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理越辩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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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恍然,狐疑的看了姜子牙一眼。 早先听说灵珠子来访,他问了两句猜出来是哪吒,本就当朋友来到。是姜子牙说现今商王倚重哪吒还要胜过闻太师,需谨慎对待,他才率文武出迎。 姜子牙看到姬昌眼神怪异,面子上过不去,想了想,走到姬昌身前拜倒,“主公,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丞相请讲。”姬昌伸手虚扶。 姜子牙站直身子,侃侃而谈道:“天下八百诸侯,未有谁得商王赐下礼乐征伐之权。前次主公讨伐侯虎,其实僭越。臣料定短则半月,多则二月,朝歌必有人来问罪,届时西岐或起刀兵。难得通天太师今日到访,主公可将侯虎之死说明,由通天太师代为转告商王,免这一场灾祸。” 此言一出,哪吒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原本按着姬昌的命运轨迹,得吃了用伯邑考血rou做的饼子才能回家。纣王或许出于补偿心理,将姬昌释放同时,还封姬昌为“文王”。 但这一回,姬昌是被“鸟人”掳走,哪来的文王大位,更没有白旄、黄钺。 说白了,姬昌攻打北伯侯犯了王法,往大了说,跟举旗造反也没区别。 一想到这些,哪吒心中不免泛起火气,接过话头道:“姜丞相当年也在朝歌做官,晓得商律严苛。怎敢作此挟主恶事,干犯王法。你擅起刀兵,却让我收拾烂摊子,不觉得脸红吗?” 姜子牙闻言像被踩中痛脚,反唇相讥道:“崇侯虎在北疆兴工动土,荼毒万姓,将一域民众收作苦力驱使。早晚取死有道,将他剪除乃顺天应命之举。” “好个姜丞相!”哪吒气极反笑道:“就算崇侯虎罪有应得,崇黑虎卖兄求荣又怎么说?你让黑虎进驻崇城当北伯侯又是何道理?北疆是你家的啊?” “恶哪吒!”姜子牙大叫道:“与你把话说开!今上无道,杀妻灭子,多有残害忠良事。先逼反了东南四百路诸侯,再有平灵王起义,其实气数将尽。我家主公念成汤得江山不易,为天子剪除崇侯虎这个祸胎,本意延续成汤天下,有功无罪。你说此言语回护崇侯虎,与朝中那些jian佞小人有何区别?” 哪吒站起身来,一脚踹翻矮几,骂道:“姜尚!我敬你一声喊你师叔,不敬你送你入土。别跟小爷面前玩什么大义凛然,你弟子武吉杀人本该偿命,那时你怎么不想百姓生活艰难?人家欠你的,就该被你弟子杀?” 说着,哪吒手一挥放出红绣球,喝道:“将武吉拿来此处!” 和合二神飞出,一晃消失不见。 姜子牙虽也学道,毕竟rou眼凡胎,不借符法如何看得见妖鬼,只见哪吒冲着绣球说话,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彼此身份高低不同,立时气短。 这却不提官职。 此时姜子牙情况类似于当年李靖下山,学道不成,被师父安排做官求取人间富贵,过得几十年黄土一坯。 就算不久后他得了封神大任,也局限于眼界,并不知道封神有多重要,心心念念的始终是得道成仙。 姜子牙因没修道天赋而自卑,对哪吒这种正规炼气士除开艳羡,还感觉矮人家一头,难免轻贱己身。 等将来他号令群仙东出灭商,一场场大战下来,杀败无数名声在外的炼气士,才养出上位者的气势。问斩土行孙一节,惧留孙软言相劝,姿态放的极低,他也没给多少面子,不情不愿的将人放过。 哪吒倒没想的这么深远,只是单纯觉得姜子牙双标,要将武吉捉来此地,当着姜子牙的面打死! 却说哪吒静候和合二神回转,姜子牙气短不敢吭声,两人停下争吵。 姬昌见插得进话了,忙道:“丞相,你少说两句。”起身离了矮几,到哪吒身边,“哪吒,丞相心系天下万民,与你一样怀有道德,并非蠢直。” “贤侯,武吉之事如何说?”哪吒冷笑一声,目光掠过在场四贤八俊,说道:“不能正己,何以正人。若是姜丞相这等贤才,于西岐百姓留之有功,委屈一人性命,我虽也觉得不对,好歹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武吉只是姜丞相弟子,自身有何本事抵得上一条人命?尝闻西岐有四贤八俊、三十六杰,他们业有亲朋好友,如若犯下杀人大罪,可否按武吉前例一一免死?今日贤侯拦我,将来西岐百姓冤死者多矣。” 姬昌听哪吒句句说得在理,几次张口,求情的话没能说出,情知此事稍不注意,他数十年贤名毁于一旦,空余一声长叹。 姜子牙偷眼去看四贤八俊,见个个若有所思,心下暗自着急,忽将目光落去姬发身上。 他还没有说话,一阵风儿先吹进,把武吉卷到众人面前。耳听得“哎呀”一声,看武吉跳将起来。 “徒儿,你怎么来了?”姜子牙问。 哪吒将红绣球收起,左右看看,把旁边柱子上挂着宝剑取来随手一丢,正巧丢到姬发脚边,顺势说道:“发公子,你父侯贤名传唱天下,举世尊他为‘圣人’,今日可见真假。” 说着,哪吒一甩手,用混天绫绑了武吉,双手环抱,呵呵冷笑几声。 姬昌看事情再无转圜余地,暗暗想道:“子牙啊子牙,你没事招惹哪吒干嘛?”念头转过,与姜子牙歉然一笑道:“子牙,你看如何?” 姜子牙深深看了哪吒一眼,面无表情道:“臣有罪。”遂向姬发施礼下拜,“发公子,杀人偿命,理所应当。望公子牢记今日之事,将来体恤百姓之余,也莫忘了律法之严。” “丞相教诲,我牢记在心。” 姬发笑出声来,因姜子牙做出了他认可的决定,俯身捡起宝剑,觉察有人看他,一抬头,与哪吒眼神对上,微微点头示意,朝着武吉走去。 到这时候,武吉才知为何到此,还是为了当初进城发卖薪柴,误将人打死的事。 他也真至孝,情知此次有死无生,不作半字辩解,费劲扭过头去,冲姜子牙说道:“弟子不孝,不能再侍奉师父,还得烦劳师父闲时多去看望我的母亲,如此,武吉死也甘心了。” “徒儿,你放心去吧。”姜子牙不忍别过头去。
姬发拔剑出鞘,听了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发公子,被打死之人难道没有父母?”哪吒怒喝一声,道:“表里不一最是恼人,发公子当有决断,不负将来雄主英名。” 姬发深吸一口气,道声“得罪”,双手握住宝剑,搁在武吉脖子上使劲一拉。 一蓬血花飞起。 哪吒快了心意,却又感觉到法力波动,睁法眼看去,原是姜子牙袖里藏了一张符箓收敛武吉魂魄。 “真失望啊!”哪吒喃喃出声,心中默念:“范无救,吞了。” 武吉尸身倒在地上。 姬昌道:“速速盛棺入殓,送去城外安葬。” 姜子牙跟着面色一变,袖子里的手将符纸捏作一团,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 经此一事,宴席自然无法继续。 姬昌看天色还早,拉着哪吒去到另一座小殿,教宫人奉上茶水点心,跟哪吒面对面坐在一起。 等茶水到了,他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邑”字,问道:“可好?” “好。”哪吒举起茶杯示意。 姬昌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哪吒,你于金钱卦一道有哪里不懂,尽管说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不客气了。”哪吒跟着笑笑,说道:“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作何解?” 姬昌略一思索,结合哪吒目前处境,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话,说出解答,又问询哪吒看法。 饮茶说卦。姬昌并非直截了当给出答案,也非云山雾里故作高深,每每结合时事说出见解以外,还要多问一遍哪吒的看法,更提出他的困惑,请哪吒作答。 说是教导,更像在交流。 哪吒在金庭玉柱囫囵读下的那些书,此时都成为了他的底蕴,经由姬昌一点拨,明白许多道理。由东海平叛染上的戾气悄无声息消失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神神明明,不可言说的道气。 一老一少,从上午聊到晚上,还不尽兴,又教人点上香烛,趁夜色交谈。也不全说易理。 哪吒难得有人请教,从前书本上得来知识有不明处,一一问出,有那么几个问题姬昌也说不出答案,遂相互探讨。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吵得脸红脖子粗,各自都有进益。 不觉就到深夜,姬昌也有些乏累了,端杯喝茶,反在杯中看见崇侯虎七窍流血的倒影,大叫一声丢了杯子,指着地上碎掉的杯子说道:“崇侯虎,又是崇侯虎!他来找我索命了。” “贤侯莫怕!”哪吒说话同时放起红绣球,让范、谢出来巡游四外,看有无冤魂。 与此同时,姬昌一偏头,看到远处铜镜,抬手指过去,“他到那了!”晃眼间,崇侯虎又站在他身前,近的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血腥味。 哪吒睁开法眼到处看去,一点儿诡异也未觉察,再听范、谢说此地清灵,并无冤魂厉鬼,略想了想,将御神铃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