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俗市有仙
徐陌曾以为，太祖庙是为了一国之祖建立，该是恢宏气派的，像一座宫殿一样。 结果出乎意料，当他亲眼看到祠庙时还以为是轩玥城的土地菩萨，庙宇不过是一间教室般大小，年长的庙祝靠在一边闭眼冥想，香烛就摆在大门两侧，只需五文钱即可领香参拜。 “小伙子，太祖喜欢骑马，这份纸装就送你拜礼了。” “谢谢你，老人家。” 从老者手里接过一只红纸编折的小马，徐陌在祠庙门口与他分别，接着竟停住了，没有立即上前祭拜。 庙堂中放着一座莲花台位，李毅的雕塑就放在上面，形象是披甲执锐的将军模样，脚下踩踏一条龙尾，长枪与真龙相斗，表情面目刻画入神，看久了就感觉要活过来似的。 打破限制的关键就在面前，然而徐陌刚才就已经认真看过雕像，却没有感到体内的红龙有丝毫变化，尤其是当他久久凝视的时候，一种怪异的幻觉竟出现在脑海之中，而这时红龙便会睁眼怒吼，将入侵的力量粉碎。 不对，真正看到李毅不该是这样！ 赤红真龙的反应加上怪异的幻觉，无不证明了一件怪事——李毅的神像是假的！ 就在龙乾国都，轩玥城，李氏朝廷以及仙人的眼皮底下，自家的老祖像居然是假的？！ “小子，你在这儿发呆做甚？还不去祭拜老祖？” 年长的庙祝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突兀一声吓了徐陌一跳，抬头恰巧与他明湖般的双眼对上，寂静无波的眼神深处另有其他不清楚的东西，就像此刻徐陌感觉还有另外一人看着他一样。 “不，不是，刚才我瞻仰老祖英姿，不小心恍了神……” “嗯……太祖受万民敬仰，不得轻视，看一眼就好了；赶快去上香！” 庙祝伸手拍在他的肩膀，徐陌顿时感到一股劲力推他向前，也没有去抵抗，顺其自然地走进了祠庙中。 放下文钱，拣起三炷香，徐陌在神像肃穆祭拜后将香和纸马一同放到台上。 他跪在黄布包裹的软垫上，双手合十并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之下全是保佑平安、祛病消灾之类的祈愿。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求这些？ 庙祝静静站在不远处盯着，听他一番诉说祈祷还感到奇怪，随即眨眼间闪过一抹灵光，再看时却被徐陌头顶的气运给吓到了。 漆黑死气在额间埋也埋不住，由灵台向四下溢散，偏偏没有冒冲过头，比大难即死的征兆还要更深一层。 这小子怎么现在还没死？！ 发现徐陌的运势后庙祝小心地倒退一步，生怕被死气沾到，看他的眼神也多为嫌弃、慎重，最后才有些好奇。 可怜的娃啊，恐怕是被哪个老怪给诅咒了吧。 老者心里叹息，自回忆里生出一缕怜悯之意，便任由徐陌多跪了一会儿。 而徐陌这边，他自然没有多少话想说，只是照形式吐了两句词，接着又悄然睁开一只眼，偷偷看向神像。 这次，他与体内真龙同步，双眼化作灵眸，瞳孔缩放如异兽般神奇，再看神像时瞬间就勘破了幻觉异像。 恍然间，世界变得无比清晰，庙宇细节如同眼前，行人环境分毫必现，甚至时间快慢也由心意而决。 一切都在眼中放大，唯独尊立于莲台上的李毅像与众不同；刚刚供奉的香火飘出缕缕轻烟，众多白烟又汇聚莲台之上，伏在神像脚下宛如飞仙驾云之景。 受香火熏陶的神像散发朦胧金光，形象由武圣一转，如同在世天神，威严神圣，而其周身的所有光芒又都逐渐朝顶上凝聚，最后由一束伸向虚空，不知去向何处。 徐陌紧盯神像头顶，眼中龙力更强，已经看到了金光的大概趋向，却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醒来！ 声音吓得徐陌立即收回龙力，紧接着周围环境骤然一变，他整个人竟瞬间来到屋外，被庙祝提着衣领丢在地上。 “又是一个不听话的家伙！小子，命短求太祖再多也没用，好好想想自己还有什么遗憾没做吧。” 一进一出仿佛幻影，两人的动作周围没有一人看见，全都忽略了异像，当发现时只惊奇于徐陌突然摔在地上，丝毫不知道祠庙里的老头是个高人。 太祖神像…… 庙祝抬头对其直视，恍惚间也能看到一点天神的影子，然而更多的是凡俗身影和无数祈祷，引得他心烦，摇了摇头便重新坐回角落，恢复先前的懒人状态。 而在门外的街上，徐陌迎面趴在大路中间，路人们好奇看他一眼就绕了过去，不过某些指指点点的好事者还是令他十分尴尬，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心里慌张却装作一脸无事的样子。 刚才一招瞬移转换让他真正见识了一把上三品炼神的力量，心中悸动不已，又暗自与如今所掌握的龙力相对比…… 当然，两者对他来说都是顶尖的力量，感觉不出差别，只是内心保守的想法让徐陌有些露怯。 人物加持并非得到所有的能力，他继承于武圣的只有一身金刚怪力和红龙化身，与炼神境的奇妙相比不知高下，却在主观中更想要随心移动的本事。 这些想法只是转瞬之间；徐陌此生第一次碰到炼神法术，下意识的只想远离，然而今天第一次走入闹市似乎与仙人颇为有缘，刚离开祠庙周围又恰好与一个算命的老头碰上了。 啧啧！小伙子的运气……真不错！ 凭空出现的话音没有让徐陌暴露多大反应，只是突然顿在原地，体内真龙即将爆发，双眼又循着感觉看向街角的一处巷口。 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那里已经排上十几人队伍，男女老少皆有，最前面的是一位有些粗糙的算命先生。 男人在一般人看来就是面色亲和的中年，但在此刻徐陌的眼中血气却比普通人更盛数百倍，浑身散发的都是道门清气，同时在脑袋泥丸宫之中，一团难以忽视的光芒凝成一团，无漏无缺，全善圆满。 与祠庙庙祝一样，男人也是一位炼神高人！ 不过说是算命，看他顶着一脸沧桑年长的面貌，却仅在左手抓了一支黄旗，右手在别人眼前胡乱勾画几笔，如此简陋的排场，说他粗糙都是客气的了。 徐陌本想装作不知情路过，可转念一想，一个炼神高人不该是随意调侃他的，就这样走了或许不合适，又觉得他精通卜算卦象，或许能为自己的伤病之躯找到破解之法。 总之，他走出几步后还是转了回来，安静待在一旁看着。 “哎，小哥，张神算一次就看二十人，今天已经满了，你不如明天早点来。” 队伍中的妇人好心给徐陌提醒道，他全都礼貌地谢过，仍还是站在原地，静等张姓算子空闲。 不过，他在这里一站觉得无所谓，在队伍前头给人算命的张少轩却有些别扭。 本来只是顽皮心多嘴一说，结果竟真把这个死小子引过来了！ “咳咳咳，大家散了散了，今日我身体欠佳，就到此为止吧。” 张少轩大手一挥，本该因此气恼的人们立马心态一转，嘴里念叨着可惜，脚下丝毫不停地走上街去。 徐陌眼前一亮，随即快步走了上去，结果还没等他拱手敬礼就见算子夹着帆旗准备开溜。 “道长，道长！道长请留步！” 一开始跟着跑了几步，结果张少轩看似慢步行走实则速度飞快，最终徐陌不得不动用一些龙力，两步跳到他面前。 “道长，请等等啊，刚才可是你喊话叫我过来的。” “哼……果然有些本事。” 张少轩自然是故意耍诈的，两人的追赶只有徐陌引人注意，到现在都没人觉得他这个中年老汉有什么特别。 既是自己多嘴惹的事，他也没想真的不管，只是现在又一次看到徐陌头顶的死气，心里仍不免排斥。 “小子，你哪家的？” “我，我是定北王府的人。” 徐陌恭敬回答，张少轩却突然瞪大了眼睛，随即皱眉一想，又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徐陌，细细感应之后眼神逐渐凝重，震惊毫不掩饰。 “你……原来是你这小子。” 最后一声他只是嘀咕，徐陌没有听清，但看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应该挺严重。 “道长，不知能否看出我的身体有何病症？该作何解？” “患病？” 张少轩甩开他的手，用复杂而嫌弃的眼神深深刺向他，话音更是一道暴击：“你小子……赶快准备后事吧。” “……” 说完，张少轩转身一晃，整个人化作一缕轻烟飘飞，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独留徐陌一人在街上久久愣神，好半天才向前走去。 呼呼—— 天空流云飘荡，一阵微风降下清凉，张少轩便神奇地从中脱出，大步跨入了斩妖司大门。 “哎呀呀，从今以后都不管闲事了，折寿啊折寿！” “老张这是怎么了？没遇到小娘子邂逅？” 同僚们与他开玩笑，张少轩大笑不语，一路走回自己的位子上躺着，当周围重新静下来后嘴里忽然喃喃道： “今天……遇见一个早该死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