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暗流（中）
丁正廉是凉州城里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不止明面上，在看不见的地下世界，也是如此。 这是一处赌场。 又不仅仅是个赌场。 丁府管家白寿看着跪在面前的几个大汉，表情阴翳。手里盘的核桃已经包浆了，转动之下发出“哗哗”的响声。 跪在地上的是赌场的打手，同时也是赌场负责人“白狐子”的得力手下。几人跪在地上，鼻眼里的血流了一地，两人头杵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是不活了。 白寿用刀鞘指着略微清醒的一人，柔声说道：“你说，你活。” 被指中大汉脸上都是黏糊的血液，相对于其余几人已经快要昏迷的样子，他还能勉强听清白寿到底说了什么。尽管这样，大汉还是打了个冷颤。 管家见问不出什么来了，朝着手下人挥挥手。 “喂狗吧。” “白狐子”被杀了，被竹筷插死，一击毙命。 凉州城里的人都知道，最大的一处地下赌场就是丁家的，更是总兵大人的，不管是暗地里的下九流，还是明面上的家族官家，都会给这处赌场几分面子。 就是因为赌场是总兵大人的，所以“白狐子”就是这暗道里的天。 天塌了。 管家白寿喝了一盅熬的香甜的莲子粥，示意下让下一批人进来。 赌场里的敖犬已经不叫了，一个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卧在地上晒着太阳，只不过它们血红的眼睛，以及地上零碎的残肢说明了刚才这里的土地爷遭受了什么样的惊吓。 指挥使衙门。 遭受了丧子之痛的总兵大人依旧没有回府，书房里。 “饭桶！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书房里的东西被扔了一地，丁正廉对着中年人破口大骂。 丁正廉的心头在滴血。 因为“白狐子”，就是丁家二公子。 两天时间，两个儿子都被杀了，凉州的总兵大人快要疯了。 满街都是抓人的兵丁，就连凉州大户：刘家，褚家的公子都被抓走好几位。哪怕是蒙古使节霍脱所处的明月楼，也是受到了波及。 褚家一间密室内，凉州城里非丁家一系的人围坐在一起。凉州通判，也是褚家家主的褚文举看着在座各怀心事的众人，开门见山道：“这丁正廉绝了后，像是疯狗一般地四处咬人，相信诸位那些暗处的生意都被人家拔光了吧？” 众人都不说话，但是脸上阴沉的脸色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丁正廉欺人太甚，正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说话的是刘家家主，同褚文举相同，都任凉州通判，被抓的大族公子里面就有他的儿子。 “刘世兄所言正是，这丁家确实有些过火了。”同样是自家公子被抓的龚家家主应和道。 尽管几家都收到消息，被告知各家的公子无恙。但是一直被丁家压在头上的几家还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见众人不说话，褚文举乘机说道：“只可惜那丁家势大，就算丁正廉再如何，我等也是有心无力啊。”说完看着众人的脸色。 脾气最是火爆的刘家家主刘广龙气愤道：“若是丁家再不知收敛，大不了鱼死网破。”儿子被抓，虽然被告知无恙，但是真实情况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心急的刘广龙已经盘算着带人去丁家要人了。 褚文举见刘广龙已经被激起了怒气，软声软气道：“只是我等无兵无权，又要拿什么与丁家抗衡。” 事实上的确如此，闯军攻破西安之后，丁正廉凭借武力，不仅是将知府换成了自己人，还硬是逼着其余几家，放弃了自己明面上的势力，而军中，几乎就是丁家的私军。 说罢，对着龚家家主使了一个眼色。 龚家历来都是唯褚家马首是瞻，感受到褚文举的小动作，哪里还不够明白。显然是想让刘通判去当这个冤大头。其余人见到了两人之之间的小动作，也不说话，就坐在一旁装糊涂。 确实需要有人去搞搞动作了，谁知道哪天闯军就会攻过来？如今总兵大人把自己关在指挥使衙门闭门谢客，几家若是不搞搞动作，谁知道那丁家军会不会来把自己也抓了去。 更何况众人心里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丁家在凉州称王称霸了近百年，总归有人想跟丁家换一换位子。 龚家家主会意，趁热打铁道：“听说几日前丁家交好的那霍脱也与丁家起了冲突，不如向蒙古人那边探个口风？” 听他这么说，褚文举对这龚家家主的话心里大赞一声好。寻思着这刘广龙定会大怒，去找那蒙古人商量。 果不其然，只见刘广龙突然起身，对着几人说道：“我这就派人去见那霍脱，若是不行，大不了拉上蒙古人跟丁正廉鱼死网破。”说完就开门出去。 众人见目标达成，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凉州城，丁家的怒火还不是这几家可以承受的。 刘广龙上了马车，倒是没有了之前那副愤怒的样子。反而发出几声冷笑：“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到了现在竟然还求着什么自保。” 凉州的局势自从霍脱来了之后，一日三变，特别是沈青等人将马天然带进了城里，便是掀起了一阵风暴。 “去福记。”刘广龙对着车夫下令道。 福记是刘家的产业，也就是一家普通的当铺。但是重要的是，明月楼就开在福记隔壁。 暂且不说，这凉州城里的几家心怀鬼胎，造成这城里动荡的罪魁祸首马天然，终于是碰上了硬茬子。 丁家大公子丁明远与二公子“白狐子”尸骨未寒，马天然就找上了丁正廉，打算让他们父子好在路上做个伴。 丁正廉早就对其余几家的动向心知肚明，只是失去儿子的悲伤和愤怒让他并不是很在意那些，他想报仇，将那人挫骨扬灰。 全城的搜捕尽管抓了很多看似与两位丁家公子身死有关联的人，但是依旧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不少家族的秘密被拷问了出来，包括龚家的那间暗室。 马天然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