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情（下）
岳风淡然一笑，道：“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高太后面色微微变了变，岳风现如今的态度就已经很能说明许多事，至少他当真如司马光所说，也如自己所预料的，根本没把赵氏皇族放在眼里，这既难办，且难堪。 半响，高太后平复了下心情，道：“岳帅，事已至此，哀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待她继续说，岳风已极其不礼貌的截口，双手负于背后，在御书房内缓缓踱步，微笑的道：“哦，既然高太后没有什么好说的，那就由我来说好了。很不凑巧，我倒是有很多话想说呢。” 赵煦怒道：“岳风，你放肆！” 嗤！！ 劲气呼啸，但见空中寒光一闪，赵煦哀嚎一声，立即摔倒在地，同时还伴随着咔嚓一声，却是他左腿膝盖被击碎的声音，鲜血渗透衣裤，沁了出来。 嘶！！ 高太后还算镇定，司马光等四位重臣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好一阵心惊胆颤，这一上来就这么彪悍，恐怕今日是不死不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了你，朕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赵煦疯狂咆哮起来。 岳风面无表情，淡然道：“杀得了再说吧，英雄大会你可是很想杀，最终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杀成。你若是有这个能力，就根本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高太后，你以为呢？” 高太后吸了吸气，道：“岳帅，英雄大会上发生的事，错在我赵氏，是我赵氏对不住你，一切惩罚，哀家担着便是。还望你高抬贵手，就算不考虑我赵氏皇族的颜面，也请你看在天下黎明百姓的面上……” 岳风再度截口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杀成了，那我也就是白死了。还是上面那句话，归根结底，终究是你们没能杀了我岳风，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局面。高太后你说要我看在天下黎明百姓的份上，我这里有两个问题想要请教。” 高太后道：“岳帅但说无妨。” 岳风道：“第一个问题，在此之前，坊间已经将我当作神明，你赵氏一定要杀我，难道当真如你所说，是为了天下黎明百姓考虑？恐怕不是吧。归根结底，不过是我岳风在大宋是一个异类。实际上，天下的百姓只求温饱而已，谁管你谁是皇帝，又有谁管你是不是异类。之所以要杀我，并非是天下黎明百姓的愿望，而是我触及到了你赵氏皇族的底线，你们觉得我无法掌控，所以才一定要杀。高太后，不知我这第一个问题，哦，答案我也自己说了，你以为对是不对？” 高太后无言。 岳风微微一笑，跟着道：“现在来说第二个问题和第二个答案，你口口声声说我要以天下黎明百姓为先，本质上是说，若是覆灭了你赵氏，天下黎民百姓生活必不好过。但实际情况是，大一统的秦国亡了，百姓们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大汉朝完了，百姓们该怎样生活也仍旧还是怎样生活，也不曾见到天塌下来。所以，说到底，大宋也不过是一个封建王朝而已。你肯定不知道封建王朝是什么意思，但没关系，不影响理解。再退一步讲，就算今日坐在这皇帝宝座的人，不是你赵氏，管他是什么李氏、刘氏，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大宋之所以能运作如何，皇帝所起的作用真有那么大？别开玩笑了，即算你同意，在场几位恐怕都不会同意。司马先生，你说呢？” 这等以下犯上，几乎可以说是谋逆的敏感话题，司马光哪里敢回答。就算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绝对不敢说出来啊。 司马光还未说话，他身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已是勃然大怒，厉喝道：“岳风，你放肆！别以为你修为超神，就真能为所欲为了！你武功再高，还能将我大宋子民全都杀了？就算你杀了我……” 叱！ 寒光一闪，那老者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脖颈上出现一道淡淡的剑痕，下一刻，鲜血狂飙而出，噗通一声闷响，身首分离，脑袋掉在了地上。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被杀，临死双目兀自愤怒瞪大。 “蠢货，我干嘛要将大宋所有的人全都杀光？杀光你们不就成了。身居高位，还真以为自己就代表全天下了。我过来就是杀你们的啊。”淡淡的一句话。 平淡无奇的话语，却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凉意。 现场一片死寂，就连先前还正哀嚎嘶吼的赵煦，也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个半死，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如果有，那也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没有经历过死亡，又如何知道死亡究竟有多恐怖？ 年轻的皇帝赵煦当下正经历的，便是从年少热血不知死，到体验死亡，再到畏惧死亡的过程，浑身瑟瑟发抖，连心脏也跟着微微抽搐起来。 原来，死亡当真是如此的恐惧，以至于这种恐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占据了赵煦的脑海，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高太后痛声道：“岳帅，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杀人？” 岳风耸了耸肩，道：“这可不是我想杀人，而是他自己一心求死，估计是想求流芳百世吧。” 高太后摇了摇头，微微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用。岳帅，直说了吧，你究竟要怎样才肯不再追究今次的事，若是要杀人，那便无需再废话，直接动手便是。以岳帅的才能，就算整个大内皇宫的禁军过来，也非岳帅的对手。那就不再多造杀孽，要杀便杀吧。” “好气魄，大宋若是有高太后在，再繁荣三十年，也必不成问题。”岳风抚掌微笑，跟着话锋一转，续道，“不过该说的道理还是要说，你们常说我嚣张跋扈，蛮横霸道，但实际上真正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很讲道理的。现在咱们便好好说说这道理，嗯，以德服人，就算要杀，也要让诸位死得其所，死得毫无怨言。当然，不包括刚才已经被我杀掉的那位，毕竟我修为再高，也不可能真正的起死回生。” 高太后深呼吸一口气，道：“好，岳帅请说。” 岳风面色一变，冷冷的道：“第一，赵煦难生子，经我诊断之后，孟皇后立即怀上了龙子，这事不假，高太后你告诉我，我对你赵氏皇族如何？” “大恩。” “第二，明教为祸甚巨，如一块顽疾，怎么也除不掉，但是经我组建禁武司，亲自出手。三个月内，荡平明教总部，并且将明教在大宋彻底铲除，不留任何祸患。高太后你告诉我，我对你赵氏皇族如何？” “大恩。” “第三，姑苏慕容氏图谋不轨，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然壮大，而你们却并不知晓，同样是我出手，直接灭了慕容氏满门，同时还将慕容氏附属势力连根拔起。高太后你告诉我，我对你赵氏皇族如何？” “大恩。” “第四，英雄大会，你赵氏皇族的图谋不算。无论情况如何变化，大宋武林都因我岳风，陷入前所未有的衰败，对整个大宋社会再无威胁。高太后你告诉我，我对你赵氏皇族如何？” “大恩。” “第五，赵煦的事情暂且放在一旁，现在单单来说说你高太后。你身体抱恙，已行将就木。经过我的调理，你至少可以再活十五年，高太后，你再来告诉我，我对你如何？” “大恩。” 高太后已经略显苦痛的闭上了双眼，无言以对。 岳风喝道：“很好，道理就是这么些道理，那你赵氏皇族是怎么对我？就因为感觉我是个异类，无法掌控，因此便非杀岳某不可？” 高太后道：“岳帅，此事的确是哀家，是我赵氏对不住你。” “很好。”岳风轻轻吐了一口气，面色一改，微微一笑，道，“既然讲完道理，那现在应该算是以德服人了。全都滚吧。” 高太后一愣，有些不明白岳风的意思，滚？还全都滚？滚哪儿？ 就在他疑惑的当儿，岳风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除了赵煦，我跟他还有点儿私事要聊。” 高太后面色微微一变，赵煦心中也是咯噔一跳，大叫道：“奶奶救我！奶奶救我！” 这时岳风已自顾自坐了下来，淡淡的道：“两件事，第一件，你们若是再不走，那就留下来陪赵煦，黄泉路上也不致太过寂寞。第二件事，赵煦现在已经诞下了龙子吧？” 赵煦如遭电击，面色惨白如纸，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赵煦并无子嗣，那么高太后定然会强势一番，但现在的情况是，岳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是非杀赵煦不可的，她再留在这里，除了陪赵煦到阎王殿走一遭，并且还是单程票，那便再无任何帮助了。 皇家原本无情，任何一件事，他们首先考虑的，往往是王朝能否延续，怎样做才更有利，至于亲情，已经被摆放在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位置上。 高太后沉痛的闭上了双眼，忽然明白岳风之所以要延续自己的生命，恐怕便早已预料到了现在。 念至于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半响，高太后缓缓睁开双眼，沉声道：“走！”说罢，再不理会赵煦惊惧的哀求，率领司马光等人离开。 御书房便只剩下岳风和赵煦两人。微风带来了一阵凉意，夜色宁静而又安谧。 岳风只自顾自喝茶，没有开口的意思。 赵煦最初自是惊惧交加，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体内赵氏枭雄的血液渐渐占据了上风，重新控制了自己的身体。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双目怨毒且憎恨的，死死盯着岳风。 岳风微微一笑，道：“哦，总算冷静了，有意思。” 赵煦冷声道：“要杀便杀，还复何言？你这逆贼，朕虽身死，但已有子嗣，待我儿继位，定将为朕平反，至于你，终将死无葬身！” 叮的一下，岳风打了一个响指，微微一笑道：“现在才算是真正说到正题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已有子嗣？” 赵煦冷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逆贼，耳朵未聋，却怎的听不懂人话？莫非是脑子有问题？是了，定然如此，若非如此，又怎会做出这等弑君之事！” “哈哈哈……” 岳风抚掌微笑，道，“你已有子嗣？子嗣，哈哈哈……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其实我单独留你再杀，便是想看你现在这种愚蠢的模样，真是精彩啊。” 赵煦心中咯噔一跳，厉声道：“有何可笑？” 岳风一句话就让他坠入了冰天雪地，并且还是全身赤.裸：“你当真以为婵儿诞下的，是你的孩子？” 赵煦面色骤然一变，大吼道：“你说什么？！” 岳风道：“我说的是这个！” 说话间，岳风虚指一弹，嗡的一声，赵煦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几日与孟婵敦伦的情景，等等，错了，一定是哪个地方错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是这样！ 赵煦面色惨白，整个人死死定在地上，双目血红，冷哼道：“装神弄鬼！这不过是你这逆贼特意做出来的，你这逆贼的本事朕虽然不知道，但却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你不过是想朕心中痛苦，故意这么做的，朕岂会上当？” 岳风抚掌微笑，冲赵煦眨了一下左眼，笑道：“不错，你就当是我在骗你好了。不过，以我的本事，让你痛苦的方法有很多，甚催眠让你相信这件事，也是轻而易举，但我为什么没有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 “你……”赵煦面色一滞。 岳风继续道：“再有便是，我对你赵氏皇族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也没有觉得高太后如何，你又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定要为她延命十五年？是为了你赵氏皇族，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再接下来这十五年，大宋得以平安度过，高太后将一个稳定、繁荣的大宋，交到我儿子的手上。你现在还觉得那是我在骗你？” “这……”赵煦额头已经沁满了冷汗，背后同样如此。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屈辱、怨毒、不甘，诸般情绪全都袭上心上，令赵煦几欲崩溃，“哇”的一下，口中连吐三口鲜血，仰天长啸道：“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中，疯狂地跑向岳风，可才冲到岳风身旁，岳风已一脚将他踹倒，随手拉到了木桌上，一只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