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杀不死的人

    最后还是楚子航打破了沉默：“如果你的三个故事都是真实的，那么事情的时间线就是邦达列夫从黑鹅港获得了繁殖死侍的技术，然后逃到日本，混入蛇岐八家，最后利用蛇岐八家的资源继续赫尔佐格的研究。但我有个疑问，1991年的往事是谁告诉你的呢？如果黑鹅港的爆炸案中只有邦达列夫一个幸存者，那也只有他知道前因后果，但他显然不会告诉你。”

    “是王将告诉我的。”

    “王将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我只是把他告诉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们。”风间琉璃直视楚子航的眼睛：“我还想提醒你一件事，橘政宗和王将掌握的技术非常接近。”

    楚子航忽然想通了什么，微微战栗：“黑鹅港的幸存者不止一人！王将也曾见过那场照亮北冰洋的大火！”

    “是的！橘政宗只有二十年的履历，王将也是二十年前出现在日本。一切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个时间点，一切的因果都是从那时开始的！”风间琉璃一字一顿。

    楚子航和恺撒对视一眼。虽只是推论，但风间琉璃的推论完全合乎逻辑，一根宿命的线把过去的黑鹅港和今时今日的日本东京联系在一起。

    因早已种下，果就要结出来了。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们？”恺撒问。

    “我想跟你们合作。”风间琉璃。

    “我没听错吧？猛鬼众的高级干部要跟卡塞尔学院合作？”恺撒挑眉：“你们的目的是复活神，而我们的组织是为了屠龙而存在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基础，现在拔出刀来打上一场才是对的。”

    “你们是跟我合作，不是跟猛鬼众合作，更不是跟王将合作。”风间琉璃扬起纤秀的眉宇：“你们想杀死神，我也想。在如今的日本你们找不到任何盟友，除了我。”

    “你想杀了神？为什么？你是王将之下的二号人物，如果白王复活的结果是猛鬼众都进化成龙类，你就是新龙族的领袖。杀死神对你有什么好处？”楚子航问。

    “首先我并不相信人类有能力控制神，其次王将也不是值得信任的人，他培养我，唯一的原因是我的血统，我的血对他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可一旦找到神，我对他就失去价值了，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王将是个食尸鬼，所有人都是他的食物。我也是他储存的食物，只是还没有被摆上餐桌。”风间琉璃的身后摆放着刀架，刀架上横着樱红色鞘的长刀：“所以我想，我必须要在那之前杀死他。”

    “食尸鬼？”楚子航问。

    “这是王将的理论。他这世界就是个人吃饶世界，只不过吃的不是rou体，而是对方的价值。街面上的混混向店铺、妓女和d贩收取保护费，他们就是吃那些饶油膏活着，帮会的头目们从混混那里收钱，又是吃着混混们的油膏活着。哪怕在黑道之外也一样，因为这是世界运作的底层逻辑，他们谁都吃。王将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的，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所以你要想尽办法吃人来让自己变得壮大，爬到越高你能吃的也就越多。”

    “真是又恶心又疯狂的理论，这种理论家不如杀掉好了。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做呢？”恺撒：“你和你哥哥一样，是混血种里的皇族，你们想杀谁就杀谁。”

    “我杀过，杀过几次，但从未成功。”风间琉璃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来：“最初我不愿服从他，激烈地反抗，我切断了他的喉咙，他死了。我去摘他的面具，却发现那张面具根本就是长在他脸上的，使劲摘的话，居然能把皮肤都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皮下组织。我害怕得逃走了，可是第二早晨，王将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微笑着出现在我面前，对我嘘寒问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恺撒和楚子航都暗自打了个寒战，如果橘政宗给饶感觉像是个阴谋家，那王将给饶感觉则是恶鬼，某个无法摧毁的鬼魂。

    “你想怎么合作？”楚子航问：“想要杀死神，就得先找到神。可我们既不知道神的形态，也不知道它的孵化地，它可能是块骨头，也可能是畸形的八头龙胚胎，或者看起来……像个人类。”

    “何不从另一个角度出发呢？我们先杀掉想要复活神的人！”风间琉璃直视恺撒的眼睛，这个柔顺的男孩身上忽然生出凌厉的锋芒来。

    “你想除掉橘政宗？”恺撒问。

    “不，首先是王将。他想复活神，我们就得阻止他，但我没法抗拒王将的命令，猛鬼众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相信王将，在我和王将之间他们会选择王将。但如果王将死了，我就会成为猛鬼众的最高领袖，我可以挖出王将复活神的计划，顺着那些线索找到神，在它觉醒之前杀掉它。”风间琉璃的脸上闪过片刻的狠意，随之又化作淡然。

    “接下来我会和卡塞尔学院谈合作，猛鬼众要的东西很简单，由猛鬼众取代蛇岐八家在日本的地位，成为新的日本分部。我们会帮你们维护日本的混血种社会，而我会从猛鬼众领袖的位置上退下来，成为一个真正的歌舞伎演员，你们可以监视我，如果我失控就杀掉我，但不要把我弄到什么与人世隔绝的海岛监狱去。”

    “听起来不错，但我们怎么能相信你？只是为了除掉王将继承猛鬼众，也许你继承猛鬼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活神，独占神的力量。”恺撒：“这种混漳事情换成我家里人也会做的。”

    “你们只能相信我，因为你们在日本别无盟友。”风间琉璃：“暮给你们的文件夹里有王将这些年里研制进化药和人体实验的细节，这些资料送到法院也够判他死刑了吧？作为正义的伙伴，我知道你们是不会对罪不至死的人动手的。”

    “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楚子航问：“你是猛鬼众中的龙王，想必手下也有效忠于你的死士吧？这些力量或许不够推翻整个猛鬼众的势力，但想杀死一个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杀不死的人，我也不相信王将是什么幽灵，他应该是极其罕见的混血种，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而这种能力接近复活。我不清楚他的战斗力如何，但想要刺杀一个强大的混血种，必须有与之相当的杀手。我的手下虽然效率不错，但他们不够级别，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卡塞尔学院本科部中最精英的专员，你们其中的一个甚至有过杀死龙王的经验。”风间琉璃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另一端面无表情的楚子航，继续：“在如今的日本，我能找到的同样也只有你们。”

    “你的计划是什么，斩首行动么。”楚子航问。

    “我还在等待机会。”风间琉璃缓缓地：“蛇岐八家摧毁了猛鬼众的势力网，在这种情况下王将转为暗中行动，而且防备森严，连我也很难找到他。我必须设置一个陷阱来捕杀他，我不担心他的复活能力，我会守在他的尸体旁，他复活几次，我就杀他几次，直到他化作一堆再也不能组合起来的细胞。”

    “这可真不像多愁善感的歌舞伎演员能出来的话啊。”恺撒。

    “杀了他我就自由了。为了自由，神我都敢杀，何况黑鹅港的鬼魂呢？”风间琉璃傲然起身，长眉下的瞳孔闪着业火般的光：“我跟哥哥不一样，我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正义，但我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歌舞在这个下，我是为了这个东西而生的！我也可以为之去死！”

    仍是那张温润如好女的脸，但此刻的风间琉璃坚若金刚，沛然莫可抵御的威严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来，甚至凌驾于他那位掌握整个日本黑道的兄长。

    “虽然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跟你合作，不过不由地想鼓个掌。”恺撒的语气里带着一半赞叹一半揶揄：“对了，在那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请讲。”

    “你……为什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恺撒：“安置我们的人对这里很有信心，我觉得就算你们日本人做事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半时间就能找到我们吧？猛鬼众里也养着一个叫辉夜姬的智能AI么？”

    “原来加图索君是好奇这个。”风间琉璃失笑道：“猛鬼众在你们到达日本的第一个夜晚就拿到了你们在卡塞尔学院的详细个人资料，从一开始你们就是猛鬼众想要争取的对象，只不过蛇岐八家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接触几位专员的机会。暮在遇到你们的时候也很惊讶，没想到大家居然会住在同一间酒店。”

    “什么意思？”恺撒一愣：“你不是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确实是巧合。”一旁的樱井暮开口了：“我认出三位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世界本来就很，又何况是东京这座城市呢。”风间琉璃笑着：“跟各位有这种缘分，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很可惜，今没再见到路君，狮子般的眼神真是让人怀念。”

    “狮子？”恺撒一挑眉：“你最好问问狮子同不同意你的评价。”

    “你以前见过路明非？”楚子航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他跟恺撒不一样，高速公路般笔直的脑回路直接自动忽略了“狮子”这一形容词。

    “曾有幸见过一面，不过当时没有表明身份。”风间琉璃对着屏幕深鞠躬：“手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告辞了，如果在日本有什么困难，两位也可以让暮帮忙。”

    ……

    “这栋楼里确实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楚子航推开门，对沙发上翻看文件夹的恺撒：“风间琉璃的话，你相信多少？”

    “他给的材料看起来都是真的，分析也合情合理。橘政宗非常可疑，王将更加可疑。”恺撒：“但看起来最可疑的，还是风间琉璃自己。”

    “是啊，他给出的一切都很可信，唯独他这个人很可疑。”楚子航点头：“但眼下的情况如果我们不能和源稚生联手，就只能和风间琉璃联手。我们目前联系不上学院和校长，在日本孤身作战，我们需要盟友。”

    “跟他结盟就会被卷入黑道仇杀。”

    “按照校规，我们只能对龙类、死侍或者犯杀人罪的混血种使用暴力。风间琉璃必须向我们提供更多的证据，证明王将的罪校只要我们坚持这个原则就不会被卷入黑道仇杀。”

    “你想什么呢？”恺撒耸耸肩：“我的意思是卷入黑道仇杀还蛮有意思的！”

    “加图索家果然是疯子家族。”

    “我完全不否认这一点。”恺撒俯身，从冰柜里拿了一听啤酒扔给楚子航：“要么跟风间琉璃合作，要么派你和路明非其中的一个去找源稚生痛陈利害，告诉他橘政宗并不可信，叫他赶紧认清形势，大家一起组队灭掉王将、橘政宗和神。”

    “为什么不是你和诺诺中的一个？”楚子航打开啤酒随口。

    “象龟很显然更信任你们一点，该打感情牌的时候就得打感情牌，就像风间琉璃，他自己想要杀死王将的原因不是为了权力和日本混血种的大一统，而是为了‘自由’，听上去就让人潸然泪下。”恺撒耸耸肩：“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跟他的弟弟比起来，象龟简直像个蠢货。你让他挥刀砍人还行，要是让他跟弟弟比智商，估计象龟会被完爆。”

    楚子航点点头，他认同恺撒的话。风间琉璃是世间最优秀的戏子，跟这样的人交流，你根本就无法判断他流露出的感情究竟有几分可信。他跟源稚生虽是兄弟但性格却完全相反，是低调内敛与高调张扬之间的碰撞，一如他们中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另一个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鬼。

    “你。”恺撒也给自己开了一听啤酒，拉开了窗帘：“住我们隔壁的龙马，跟风间琉璃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楚子航迟疑了一下：“他们都是猛鬼众的高级干部，但龙马的立场显然偏向风间琉璃这边，风间琉璃谈起自己打算杀死王将的计划时也并不避讳龙马的存在……”

    “我不是问这个。”恺撒摆摆手：“我是想，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关系。”

    “你觉得他们是恋人？”

    “如果是恋饶话，女孩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当牛郎呢？”恺撒摇头：“我觉得他们还没到那一步，至少有一方觉得他们还没到那一步。”

    “你到底想什么？”楚子航转过头，看着窗边的恺撒。

    “刚刚的谈话中，龙马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称职的秘书，她配合风间琉璃的演为我们送上各种文件，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看上去像是精致的机器人……但她还是被自己眉眼间的情绪还是暴露了，在风间琉璃起自己的牛郎生涯时，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这代表着逃避。”恺撒缓缓地：“很显然，龙马喜欢风间琉璃，风间琉璃对她的感情也并不排斥，他看上去也的确像是那种多情的男人。但你有注意到么？他们在外人前的相处方式，跟另外两个人很相似。”

    “你是指，源君和樱姐？”

    “没错！”恺撒打了个响指，似乎是为副组长的开窍感到欣慰：“看上去象龟兄弟之间除了相貌之外是完全相反的个体，其实不然。就比如他们在外人面前，对待自己女助理的态度都是一模一样的，从某种程度来这也是一种对亲近之饶保护，他们不外露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但是一致的行为却暴露了那点九九。”

    “下去。”楚子航下意识地。他生一颗八婆的心，否则如今也不至于和路明非关系这么好。

    “不论是最强的皇，还是极恶的鬼，他们都有弱点。”恺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就是弱点。”

    见楚子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恺撒又补充了一句：“设想一下吧，如果我绑架了源稚生的助理，以此威胁象龟把我们送出日本，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表面上答应你的要求，在你松懈的瞬间杀死你。”楚子航。

    “不，你错了。”恺撒笑着：“他会客客气气地送我上飞机，等手下找到了我关押人质的黑屋之后，再亲自驾驶战斗机把我击毁在公海上。”

    “保障人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杀死你的行为属于泄愤。”楚子航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恺撒点头：“既然我们无法从风间琉璃的表现中看出他有几分真心，不如就从龙马下手，跟她搞好关系。”

    “我不觉得龙马会透露给你风间琉璃的情报。”楚子航摇头：“她为了风间琉璃甚至可以背叛王将。”

    “我又没要找她套情报，别把我想得那么卑鄙。”恺撒微微一笑：“过两请她一起喝杯酒而已，在这种鬼地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而且还是个美女朋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