术，但是一抬头，正好撞上萨迦那急迫得仿佛要把它生吞活剥的目光。于是又把没说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萨迦死死地盯着瓦伊的双手，那上面承载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能量球这么简单。那是一个女人的，一个母亲的生命。即使只是在自己手中停留了短短的几秒钟，萨迦仍然感觉手臂沉重地发麻。 必须争分夺秒，一刻也不能耽误。否则所有的努力白费不说，艾薇的死也会失去意义。 瓦伊也感觉到了自己责任的重大，它深深呼吸一口气，直立起身子，开始闭着眼睛感受掌中的生命能量。 一般来说，死亡前的生命能量会变得紊乱而且狂躁，这样的能量需要经过净化，才能提炼出来再次使用。 然而出乎瓦伊预料的是，艾薇的生命就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温柔地躺在它的手心中，如同亘古不变的岁月，从容地流淌。 “太好了。”小红龙禁不住小声慨叹，它曾经听年长的红龙们讲述，生命的美好，它脆弱而又坚强，生与死相连，形成一个完整的环。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艰涩的话语，瓦伊却在接到生命能量的一刻，清楚地感觉自己身上的某处被唤醒了，紧闭的闸门忽然打开，温暖的能量涌动，它的心里被崇高的使命感笼罩。 萨迦呆愣愣地看着瓦伊绝美的脸，手握生命的红龙宛如羽化的蝴蝶。虽然囿于凡人之躯，却无法掩盖散发的光辉。洁白而剔透的皮肤，已然不能用女人的妩媚或者是男人的英俊来形容，它远超于凡人之上。对于双手沾满血污，死亡使者一般的萨迦来说，此刻的瓦伊是他的死敌，他的克星，是他永不能玷污的存在。 但是萨迦却无可避免地被小红龙深深吸引，就像故事中的魔王总想夺取纯洁的公主一般，瓦伊身上有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 瓦伊开始小声吟唱，声声咒语中充满着对于生命和造物主的赞美。它身上的光芒更耀眼了，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见，肯定会以为日出提前到来了。 萨迦努力克制住想要把瓦伊拥入怀中，把它曼妙圣洁身体占为己有的欲望。他仓皇地退回到黑暗中，躲避可以烧得他粉身碎骨的光芒。和一切邪恶的生物一样，萨迦大睁着猩红的眼睛，在夜幕的掩护下窥探着光明世界。 只见瓦伊的纤细的双手沐浴着生命能量，它舒缓的垂下手臂，停留在艾薇小腹的上方。 生命能量在小红龙的引导中，开始渐渐流向艾薇的腹内，不过，它们并不是为了复活艾薇，而是要用来拯救她身体里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一命换一命。 即使对于生命的守护者，红龙们来说，也不能随意创造生命，它们的法术只不过能增强生命的根基，保护生命不受侵害罢了。如果想要气死回生，它们也需要遵守这条看似粗浅，却真理一般的规则。 萨迦本来想付出自己的能量，但他的身体里只有狂躁的火焰和暴虐的邪能，只会加速婴儿的死亡罢了。 所以艾薇才提出如此危险的要求，要用自己的命，换取孩子活下来的一丝可能。 萨迦心里清楚，母亲一死，孩子很快也会丧命。不过瓦伊的存在让事情产生了转机，红龙对于生命良好的cao控能力，应该可以直接把能量提供给婴儿。 然而瓦伊手中的能量渐渐减少，它的脸上也露出了疲惫的神情，直接cao控一个人的生命，对它来说的确很勉强，红龙的训练，一般会先从植物的练习起步。 萨迦紧紧皱着眉头，因为直到现在，艾薇的小腹仍旧没发生什么变化。萨迦的担忧不断加重，他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想，或许婴儿已经死了，他吸取艾薇生命的时候，直接造成了两人的死亡。 萨迦很像靠近去查看情况，但他又害怕打扰到瓦伊施法。所以只能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恨不得能用自己的疼痛换取婴儿的平安。 快点！快点啊！萨迦心里狂呼呐喊，然而直到瓦伊手上的能量散尽，艾薇的小腹仍然没有丝毫的起伏。 萨迦胸口很闷，很重，他摇摆不定的心脏，逐渐下沉，成为一片死水。 漆黑而深不见底。 萨迦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就像一具行尸走rou，他踉踉跄跄地走到瓦伊身边，嘴角刻意的抽动几下，却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 结束了。他妄图完成的事情，又一次失败。艾薇空洞的眼睛还直直地望着他，在嘲笑他的弱小，在怨恨他没能履行承诺。 “我......”萨迦张张嘴，可惜他脑中一片空白，语言能力瞬间丧失殆尽，喝了半天的冷风，也没能再挤出一个字来。 “嘘” 就在萨迦心如死灰的时刻，依旧虔诚地跪在地上的小红龙忽然竖起手指，冲萨迦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萨迦错愕地盯着瓦伊，这个向来活泼的小家伙此刻却温柔无比，娴静地仿佛被艾薇附体了一般。 萨迦不敢再做声，圣洁的瓦伊身上有种让他安静的力量。 这个不算太坏的红袍子恶魔，耐着性子也在地上跪坐下来，静静地等待奇迹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在瓦伊和萨迦两双眼睛的注视中，艾维的肚子被一层柔和的淡淡微光笼罩。 滴答。 萨迦听到水滴的声音，他心中的那滩死水，难得的出现了涟漪。 随着光芒的加强，涟漪也不断扩散，萨迦觉得心潮澎湃，惊叹哽在他的喉咙中，喘气都必须深呼吸。 而他对面的小红龙，却仍旧柔情的微笑，仿佛它已经知道会出现转机。 瓦伊伸出手，从光芒中托起一个透明的光球，光球正中央，婴儿正以飞快地速度成长。她必须要长到十个月的大小，才能离开这层生命襁褓，好在她母亲的生命能量，已经把她成长的速度提高了无数倍。 “萨迦哥哥，你要耐心一点嘛”瓦伊怀中抱着孩子，嗔怪地瞪了萨迦一眼。 “呼！呼！”萨迦来不及应答，他双手撑在地上，如释重负的感觉让疲惫感一瞬间袭来，他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但是心中难以克制的兴奋和激动，却让他毫无困意。 “你要抱抱么？”瓦伊撅着嘴唇问道。 萨迦不由得怦然心动，偶尔抱一下瓦伊，应该不算是坏事吧。可他抬头一看，瓦伊却把婴儿递到了他的面前。 额......萨迦尴尬地看着还被生命能量环绕的婴儿，连忙摆了摆手。 “算了吧，我还是看看就好。被我这种坏家伙抱过，肯定不会有祝福的。” “哼！” 不知为什么，瓦伊冲萨迦皱了下鼻子，嫌弃地又瞪了他一眼。 萨迦没在意，他下意识地端详了下婴儿的身体。 “是个女孩呢。” 萨迦脱口而出。 说完后，他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转过头去。 好在瓦伊是只红龙，根本不在意性别的事情。倒是很勤快地担任起母亲的责任，用小法术变出一块毯子，给女-婴裹了个严实。 成功了，萨迦看着身旁艾维的身体，轻轻帮她合上了双目。‘ 睡吧。 倏尔，一小团淡绿色的荧光从艾薇胸口上飘起，直飞向瓦伊怀中的婴儿。 “啊！”瓦伊吃了一惊，连忙把婴儿护在怀里，向后躲着。 “没事”萨迦冲小红龙笑笑“那个......应该是艾维的灵魂吧。” 萨迦跟着老师参加过不少次送葬仪式，对于灵魂的存在，也见怪不怪。不过一般来说，凡人死亡的瞬间，灵魂就会被释放，或是回归祖先的行列，或是继续轮回。 等待女儿获救，才从身体里解脱出来，你果然很努力，很爱你的孩子呢。 萨迦在心中默默说道，灵魂不具备听觉和视觉，它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与众不同难以描述。萨迦只知道，精神集中时，可以用意识和灵魂交流。他希望艾薇的灵魂能够听到他的话，能够安心地离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团淡绿色的荧光，在绕着女-婴和瓦伊飞了一周后，径直朝萨迦奔来。 荧光不像是刚才那样悠然地飞行，而是直接窜到了萨迦的耳边。 温柔地令人心醉的女声，呢喃着响起。 “下辈子遇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萨迦瞬间愣住了，这句话，他绝对曾经听到过，而且不止一次，不止一句。 这句话，一定被他在心中，默默重复过无数遍。 然而，等他想回头找艾薇的灵魂问个清楚时，却发现那点淡绿色的光球，已然飞向了夜空，消失在璀璨的群星中。 天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