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关东支部（二）

    龙马弦一郎所在的位置距离红井大约一公里，他穿着日本航空自卫队的军装，站在乌云之下，默默地抽着纸烟。

    只有一条简易公路可以抵达红井，龙马弦一郎和航空自卫队的士兵控制了这条公路，设置了坚固的路障。如果有人试图从空中接近红井，那么航空自卫队的“刺针”防空导弹会把他击落。距离这里35公里的木更津基地里有一个中队的F-2战斗机，随时准备对红井进行支援，卡美拉雷达监控着整个地区。

    如果猛鬼众试图进攻红井，他们只能尝试突破密林，但风魔家的忍者们会在密林深处等待他们。如今的忍者已经不完全依靠忍刀和手里剑作战了，他们善于使用高科技陷阱和激光监控设备，借助这些设备他们很容易发现入侵者，然后跟在入侵者后面，从走在最后面的人开始逐一割喉。

    这片荒山野岭的防御固若金汤，只是奉命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们对红井内部正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们也无法预想到几个时后，这里就会有一场盛典开幕。

    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关东支部的负责人明智阿须矢。执行局和关东、关西两大支部是直接听命于大家长的人，明智阿须矢也曾在卡塞尔学院进修。

    “龙马家主，关东支部预计将在五分钟后跟你们会合，协助你们布防。”明智阿须矢话素来简短。

    电话还没结束，龙马弦一郎已经听见改装跑车的轰鸣声，首先出现的是一辆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跑车，它以每时200公里的高速驶来，简直是一支飙射的箭。

    士兵们整齐地举起武器，阿尔法·罗密欧明亮的大灯像是蛇眼，他们自然而然生出了警惕。跑车在接近路障的时候急刹车，陶瓷刹车盘上溅出明亮的火花，它滑行着停在龙马弦一郎面前。

    车门打开，森冷的年轻人走下车来。

    关东支部支部长明智阿须矢向龙马弦一郎深鞠躬。从职位上来明智阿须矢和龙马弦一郎是相当的，但在家族内部是严格的家长制，家主就是家主。

    又有引擎轰鸣声逼近，两辆跑车并排驶来，车头几乎平齐。一部暗蓝色的保时捷，一部金色的日产GtR，直冲阿须矢而去。阿须矢却没有要闪避的意思，而是打开了自己的车后备箱，从中提出古雅的刀海保时捷和GtR紧贴着他驰过，劲风撩起了阿须矢的额发，旋转着停在阿尔法·罗密欧的两侧。

    两辆车上都跳下了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阿须矢，赢的是谁？”

    “是长船，从我身边擦过去的时候，他的保时捷领先半个车身。”阿须矢。

    “车身太重，最后一个弯我慢了。”输家把一摞钞票扔给保时捷的车主长船。

    “回去的路上可以再赛一场。”长船。

    后备箱打开，里面是一支拆卸开来的狙击步枪，长船手脚麻利地把枪组装起来。

    更多的车急停在路障前，清一色的大马力跑车，车主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男有女。他们把车停成一排，立刻打开后备箱检查各自的装备。关东支部的十二名组长全数到齐。

    关东支部的组长们都以古刀为代号，代号“长船”的风魔木胜是出色的狙击手，代号“影秀”的GtR车主拥有凭空制造空气炸弹的能力，而阿须矢的代号则是“菊一文字”。虽然是多年的同事，甚至是卡塞尔学院的同班同学，但组长们并不寒暄——寒暄素来不是关东支部的风格，猛虎是很少吼叫的，凑在一起喵喵叫的是猫。

    “大家长会在打通藏骸之井前一个时左右到达这里？”龙马弦一郎问。

    “是，大家长对于水银和铝热剂燃烧弹是否能够发挥作用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决定亲自监督打开藏骸之井的最后阶段。”阿须矢微微鞠躬：“为以防万一，他会带着绘梨衣姐，由关西支部护送。”

    “了解。”龙马弦一郎点头：“公路上的驻防没有问题，只是神随时可能彻底苏醒，所以现在需要人手的地方是红井深处。”

    “明白……不，稍等一下。”阿须矢忽然一愣：“您的意思是，需要我们驻守的地方，是红井内部的区域？”

    “有什么问题么？”龙马弦一郎平静地。

    “没什么。”阿须矢立刻道：“我们马上做准备！”

    ……

    阿尔法·罗密欧的车灯于隧道中亮起，尾随这辆车后的是同样招摇的各色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响彻了整条隧道。

    关东支部支部长明智阿须矢此时正在轰油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坐着面无表情的龙马弦一郎。

    “这条隧道是限速路段，最快只能开到五十码的。”龙马弦一郎抬手指向一旁路灯下的限速警告牌。

    “抱歉，刚刚没有注意。”阿须矢抓起车内的对讲机道：“这里是限速路段，减速！”

    着他轻踩了一脚刹车，随着刹车灯亮起，引擎的躁动声也同时轻柔了不少。

    阿须矢的表情不太好看，主要是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作为着名的问题支部，今到场的包括阿须矢在内的组长们都是些才，但也都是些疯子。除了喜欢飙车，他们中有人沉迷d品，有人喜欢赌博——还有人爱用手指为赌注跟人赌博。作为支部长，明智阿须矢的怪癖是最干净的，至少不会打搅到别人，他痴迷于解剖尸体。他从非法渠道购买尸体，在自家的“cao作间”里一丝一缕地剖析肌rou和骨骼。

    橘政宗生前对他们很头疼，但不忍放弃，毕竟没有怪癖的人不够格称作才，才从某种意义上来就是怪胎。如果不是橘政宗的保荐，这些怪胎早就被逐出家族了。

    阿须矢很清楚，以刻板方正着称的龙马弦一郎并不喜欢自己这帮人，所以他原本以为龙马家主一定会把他们派往视线之外的树林中去支援风魔家的忍者，可没想到，龙马弦一郎居然让他们去红井深处驻防。

    被家主信任原本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才对，可阿须矢神色复杂的原因是……他在昨日深夜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短，简短到只有五个字——橘政宗已死。

    这通电话是猛鬼众的人打来的，同时这也预示着，关东支部即将反叛这一事实。

    橘政宗弄错了一件事，才固然是宝贵的，但才可以服务于任何人，蛇岐八家或者猛鬼众，在阿须矢看来都一样。他感兴趣的事情只有两件——解剖尸体时的愉悦感，还有力量。

    他是家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在卡塞尔学院进修时，阿须矢保持着近身战无敌的纪录，有着“妖刀”的美誉。

    妖刀的传在阿须矢离开卡塞尔学院之后仍在流传，直到楚子航入学，那之后学院近身战的桂冠就属于新任的狮心会长了。

    遗憾的是阿须矢那时已经返回日本就任于关东支部，实在没有理由回学院和本科部的学员来一场真刀对决。

    阿须矢当然不会承认一个中国人能打破他创下的纪录，他猜测楚子航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位精通日本刀艺术的大师。他从日本写邮件给楚子航，问他的刀术到底师承哪位大师，楚子航非常诚恳地回复，他除了在一家名桨武藏”的剑道培训中心学过两年，其他都是看剑道比赛录像自行领悟的。于是阿须矢猜测那个名叫武藏的道馆中一定有位隐者。

    既然知道了楚子航的师承，阿须矢就不屑于再跟学生较量。他特意申请了赴中国出差，带上了家传宝刀。他在那座滨海城市下飞机，坐上出租，弯弯绕绕地找到武藏剑道培训中心。在“武藏”的招牌前，阿须矢沉默了，因为旁边还有一块更大的招牌上面写着“市少年宫”。

    培训中心里没有什么固定的老师，只有一些剑道爱好者在教孩子耍竹刀，阿须矢茫然地走过训练场，孩子们在他身前身后蹦蹦跳跳。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楚子航了假话，要么楚子航是绝无仅有的才——在阿须矢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些，因为在去年，他获悉了楚子航亲手了杀死名为耶梦加得的龙王的消息。

    因此阿须矢迫切地想要跟楚子航一战，但是分明楚子航已经到达日本，他却不被允许上门挑战，家族中负责接待的人是未来的大家长源稚生，源稚生怎么可能允许一个下属前去挑战学院本部派来的人？

    橘政宗还活着的时候，关东支部还怀着一点点对于那个老饶感恩，不愿意立刻投向猛鬼众。但就在昨夜，橘政宗死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阿须矢的东西了，他自由了。

    所以关东支部在昨晚就彻底已经反叛，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支援，而是占领红井，协助王将捕获名为神的生物！

    在来时的路上，阿须矢一度有些难耐心中的兴奋，原因倒不是他们马上要见到神，而是在手头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就可以去挑战楚子航，战胜楚子航之后还有更让他心动的对手——大家长源稚生。

    他终将证明握着刀的时候，自己才是日本第一！

    背叛真是美妙至极的事情，可阿须矢的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太久。龙马弦一郎的命令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个素来反感关东支部的一等空佐，有什么理由派他们这群问题份子去镇守最为核心的区域。

    原本他们准备在外围区域就直接动手杀死龙马弦一郎，因为源稚生并不能直接指挥自卫队，他调用自卫队的力量必须通过龙马弦一郎这位一等空佐。所以只要龙马家主一死，红井附近的整个防御圈就等同于崩溃，而源稚生想从源氏重工赶往这里最快也需要一个时。

    一个时的时间足够他们完成太多事情，比如占领红井，比如协助猛鬼众捕获神。

    当然，面对龙马弦一郎下达的命令，阿须矢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不是弱智，虽然完全不介意送龙马家主去死，但白来的好处没有不占的道理。所以他当即给其他组长们使了眼色，示意大家静观其变。

    就这样，龙马家主坐上了他的跑车，车队一路穿越公路，驶入了通向红井隧道——根据情报，这条四百米长的隧道尽头就是能够直达红井的升降平台，而且红井内部没有重武器，所以那里会成为最适合杀戮的舞台，龙马弦一郎以及宫本志雄都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只是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阿须矢都有些难以置信。一路上龙马家主唯一过的话就是提醒他不要超速，真是可笑不是么？死到临头的人了，居然还在提醒即将杀死他的人不要超速驾驶。

    连日的大雨让隧道内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些积水，这并不会影响汽车的行驶，只是五十码的速度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无聊，于是阿须矢又开始构想起自己跟楚子航的真刀决战，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勾勒出他如何率先进攻，楚子航又怎么格挡反击，以及每一种情况下他应该采取的战术，最后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刀割裂楚子航的咽喉——那一刻刀上的手感应该美好得让人想哭，阿须矢沉浸在那鲜血飘飞仿佛枫叶坠落的美好一幕郑

    “到了。”忽然，身侧传来龙马弦一郎低沉的声音，把阿须矢从幻想中拖回了现实。

    阿须矢减缓车速，透过挡风玻璃，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升降平台，横在面前的，是一扇在路灯下反射出冷冽清光的巨大金属闸门。

    “这是？”阿须矢侧目看向龙马弦一郎。

    “最后的安全门，通过这里之后就是升降平台了。”龙马弦一郎解开安全带：“让他们都下来吧，有一个人脸识别要通过一下。”

    完这句话后龙马弦一郎就自顾自地推开车门，朝着闸门的侧方向走去。

    阿须矢看着龙马弦一郎的背影，这个男人至今为止所表现出的一切举动要么是愚蠢，要么完全是没有把他们这些人中可能存在的威胁放在眼里——以龙马家主的傲气，或许是真觉得树林里还是离他太近，所以才选择把他们派往更深处的红井，彻彻底底的眼不见为净。

    “下车吧。”他拿起对讲机。

    “确定不在这里杀死他么？”对讲机里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后备箱里的东西可是快要按捺不住了。”

    “不差这一会儿，虎彻。”阿须矢低声道：“这扇门很可能需要家主的身份认证才能通过，在那之前先配合他吧。”

    “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啊，阿须矢。”影秀的声音也响起：“居然选择了最保守的方式进入红井，像是做贼的老鼠。”

    “别废话了。”阿须矢冷冷地：“所有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