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怒焰漩涡（中）
争论陷入了僵局，洛肯和巴顿都沉默着，似乎等待对方先开口。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你走吧。”巴顿决然地转身，它瘦弱的背影一瞬间几乎融化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显得十分渺小。 洛肯叹了口气，他也有些后悔，愤怒让他又提到了菲尼克斯的名字。而这个名字在巴顿心中，是一个禁忌，一个踏入必死的领域。 “我很抱歉。”洛肯竭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诚恳。如果有其它火元素看到，肯定会疑惑不解，为什么火焰之王会给一个实力弱小的领主道歉。 “没什么，洛肯，我们选择的道路不同而已”巴顿下定很大决心似的，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继续制造那些对你言听计从的元素傀儡，但是你没法让我屈服，也没法夺走我的战士们。” “它们不是傀儡......”洛肯还想争辩，可巴顿微闭着眼睛，俨然不打算相信任何解释。 洛肯不禁苦笑：“随你吧，不过巴顿你要明白，或许凡人的感情本身就不适合我们，它让我们脆弱，让我们不接受元素正常的轮回，想要寻找办法突破。可是，这真的是我们应该拥有的东西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们不是被创造时就拥有，为什么其他的元素没有，偏偏我们火元素可以拥有？” “我......”巴顿在洛肯连续的质问下，明显地迟疑了“我不知道，洛肯，可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它又有自己的法则，当我做得对时，我会感到欣喜，而当我做错事情，抑或者失去了什么，我就会感觉到失落和痛苦。” 巴顿困惑地回望向洛肯，发现对方的眼神同样捉摸不透。 “我也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呢！思考了这么久，冥想了无数时间，它仍然不肯给我答案！”洛肯感慨的抬头仰望着星空，他又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创造世界的造物主，可是他却从未见过造物主一次。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造物主存在。 “或者这也是造物主的意图，我们应当遵从，可谁又能保证造物主便是正确的，我们已经获得了自己的心智，以及远超生存欲望的情感。它们却和造物主所设置的轮回相违抗。”洛肯用模糊的预言竭力描述着他的感受，然而他的推理却无可奈何地陷入一个悖论怪圈。 当你的拥有心智之后，你通过心智作出的判断是否可信？简单来说，心智本身的正确性，似乎永远无法证明。 “不过，别忘了我们中有个特例。”巴顿提醒道，在研究这些艰涩的问题时，他俩之间的矛盾似乎显得无关紧要。 “烈焰之子？” “萨迦......”巴顿喃喃自语“他的凡人名字。还真是有些过于普通，完全配不上他的身份。” “元素和凡人的结合体，纯粹和污浊的统一”洛肯缓缓说道“老朋友，你知道么，我时常会觉得，他很危险，把他扔给你一个人，会是我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可下一秒，我和他共同经历的那些事，却瞬间会浮现在我眼前。我又会觉得，他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那个答案。” “可你还是抹去了他的记忆”巴顿回望着高大的火焰之王“为什么？他的愤怒可以转化成我们的力量，任何正常的火元素，应该都会选择让他保持原状，为自己所用才对。” “我不知道，老朋友，我......”洛肯声音沙哑，他沉吟许久，终于低声说道“我只是看到他痛苦，我也很难受，仿佛有一只水元素握住我的烈焰宝珠一般。我想要帮助他......” “但他却再次选择了同样的道路”巴顿把洛肯没说完的话又接上“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作出的每个决定，用你的话说，全都违背世界的法则。牺牲自身去救助别人，用自己的痛苦换取别人的安逸，我起初很不理解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愚蠢的生物存在，为什么他居然能活到现在，而且还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烈焰之子！” “哈哈”洛肯不禁露出笑容，他也想起年幼的萨迦去找他索要力量时的情态“现在你对他的看法呢？是不是有所改观？”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辩论这些”巴顿的目光开始变得坚定“知道么，洛肯，我一直以为，你给我的任务是去影响萨迦，改变他，让他能再次为我们所用......” “没错啊，这的确是我的意图。”洛肯诧异的盯着小小的巴顿，猜不到它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重点不在这”巴顿摆摆爪子“我想说的是，我发现我也在慢慢被他改变。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我开始慢慢理解他的行为。他也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有自己的欲望，当两者冲突时，他会感觉痛苦，感觉失落，或者是愤怒。” “这就是凡人的感情。我们火元素无意间拥有的，并且难以理解的感情。”洛肯补充道。 “是，但萨迦却和我们不同，他从未怀疑过感情的产生和存在是否合理，他只是简单地权衡一下，便按照他认为正确的方法去做事，并且绝对不会中途反悔，他不考虑原因，不考虑后果，甚至不设想其他情况。所以他的解决方式永远不是我看来最完美的。” “你想说什么”洛肯没听明白巴顿话中的含义“你只是想向我抱怨烈焰之子有多么愚蠢无知么？” “当然不是”巴顿笑着摇摇头“洛肯，我想说的是，即使这样，他却活得比我们都更轻松。我现在丝毫不觉得他愚蠢，反而，可以说我很羡慕他。我甚至会怀疑，痛苦地生存，真的比欣喜的死亡更有价值么？” “你变了，老朋友”洛肯打量着这个微小版的巴顿，曾经他俩可是差不多大小“你难道忘了，我们也掌握着一块预言石板。烈焰之子看不到未来，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选择如何。而我们却有能力，同时有义务去预知命运，然后再做出选择。” 洛肯紧紧握住他的烈焰之爪，其中的岩浆发出沸腾的声响。 “你刚刚说我制造出没有感情的火元素，老朋友，我的本意并非如此，只不过在我确定我们能拥有情感之前，我已经不敢再次赋予所有火焰感情。这个世界总还有些基本法则，我们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坚守。你可以只为你的那些老战士们负责，可我需要带领全部的火元素。我再也经受不起错误。” 听了洛肯的话，巴顿沉默了，它兀自思索了一会，然后闭着眼睛点头说道：“好吧，我姑且可以理解你的做法。可是，老朋友，你真的确定我们应当去预知命运，然后遵从它的轨迹么？如果我们在现实中作出完全超乎预言的事情，又会发生什么呢？” “不可能”洛肯笑着摇摇头“烈焰之子不是已经证明了么，我抹去他的记忆后让他重生，可他却仍然选择了火焰的道路，就像你刚刚说的，这是他的命运。” “你误会了，我说这是他的命运，没说是我们预言的命运，更没说是我们替他选择的命运。他的命运一直由他自己掌控。事实上，就在几天前，萨迦已经做出了完全违背预言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