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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来之笔 第三十四章 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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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神来之笔第三十四章断发

    因为光明祭的缘故,像金帐王庭国师和悬空寺七念这样的强者,都来到了西陵神殿,随便一人出手,宁缺便抵挡不住,所以最近这些天他特别低调,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天谕院中,便是那片绝壁都不再去了。

    以他的行事风格,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让自己进入如此危险的局面,事实上在原先的计划里,他潜入西陵神殿,最多也只会停留一个月时间,在光明祭正式召开之前,便要开始动手,只是没有想到情况发生了突然的变化,陈皮皮被西陵神殿囚禁在了幽阁里,让他只能再继续等待下去。

    离开清河郡之前,他曾经和王景略说过最多一个月自己便会回来,现在已然入秋,他却无法离开,只好向清河郡再次发出消息,让王景略再等一段时间,至于王景略那边的安排可能会出问题,他也只好暂时不理。

    天色已夜,他回到天谕院里取出箭匣和铁刀,顺着院后的小道绕到到桃山前坪。桃山前坪与峰顶的数座神殿排成一道直线,而且极为宽阔,可以容纳数万名信徒同时参拜,正是举办光明祭的场所,神殿里的执事们正在整理着场地,不远处还有几名境界高深的阵师,正在对前坪周遭进行加固,想必光明祭正式召开之时,神殿还安排了一些眩目的神迹展现才是。

    宁缺穿着天谕院杂役的衣裳,看上去就像个青衣小厮,丝毫不引人注意,桃山前坪的看守虽然森严,但他的速度和反应早已超出普通人类,悄无声息地便潜至左侧方向的树林里,挖开坪侧的泥土把箭匣和铁刀埋了进去。

    他拍掉身上的泥屑,看着夜色里的无数火把,看着那些脸上带着紧张神情的神殿执事们,想象着数日后光明祭召开时的盛大画面,即便是他也开始紧张起来,然后他望向峰顶的那四座神殿,微微皱眉。

    今夜他没有看光明神殿,而是看着崖坪边缘那座黑色的裁决神殿,裁决神殿和其余三座神殿隔的有些远,肃杀而孤单。

    他最后的手段便在裁决神殿那张墨玉神座之上,只是以墨玉神座上那个女人的性情,这实在是太过冒险,所以始终没有办法下决心,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陈皮皮马上便要被烧死,他只能试一试。

    听闻叶红鱼从长安回到桃山之后,便一直在殿中静修不出,他来到西陵神殿之后,一直没有看见过她,既然无法偶遇,那便只好去看看。

    ……

    ……

    清河郡也已经来到了秋天。

    王景略收到经由长安城转来的密信,沉默了很长时间,重新戴上那顶笠帽,顶着马车离开住处,来到阳州城一间普通的房宅前。

    宅里不停响起咳嗽的声音,他在门外站了片刻,确认没有什么埋伏,才走进屋内,把买的药材搁到桌上,然后问道:“你想的怎么样了?”

    一位青年男子躺在床上,瘦削的脸颊很是苍白,神情异常憔悴,屋子里弥漫的药味,也无法完全掩住床后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

    床后堆着一堆纱布,上面染着血。

    这名男子叫崔华生,乃是崔阀子弟,其妻秋氏乃是前大唐汝阳知州秋仿吾**,叛乱当日秋家被诸姓叛军灭门,他的妻子也当场死去。

    崔华生因恸而怒,在阳州城里激愤陈辞,最终被崔族动用家法,在族祠里痛打一顿,并且悬柱示众三日,才把他放走。

    清河诸姓的家法向来峻厉,如果崔华生不是族长崔湜极近的侄子,只怕会被活活打死,即便如此,他也受了极重的伤,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却是始终未好,只能在病榻上这般缠绵煎熬着。

    崔华生看着这个戴着笠帽的男人,声音微哑说道:“我如果要去富春江进崔园,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需要时间。”

    王景略把笠帽摘了下来,说道:“为什么需要时间?”

    看见他摘下笠帽,露出真实容颜,崔华生对他多了些信任,说道:“要扮演悔恨认错,总需要一些时间,不然没有人会相信。”

    王景略点点头,说道:“说的有道理,我原先确实也担心会不会显得太生硬了些,好在现在我们又多了些时间出来。”

    崔华生说道:“崔湜的寿宴已经过了,下一次崔园宴客还有些日子。”

    王景略算了算时间,刚好和光明祭的日期重叠,说道:“如此正好。”

    崔华生不知想起什么,再次咳嗽起来,半晌才恢复平静,看着他认真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杀人太多,会逼神殿出手?”

    王景略心想,只要宁缺在光明祭上出手,这场刚刚停歇半年多时间的战争便必然要重新开始,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

    大唐刚刚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并没有做好再次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准备,无论心理上还是资源上,这种准备都还需要一段时间。

    但书院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而且坚信只要宁缺能够完美执行计划,那么西陵神殿便不敢轻易再启战衅。真正令书院感到忧虑的,还是酒徒和屠夫这两把始终悬在长安城外的大刀,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书院异常坚定地必须执行这项计划,唯有此才能让这两人不敢动手,哪怕只是暂时的。

    大师兄不在书院后山,应该还在皇宫里主持惊神阵的修复师兄和六师兄现在也在那里做助手,三师姐余帘在大战后已然飘然远去,其余的人还处于漫长的疗伤过程中,现如今书院后山便由二师兄坐镇。

    君陌是用剑之人,他想要护住书院后山,便必须把自己的剑磨的更加锋利一些,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坐在小院后的瀑布下磨剑。

    他不停地磨剑,日夜不歇,如今已经磨穿了十余块坚硬的石头,他的心依然静不下来,就像臂上在风中轻摆的袖管。

    木柚拎着食盒走到潭畔,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和被梳的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心头微黯,然后温柔说道:“老师曾经说过,皮皮乐天所以知命,此生必然福缘深厚,小师弟在桃山,一定把他救出来。”

    君陌的心不静,不是因为满头灰发和断臂,不是因为此生无望以剑修至老师或小师叔的境界,而是因为陈皮皮要死了。

    书院后山里,他教训陈皮皮的次数最多,用院规打他的次数最多,说的话也是最多,他和陈皮皮的关系最为亲厚。

    光明祭将要召开,陈皮皮便要死了,而他却只能坐在潭畔,不知所谓地磨着这把似乎永远也磨不断的铁剑,如何能够平静?

    “西陵神殿强者众多,听闻掌教境界已然恢复,又有金帐的神棍和悬空寺的秃驴,师兄的计划虽然看似没有任何漏洞,小师弟的执行能力也是世间一流,但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皮皮在桃山,所以我不放心。”

    木柚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把食盒放到潭边的石上,说道:“先吃饭吧,晚上记得回家睡,外面夜凉。”

    听着回家二字,君陌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起身说道:“这些天辛苦师妹了,晚上我会……回家。”

    ……

    ……

    在潭边吃完饭后,君陌继续磨剑,坚硬的青石表面被铁剑磨成了极细的粉末,落在水面上不时起伏,这大概便是坚强的泡沫。

    两名少年来到潭边,替他送水,同时把食盒提回小院。

    看着君陌寂寥的背影,二人犹豫不前,最终还是李光地壮起胆子说道:“老师,那天听大师伯说您如果多看些佛经……”

    李光地和张念祖被宁缺送进书院后,一直没有正式开始修行,现在还没有初识,只是普通人,但在后山里与师叔们接触多了,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修行的道理,或者说只是模糊懂了些词,见着师父在潭畔磨剑苦恼,他们也大感焦虑,浑不吝的劲儿发作,居然想给君陌出些主意。

    李光地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胡说,而且他们从五师叔处知道,老师最厌恶佛法和那些和尚,据说当年压垮烂柯寺的瓦山佛祖石像,便是被老师用剑斩落的,自己居然要老师修佛,这真是找死。

    君陌没有回头,也没有动怒,说道:“去小镇后,听朝小树的话,虽然你们还没有开始修行,但既然是书院弟子,便不能给书院丢脸。”

    多年前宁缺带着书院前院学生去荒原实修时,他说的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里的要求很简单,却也有很大的压力。

    两名少年想着马上便要启程,想着要做的那些事情,又有些微惧,看着老师的背影,又有些不舍。

    张念祖犹豫说道:“老师,这次我们可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您放心,我们不害怕,也不会给书院丢脸,只是……”

    君陌没有让弟子把话说完,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说道:“只要想活便一定能活,哪怕是昊天来问我,我也只有这个答案。”

    当天夜里,君陌不再磨剑,回到了小院。

    木柚给他做了宵夜,第二天清晨又送好早饭,送张念祖和李光地出了云门大阵,一直送书院前院,不停地嘱咐着。

    两名少年跪下给她叩首。

    李光地说道:“师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还是担心老师。”

    木柚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却没有走,直到那辆马车驶下草甸,才转身离开,既然是师娘,总得有些师娘的模样。

    待她回到后山小院,才发现正如李光地所说,自己应该早些回来。

    她看着满地灰白的发丝,吃惊无比,当君陌从井旁抬起头来后,她更是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就这样昏了过去。

    君陌是很讲究仪容姿态的人,他的头发永远梳的那样整齐,无论乌黑还是花白,那顶古冠永远是那样的正而笔直。

    现在他的头发再也不可能梳的像从前那样一丝不苟,他再也不可能戴上那顶标志性的古冠,因为他剪掉了他的发。

    ……

    ……

    (下一章争取四点半前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