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异国故江
真的亲眼见到了这片平原之后,侯君集反倒并无想象中那般激动。 他满脸淡然的下了令,随后挥挥手示意吴巴将他最爱的椅子搬到了最外侧。 悠然的把自己在椅子上舒展开,抽开胸前装着千步镜的锦袋的束口绳。 身体往后一躺,双脚往栏杆上一放,侯君集闭上晃晃悠悠小憩了起来。 这里没吴巴说话的份儿,旁边的亲卫踮脚观察了一下前方似乎并没有如期打起来,随即倒是仗着亲近,小心建议道: “郎主,那土人似乎是个识相的,要不下去活动一下身子,免得在海上晃得乏了。” “没打起来?” 源出青海,过巴蜀云南,奔腾向南入群山不知踪迹,但没想到竟是在此入海。 “如今真腊国势大,扶南国已被打到都城附近了……” 吴巴不明所以,但那边亲兵已经忍不住惊讶道: “巴蜀的兰苍水?” “诸位将军阻拦了真腊人的杀俘,随后俺自己做主,放了一部分扶南人,让他们回去告诉扶南国主,唐使来了。” “那不是兄弟们想要在陛下面前给郎主挣点面嘛,如今孤悬海外,死了那便是埋骨异乡,不值当。” 但那地图上看到的也不好详细解释,侯君集只能模糊道: “此事乃是两国相交干系重大,国公竟不在意?” 吴巴好奇看了眼犹在惊讶的亲兵,旋即继续道: 按理来说,为将者当谨慎,这种情况下至少留一艘船在外策应才保险。 “既未打起来……吴巴!” 再说了,那王玄策区区一介使者都能单人灭国,他堂堂国公还不能一人敌两国了? 麾下亲兵满脸兴奋,吴巴倒是难得有点忧色: “然从去年起,扶南连战连败,真腊国主率军南下,故而其都城如今亦位于兰苍水中游。” 陛下给他的那张来自于千余年后的精细地图不宜示人,但有这般粗略地图作为参照行事无疑能够简单不少。 “那突厥的颉利曾帅精兵十万,仍被灭国缚于陛下面前,此间三国,能比突厥否?“ “这真腊国都城位于这兰苍水上游,扶南国都位于兰苍水中游所成大湖。” 侯君集听着吴巴的讲解点点头,很快心中也有了决断: 边走他也抓住机会与这亲兵请教: 虽然侯君集眼皮一点都没抬,但这亲兵还是陪笑道: “令儿郎们今夜早睡,明日一早由兰苍水北上,由海入河,寻那真腊扶南国主去。” “这真腊扶南国境内有一条大河,当地人称其为……” 吴巴顿时哑然,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有几分理所应当之感。 吴巴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便想要追问,结果那边的亲兵拉着他就走: “走走走,吾与你同去,勿要打扰郎主休息。“ 眼看着吴巴又捧出来一张粗糙的舆图,侯君集便对这人愈发满意了。 “国公殿下,此行当慎重,若无必要……” 就着亲卫端过来的水一边洗漱,一边打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已经回来的吴巴和那名亲兵。 这倒不难理解,看这边士卒简陋的样子也能猜到这等小国,所谓的都城就是一个中枢代称,国主在哪儿都城就在哪儿,甚至未必有个公认的名称。 “并未,兴许是九郎他们为求稳妥,披甲执刀挂弩方才上了岸,这打扮把那土人给慑住了。” 眼看吴巴精神振奋了一点之后,侯君集旋即才询问最关心的另一问题: 不待吴巴说完,侯君集便从善如流道: “问清楚了,那胜了的乃是真腊国,被杀俘的是扶南国……” 那亲兵脸上的不屑相当放肆: “这里你最熟悉此地,交涉之事你来权宜,本国公乏了,勿要叨扰。” 侯君集默然,别说亲兵不信,他最初在后世光幕地图上看到时也没想到。 那自是不能的,吴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那至少也该由国公来权宜此事……” 但那是面对旗鼓相当的敌人情况下,侯君集仔细打量过这扶南国和真腊国的士兵,结论就是华夏八百年前的秦兵都能把他们吊起来打,不管是装备还是作战意志又或者作战技法,唐军皆处于领先地位。 侯君集能猜到,自己麾下听闻那真腊人还想要讨价还价时多半下手都非常果断,可能惊吓到了这吴巴,但不妨事,于是他夸了一句:
“做得好。” 那边吴巴还在给侯君集解释: “此水奔流万里,宜称兰苍河或兰苍江。” 这种情况下委实没什么好怕的。 而到此之前,这片硕大平原的地形要点皆已牢牢刻在侯君集脑内,因此盯着这张简陋地图打量了一会儿之后,侯君集便已模糊猜测出了这两国都城之所在。 两人身上皆沾了一点血迹,不同的亲兵身上悍勇之气扑面而来,吴巴就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兰苍水。”侯君集打断道:“此河名为兰苍水。” “可知那扶南与真腊都城位于何处?” 背过身去便听到那边椅子上传来轻微的鼾声,吴巴也只能被这亲兵挽着手往下走,要用小船去到岸上去。 不过好在吴巴还记得自己职责所在,虽茫然但还是主动道明了今日的情况: “倒也是。”侯君集琢磨了一下吩咐道: “番邦小国,唯有国主,能面见国公,余者不足论。” 《汉书》称劳水,《华阳国志》及《水经》唤其仓津,但多用兰苍水之名。 不过还没等吴巴琢磨过来自己这个叉手礼是不是比反了,就听到眼前的国公继续道: “啧,这群夯货,当初洺水河畔为了在陛下面前显名,一个个恨不得裸衣冲锋,现在面对一群陶鸡瓦犬,反倒是知进退了。” 一直到太阳偏西,侯君集方才伸了个懒腰在躺椅上醒了过来。 这亲兵一脸奇怪的反问: 吴巴顿时脊背挺的笔直,然后手忙脚乱的做了个最近学的还不是很熟练的叉手礼:“国公殿下。” “此二人本骨rou兄弟,实不忍眼见其相残厮杀。” “那真腊国不愿意……诸位将军就变了颜色,杀了一些真腊人,余下的真腊人便同意了。” “俺做主,留下了一些扶南人和真腊人,等他们国主来领他们回去……” “勿要戏言。” “自然,本国公乃是去给两国主讲何谓兄友弟恭的。” “我夏民,最善以理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