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眸的少年

    无边的大雪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掩埋，不可言作的恐怖围卷而来化作一双魔掌抚向名为恐惧的惊弦，凌乱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啸声传入耳中，坚硬的雪花打在脸上慢慢消融隐隐生冷，只是周边那微弱而坚定的温暖将这一切隔绝，令人安心的像是在另一个世界。温暖终是远离，离去时隐隐一张模糊又熟悉的脸庞用似乎包含全部疼爱的声音轻轻说道：“不要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令人心悸的恐怖渐渐消失，良久，传来物体拖动爬行的声音，熟悉的身形覆在身上，粘稠的液体流入眼帘，带着温暖的余烬将整个漆黑烧的血红。疼！眼睛像是燃烧；痛！心像被活活撕裂。“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熟悉的声音钢钉般钉入脑海，无声的痛楚袭遍全身。少年猛得睁开眼眸，按下床边电灯的开关。霎那间，屋子被灯光照的通亮。少年缓缓坐起，映入人们眼中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眸。

    吴云迅速的抓起旁边柜子上的瓶状药水，仰起头来，以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动作向眼中滴入几滴，紧接着，他的眼皮以一种轻缓的姿态眨了几下，好让药水覆满整个眼球。

    眼中灼烧似的疼痛正慢慢退却，可梦境中的恐怖却萦绕心头让吴云发寒。随着意识的清醒非但没将梦中带来的恐惧驱散，更将这恐惧愈发真实、深刻的展现。

    蜷曲起双腿，吴云把头深深地埋下，若是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只是背部却直直的挺起，好像在抗拒着什么。过了好久，像是心情慢慢平复，吴云抬起头来，试着活动下有些发困的身体，渐渐的把蜷着的双腿放平，松开攥的紧紧的拳头。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桌子旁边吴云拿起一个杯子将暖壶中的热水倒入其中，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导致本该倒入杯中的热水洒在手上。

    “啪啦！”带着清脆的响声，玻璃杯摔在地砖上绽放成一地碎花。

    吴云呆呆地注视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似乎忘记了被烫伤的左手，甚至都忘了把另一只手上的暖壶放下，整个房间似乎定格，只留暖壶口的热气在缓缓上升、滚动。

    “砰！”房间的门被急促的打开，开门声像是惊醒吴云一般，他才将暖壶放归桌上。

    老吴冲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于是急忙问到：“怎么了，儿子？没事吧？”

    “没事，爸，就是倒水时一不小心烫了一下，不严重，你看！连泡都没起一个呢。”怕是老吴不信般吴云伸出双手放到他的眼前。

    仔细的端详一番后，确定儿子烫到的手没事的老吴看向满地的玻璃碎渣，向儿子说到：“你先不要动，爸先把地上的玻璃扫一下。”

    老吴把地上的玻璃渣清理完毕后，吴云踩着清洁干净的地面回到床上，脑中却忍不住浮现出玻璃杯摔裂散开时如梦境中散落的雪花。

    老吴这时也来到床边，看向已经坐在床上的儿子，还是注意到了旁边已经拧开的小小药水瓶，向吴云问到：

    “儿呀！是不是眼睛又疼了？咱们明个儿再去看看医生去！”

    “爸，不用了！你知道的，老毛病了，滴点儿眼药水就没事了。”吴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

    “不行！明天咱就去！反正也快到复查的时间了，我去看看罗医生的出诊时间。”老吴语气强硬的做出决定，连忙打开个人终端查询起医生的迅息来。

    “罗医生是下午出诊，我明天给你向学校请个假，你先在家休息半天，下午我跟你一起去看医生。”老吴很快的做出了安排。

    “爸，明天的几节课挺重要的，我想先把上午的课上完。”吴云平静的说到。

    似乎是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那抹坚定，老吴最终妥协般地说：

    “那你明天上午先去上课，下午我去学校接你。”

    吴云点了点头，事情决定了下来。

    轻轻拧好药水的瓶盖，吴云盖好被子躺了下来，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老吴。

    看到儿子躺下，老吴关灯缓缓离去，快走出房间的时候老吴传来一句：

    “儿子，有啥事儿喊爸！”

    黑暗的空气中吴云的一句“嗯！”声在房间轻轻回荡。

    走出房门的老吴眼泪如决堤般涌出，可他死死压住将要泣出的哭声让整个脸变的一片狰狞。心口像是堵着一块铁用手狠狠抓住，脑中不由的想起妻子离世时的情景和儿子从小到大从噩梦中惊醒后颤抖的身体、恐惧的眼神。

    老吴想起十四年前发生的那场可怕事件，让自己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瞬间罹难，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儿子再也不见了亲爱的母亲。十四年了，灾难的苦痛从未消逝分毫，流淌肆虐于儿子的身体和精神之中——每当看见吴云半夜噩梦醒来无声颤抖的身躯，每当看见儿子血红的眼眸和无泪却恐惧的表情，老吴心针扎一般痛。

    无声的悲忆渐渐远去，像众多单亲家庭的父亲一样，老吴想着的是如何更多的补偿儿子，用自己那份执拗的爱去抚平儿子心中的伤口。老吴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就用自己微薄的薪水给他买最好的玩具、最贵的零食，在儿子长大时也努力给他最好的教育。即使这样，老吴也觉得远远不够，更何况儿子又是那么的懂事，从不嚷嚷着要这要那，学习从小到大也是那么认真优秀，这更让老吴觉得亏欠儿子良多，看着优异的儿子，老吴心中并未生出多少骄傲，反倒隐隐心痛，他更希望儿子能像平常的小孩儿一样撒娇，玩闹，哪怕是对着自己发脾气。

    夜渐渐深，像窗外那漆然的万家灯火一般屋子重新变得黑暗安静，只是静谧的空气下可以细细嗅出那埋藏于其中的nongnong悲伤味道。

    天色照常亮起，像往常一样洗漱、吃饭后的吴云背着包上学离去，到了楼外，小区院中的绿植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只有一颗树上留下几片孤零零的枯叶不肯落下在晨风中微微瑟瑟的颤抖。

    吴云很快的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像是有些走神的站在门口注视着门外的风景，吴云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冲着他打声招呼：

    “早啊，王叔！”

    听到有人喊的保安大叔回过身来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回道：

    “是吴云啊！早上好，上学路上要小心！”

    “谢谢王叔，再见！”

    “再见！”

    保安大叔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嘴唇不由喃喃道：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可惜那双眼睛真是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