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和尚
事情来的快，去得也快。 “老爹，你没事吧！”林野急忙上前询问。 几个管事立马将老爹扶了起来，老爹面色一阵青白，呼吸紊乱，隔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老爹的本身体质不算好的，被那裂牙踹了一脚，咳了几口脓血，像是丢了小半条命。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老爹睁开眼，看了一眼林野和小不点，然后叹了一口气。 林野一愣，刚要说话，却见老爹摇摇头，然后眼神使了使林野身后的和尚，林野立即明白老爹的意思。连忙起身端着一杯酒，拉着小不点来到了那和尚面前。 这时林野才发现，这和尚模样极为年轻，约莫二十岁出头，并且极为英俊，器宇轩昂，剑眉目星，若有一头乌发，定是一个极其英俊硬朗的男子。 不过虽说剃了光头，但是头顶却没有戒疤，手中也没有佛珠和经文，而是一手端酒，一手拿rou。 “刚才……多谢远尘大师的救命之恩，林野出身微薄，无以为谢，这杯酒，小子干了。” 说完林野一饮而尽，入口瞬间，顿时一股辛辣气息直冲脑门，辣得他眼睛都睁不开，隔了好久才缓过来。 和尚醉眼微醺，看了林野一眼，随后拿起酒葫芦给林野倒上一杯，嘴里说道：“喝最爽快的酒，行最爽快的事，小兄弟年纪不大，这般豪爽，比起刚才的委曲求全的语气，倒是让小僧刮目相看。” “能在这世上行最爽快的事，谈何容易，我和舍妹自从部落灭亡之后，这浮萍之躯在波涛乱世中沉浮挣扎，我们竭尽全力想要不被这黑暗所吞没，能保护舍妹，能屈能伸又有何妨。” 和尚喝酒的姿势一顿，那微醺的眼神中闪过了极其复杂的神色，似有很多情绪在其中。 良久，远尘倒是叹息一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比我看得透。” 说罢他自嘲的端起酒杯，跟林野碰了一杯，继续自顾自的喝着酒。 林野端起酒杯，发现这和尚所喝的酒有一股浓香韵味，放置鼻尖，那香味如活了一般，不似之前喝的那一杯驿站提供的酒那么烈。 林野也不墨迹，一饮而尽，佳酿入腹，馥郁香气在体内瞬间贯及四肢百骸，紧接着便是一阵酥麻和燥热之感直冲天灵感，让林野瞬间有些发晕，踉跄不已。 和尚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兄弟可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这龙门涎酒香虽然温和，但是后劲极大，寻常三流高手都不敢一饮而尽，你这不是习武之人，就不怕把你这嗓子灼伤？” 小不点在一旁有些担心林野，轻声呼唤道：“哥，你不能喝就别逞强。” 和尚目光看着脸色蜡黄但一脸纯真的小不点，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记忆里似乎浮现出这么一个人，和小不点的身影重叠，并且逐渐清晰起来。 林野缓过神来，也不知是酒劲作用还是终于是鼓起勇气，于是拱手道：“师傅修为高深，不知是否可以给我俩指条明路，如何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和尚许久回过神来，嘴里也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也罢，既然小兄弟有心，我便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这世道想要活下去，两条路，第一寻得一个大靠山，至此之后，你的世界围绕着你的靠山转，靠山强大，你就强大，只要你的靠山足够强大，这样你就会发现，这世上，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至于第二种，那就是从现在开始，熬得几个春秋的岁月，拜入名师，习武强大自身，一旦你拜得名师，习得一身看家本领，便可在这世道混出一口尊严饭。” 林野沉默不语。 和尚最后喝完一口酒后，摇摇晃晃的起身，朝楼上走去，林野耳边响起他留下的声音。 “如果可能，赶紧离开这边领城，最近这里会有大事发生，稍有不慎，你的小命就不保，你们此行凶险万分，若有缘，会再见。” 林野怔怔不语，他不知道这年轻和尚所言真假，但是从裂牙出现的那一刻，他也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当真是到了大唐国就可以安然无恙吗？ 有惊无险度过这次危机，林野的心总算是稍稍安稳了下来。 从元国逃到如今的黄沙镇，两地相距超过千里，这途中更有死亡戈壁横跨，个中艰险他永不会忘，到这里裂牙的再次出现，也让林野弄清了一个现实，就是对方不可能放过自己，这裂牙能买通驿站的人，就能买通更多的人，大唐，并不是安全的。 不过现在有个好消息便是，有了刚才和尚的介入，这裂牙在短时间内想必是不会在对自己在黄沙镇动手。 这和尚住在楼上，只要自己躲在这驿站，只要度过今晚，明日跟着黄沙镇武者前往边领城，裂牙就不敢放肆。 …… 和林野所料无二，在黄沙驿站外的一个酒家里，裂牙一帮人端坐着阁楼上，一边喝酒，一边盯着驿站的一举一动。 “大哥，那和尚上楼了，要不要……”一名手下说道。 裂牙神色沉凝的喝了一杯酒，没有说话，这从元国追到这里，眼看就要成功，他不可能无功而返，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他以横练入门，最后修出真气，江湖二流高手行列，已经迈入御气境的修为，可以御气伤敌，也算是这一方江湖的好手，小有名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和尚刚才到底有多恐怖。 方才绝对是这和尚虽然没有对自己出手，也没看到和尚身上的真气波动，但是裂牙出来之后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唐国，能拿到霰弹枪的人，武道至少是准一流高手，或者是身后有大势力的人，他不敢以身犯险。 要是当真不长眼，惹怒了这位，一枪崩了自己，死在这唐国那可就真的划不来。 “这小兔崽子心智成熟，有这和尚住在驿站，他定不会出门，只要度过今晚，他明日和黄沙镇的人接上了头，咱们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裂牙又气又恨，但是却无可奈何。 “为今之计，只有看到了边领城再伺机寻找机会了，哼，我就不行，这小兔崽子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可是大哥，边领城不比黄沙镇，我们真的有机会动手吗，我感觉情况或许会越来越复杂。”有下属担忧道。 裂牙心里一沉：“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现在没有办法，今日本是这小不点的必死局，可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和尚，边领城有我一个朋友，看来要找他帮忙帮忙了。” 裂牙虽然不知道，部落首领为什么非要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但是从给出了十万赏金来看，或许这小子身上藏有大秘密也说不定，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带回去，如果一旦空手而归，那么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裂牙心知肚明。 他可以不回元国，但是他还有亲人在元国境内，所以事情由不得他。 “吃完东西，我们立即出发前往边领城。”裂牙说道。 “这里不盯着了，万一这小子出来了呢？”属下不解。 裂牙冷哼道：“他不会出来的。” …… 驿站二楼。 老爹将林野叫到房间里，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麻布袋，掂了掂之后丢给了林野。 林野赶忙接住一看，锦袋里竟然是一把银币。 “老爹，您这是？”林野愣住了，印象中老爹是一个一毛不拔的人，他们平时一个月的月钱不过50铜钱，而这麻布袋里全是银币。 老爹看了看林野说道：“小野子，你跟了我多久了？” “太爷，九个月零三天。”林野回答道。 老爹叹道：“小野子，杂技团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次演出结束，我给你安排一个去处，边领城里有我一个老朋友，在城里开了一家元医馆，袋子里有一封信，你到时候找到他，将信交给他，他自然会收留你。” “太爷，我……” 林野一惊，刚要说话，太爷直接摆了摆手，起身来到林野面前，拍了拍林野的肩膀道，“小野子，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你和小不点的命运我这杂技团装不下，今天裂牙的出现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你继续留在杂技团，对你对杂技团都是百害无一利的，希望你能理解。” 万千言语涌到嘴边，但是林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里是一百枚银币，数量不多不少，如果你想要找个地方和小不点安安稳稳的生活起来，紧凑节俭一些，倒也是够了。” 林野内心感动，在元国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老爹给了他一口饭吃，这九个月以来，山高水远，路途艰险，如果没有太爷的照顾，他和小不点早已经死在路上，平日里太爷对杂技团所有人都抠抠搜搜的，但是林野知道太爷是在尽力维持着这个杂技团的生存，只要杂技团在，这帮穷苦家的孩子就有一个庇佑之所。 最终林野收下了麻布袋，然后朝着太爷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离开了太爷的房间。 看着林野离去的背影，太爷神色无奈，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 驿站的一夜，平静如水，但林野一夜不敢安心睡下，断断续续打盹，门外稍有响动便会惊醒他起身查看，所幸这一夜倒是平安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早早集合，林野睡眼惺忪，眼神稍有些困顿。 这个时候一旁有人拐了他一下，林野回头一看，是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西瓦。 西瓦看了一眼前面的太爷，然后低声说道：“林野，昨天我看到你单独进太爷的房间，太爷跟你说了啥？” “你看到了？什么时候。”林野意外问道。 见林野不承认，西瓦说道：“知道你不会承认，我当时出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了，林野，我们这一群小子里，太爷对你是真的好，说出来听一下嘛，又不会死人，咱俩还是不是朋友。” 知道西瓦的性格，林野无奈说道：“太爷……叫我这次演出之后，离开杂技团，自谋生路，说我留在杂技团，对我和对杂技团都不是好事！” “我曹，真的啊？”西瓦惊道。 “我骗你做什么？” 短暂的震惊后，西瓦也释然道：“也对，昨天那个大汉太吓人了，之前追杀你们的就是这个家伙吧，之前我还羡慕你是部落族长之子，现在看来，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福气，至少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没命了，你在杂技团，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来了一个杀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杂技团的目标太大了。” “怎么，你也想走？”林野反问道。 西瓦神情一愣，眼神中有些犹豫，良久后说道：“算了，我觉得我还是留在杂技团吧，出去也没什么技能，无依无靠的，还不如在杂技团呢。” 林野没有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这时，驿站外一辆蓝白色的巴车驶了过来，巴车头部一个巨大的烟囱冒着白气，一下子就吸引了这些少年的注意。 “这就是大唐国的工业实力吗？” 巨大的巴车高约五米，长约十米，完全装得下他们杂技团的人，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只见他眉眼浓密，天生一副嗔怒表情，看起来有些难以接近。只见他招呼道：“我叫黄亮，你们可以叫我黄大人，我是张将军派来专门接你们这些不远万里来参加宴会的表演者，你们把行李放好，赶紧上车，三个时辰便可到达边领城，路上我会给你们讲一些注意事项。” 驿馆一名和太爷稍微熟的人员低声在太爷耳边说了一句，太爷立即心领神会，悄悄走到黄亮面前，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锦袋递给黄亮，笑呵呵的说道：“黄大人，这袋子里是我们的邀请函，您可以验证一下。” 感受到锦袋里的分量，黄亮略有深意的看了太爷一眼，然后直接收了起来说道：“上车吧。” “好勒！”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车，林野拉着小不点上车后首先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而林野则是一直朝驿馆门口瞧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哥，你在看什么？”小不点好奇问道。 “没什么，今天起那么早，你要不要再睡会？” 小不点摇摇头兴奋道：“我不困，哥，这个车真的好大，之前在部落的时候，我记得阿爸带我去叔伯那边探亲的时候，看到都城的巴车，都比这个小一些，而且还没有这个新。” 林野摸了摸小不点的头，笑道：“因为元国没有钱呀，这些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稍时，列车缓缓开动，冒着巨大的白色蒸汽，朝着边领城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