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爷的气质
曹老爷子起初怎么也不同意我去王府当花匠，还说罗家来人说要接我去罗家住。 我暗自分析：老爷子不想要我去罗家住，如果我去了王府，罗家也没办法，因此他早晚会同意。 再加上我颓废了两天，第三天他便妥协，只是交代我每个月报一次平安。 比起做花匠，他可能更不愿看见我再度颓靡。 我敢应聘花匠也是有把握的，筹边郡地处北方，这里的平均温度很低，冬天就更冷。因此适合栽种的林木和花草有限，最难莫过于越冬保温的问题，相比其他，花匠的工作我自信可以胜任。 一到王府就被大管家叫去。 “林启明……你叫林启明？”大管家照着册子把我的名字念了一遍，又疑惑地看看我。 我有些紧张，莫非他能看出我的名字来源于……临时起的名字？ 尽管紧张，我还是尽量粗声，大大方方说：“我是林启明。” 知道说谎不对，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这样，况且我说的不完全是谎话，这名字确实是临时起的。 大管家再从头到脚审视我一遍，问：“名字是谁起的？” “一个路过的秀才，见我大冬天的只裹了张破烂毯子在街边要饭，太可怜，没什么送的，就送了个名字给我。” 听我一通胡诌，沉稳的大管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板着脸正经问：“那你原本叫什么？” “没人知道。只是遇见秀才之前，有个卖乐器的商人叫我云锣。”谎说多了过意不去，“云”字有“姓”之意，我说自己“姓锣”算是绕回来了吧。 或许是云淡风轻的态度更符合一个常年流离失所的人对姓名的无所谓，管家没再多问我的个人问题，只说了些花匠该知道的事，便摇手唤来丫鬟，叫我跟着她走。 “我叫云伊，是王爷从京城带来的，从小就伺候王爷。你叫林启明？太拗口，以后叫你小林子好了。”云伊走在前面，自说自话。 着实不知该怎么回话，只答了声：“是！” 云伊带着我满院子走，只要是有花草泥土的地方，都一一作了交代。 我除了说“是”就是点头。 最后她把我带到住的地方，这里有两间屋子，长溜的通铺。屋子里一个个男子晃来晃去，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周围都是真的男人，而我…… 这么重要的问题竟被我忽略了，得找个借口…… “云伊jiejie……”厚着脸皮叫了声jiejie，心中盘算着怎样开口。 云伊瞅我一眼，又转头在通铺上数着什么，数完了对我说：“这里没你的位置，你去另一间。” 简直不可思议，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希望在王府的日子里都有这样的好运。 随着她去了隔壁的屋子，也是通铺，铺上的被子床单干净整洁。 “这间屋子目前就你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一个人住冷清是冷清了些，好在好收拾，不错吧！” “嗯……” 我还想说几句来着，又被她接了过去：“我们王爷人好，对待下人也很好，什么下人做错事就被扔乱岗喂野狼……下人嚼舌根就乱棍伺候……或者红铁烙……又或者别的更加惨不忍睹的责罚……别听外头人胡说八道，我们王爷人特别好，真的。” 一脸灿烂说完，头一甩，利利落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默默回忆她刚刚脆生生的那几句话，我猛地惊出一身冷汗，王府的绿植养得很好，下面的花肥……不会是……曾经犯过错的人？吧？ 这屋子不止冷清，甚至有点儿瘆人。 才入职第一天就被吓得手软脚酸，可还行？ 来王府当花匠，到底是进了虎xue还是入了狼窝？ 强令自己停止乱想，拖着酸软的双脚，有些吃力地把包裹扔进柜子里，脱了鞋裹上被子就睡。 要是再不睡，我指不定还会脑补些什么。 照顾花草树木这类事最没成就感，也最有成就感。短时间内最大的成就是它们该红的还红着，该绿的还绿着。要不是把这当了份工作，真就坚持不下去，筹边郡大部分时候天气寒冷，花的种类不多，要像在温带地区那样把它们照顾的婀娜多姿，万紫千红是不可能了。 除非王爷给我批一块地，用来搭建大棚，这也是不可能了。 那天被云伊警告一番，我现在一想到王爷。甚至一听到王爷两个字，我的脑子里立马就会出现一副头上长角、青面獠牙、衣衫爆裂、红眼凸出、耳朵长毛、赤脚上套一个金镯子、嘴角还留着哈喇子的尊容。 “咦！”吓得自己浑身一激灵，怪都怪自己想象力太丰富。 “小林子！小！林！子！”云伊的魔音传来，我立马循声跑去。 “平时看你眼力见儿还行，这耳力却不好，我都叫了那……么……多声，你才……跑过来。”云伊故意着重拖长那几个音。 我只好认错：“云伊jiejie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都怪自己爱作，放着好日子不过，偏来受这份儿气。 既然作的起，也该受的起。 云伊倒是干脆：“看你长得俊，原谅你了。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过几日王爷就回府，届时还有贵客到访。你！机灵点，把花花草草养的……精神些。” 敢情这半个月王爷不在家啊，那我还自己吓自己？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在云伊面前真是连打盹儿的想法都不要有。 “听见了，云伊jiejie放心好了，我一定让这些花花草草精神百倍。”我拍胸脯保证。 “看你长得俊，相信你了。”云伊总是丢下一句话就走，管你回不回应。 午饭过后，我把院子前前后后巡视一遍，寻思着：怎样才能让它们精神百倍？ 为数不多的花开得正艳，黄杨树也长得茂盛油绿，还能从哪儿下手呢？ 想起以前见过的英式庄园……这不就有了吗？ 回去拿了大剪子来，好一阵“咔咔咔”，剪了又修，修了再剪……傍晚时分终于弄好了。 毕竟不是专业的，弄成这样，我已经尽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些蒙蒙睡意把自己收拾妥当，又听见云伊的魔音召唤：“小林子！” 我迅速闪到她面前：“云伊jiejie！” 这回云伊没训我，只是低了声说：“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等下见了王爷机灵一点。” 接着扯了我的衣服就拉我走，她把气氛弄得很吓人，我反而没怕。这半个多月我做的事也就那些花草林木，还能错哪儿去？ 她拉着我拐了好几道弯才停下，我斜瞄一眼，原是大厅门口。 云伊放开我，行礼，第一次听她柔声说话：“王爷，小林子到了。” 我学着云伊行礼：“王爷！” “小林子？这名字很有小公公的味道，肯定是云伊起的，是不是云伊？”说话声略显轻浮，难道这就是王爷？ “是！大人！”云伊又行礼，应承道。 “你本名叫什么？大林子？哦……是小林子。” “林启明。”我低头回答。 “林启明？启明星？这名字好，就是拗口了些……” 那位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来我府上摸家底？” 声音冷冷清清，堪比三月清晨的凉风，这会不会就是王爷？ 王爷？仅剩的睡意也吓没了，我强撑起软趴趴的双腿，捏住抖动的双手。 “王爷训的是，小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只不过对你家花匠挺好奇。” 没等旁人说话，大人又说：“小林子，你把这些黄杨树修剪的很好……很好看！就是不太符合你家王爷的气质。” “我什么气质？”王爷声音很好听，比刚才略多了些暖意。 “至少不是兔子！”大人很肯定。 “兔子怎么了？蹦蹦跳跳的……又可爱又精神。”我轻声嘟囔，刚一说完就后悔，我是抽什么风？在青面獠牙的王爷面前竟敢顶嘴？完了完了…… 双腿快不听使唤了…… 听到我的嘟囔，云伊小小地拽我一下，提醒：“闭嘴！” “小林子说什么呢？没关系，大点儿声说出来，我保证王爷不责怪你。”不知大人此刻什么样的表情，他的话总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我不敢说，尽管自认为很有道理。这位是大人，那位可是王爷，在他没亲自承诺前，我不会再次抽风，嫌命长去惹他。 或许等的不耐烦，王爷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不会怪你。” 我摇头，还是闭口不答。 我暗自琢磨：今天是到这坎儿上了，不说的话，王爷烦了会不会直接把我灭了？若说……至少还有活的机会。 正欲开口，瞬间感觉乌云压顶……昂起脖子……原是王爷靠近，不敢再想，我脱口而出：“我说，兔子怎么了？蹦蹦跳跳的……又可爱又精神。” “噗……噗……”大人断断续续的笑声听得出来是忍了又忍。 我也没忍住，偷偷抬眼看了王爷，他面无表情。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连忙找补：“本来我想剪一匹马，怎奈……技术不行，后来想改成梅花鹿，怎奈……鹿角处材料不够，再想改成狼吧，又嫌成品气势不足，最后吧……修来修去，只能修成兔子。” 大人哈哈笑起来，大概是王爷没说话，他笑得也怪尴尬，便收了笑声，咳咳两声说：“那个……你再改改吧！兔子实在不是你家王爷的风格。” 一只小兔子还能怎么改？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鼓起勇气回他：“再改……这黄杨树就真成秃子了。” 大人这次没忍住，一阵狂笑，一边笑一边问：“王爷，你……上哪儿找了这么个活宝？太好笑了，兔子……秃子……亏他想得出来……哈哈……哈哈……” 第一次被人说是活宝，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悄咪咪瞪他一眼，心中骂他两句就算了，毕竟没被乱棍打出去，我就该心存感激了。 “哈哈！”王爷冷笑一声，对大人说道，“好笑吗？活宝貌似不太喜欢这个新称呼。” “是吗？小林子？抬起头来！” 我抬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这两个人。大人敛了笑意，一脸严肃，等着我回答。 而王爷……不是青面獠牙，也没有流哈喇子。他一脸捉弄人的玩味更让我清醒，他至多是个爱捉弄人或者霸道的男子而已。 对他的恐惧这才少了几分，手脚终于硬气一点，不那么软了。 我恭顺回答道：“回大人，活宝是活蹦乱跳的宝贝，小人怎会不喜欢？喜欢。” 大人貌似很满意我的回答：“那就好！” 原来以为这俩人是真无聊，跟我扯了一早晨的兔子和活宝，后来听说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叫去胡扯的人，看来这两个人可不是无聊那么简单，一定打着什么鬼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