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信标(四)
几分钟后。 “就让那两个人待在那里没关系吗?” 干瘪聒噪的声音传入东陆人的耳中,虽然是疑问句,但无论是谁都能够听清楚菲语调里面的幸灾乐祸。 “我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可能出现的威胁,小鸟,” 在黑暗之中行走的明参执握拐杖,看了看墙面上逐渐增多的书面诅咒。 并非每个地方都会滋生苔藓,而且愈是往前,苔藓的密度就愈是稀疏,显然与里面的东西有关。 “有你的老鼠在那里盯着,即使是出现意外,我也能‘梭跃’过去——我找他们来明明是为了节省麻烦的。” 有些抱怨的小声回应,明参指了指墙面。 “这些东西,说是诅咒,其实更接近与某种崇拜的祷词,如果不是下水道的恶臭跟潮湿的空气告诉我这里是下水道,我都要以为这里是某个关押卑卡布尼人的地下室了。” “嘎呵呵,确实如此。” 菲出声附和。 “哇哦,瞧瞧,小鸟,从这面墙到那面墙,全部都是那一句话,而且上面还有灵性残留——幸好我没有让那两个塔楼呆子进来,否则咱们就得把他两扛上去了。” 在他的视线里,这些话语都以某种令人费解的方式排列在墙上,尽管字迹潦草而凌乱、词段排列错位,但单纯的注视就能让人明白上面的意思。 这是对人类自然所拥有的灵性深处发出的启迪,但对于东陆人而言,这并不能够奏效。 他掩鼻快步,身体缓缓下沉在阴影中,直到完全消失。 他记下了塔楼守望手中的地图,并清楚的知道恩德拉区水管的位置。 低沉而稀碎得叫人难以觉察的呓语伴随沉溺窒息的潮水声涌起,似乎是因为所处地段的阴暗和某些原因,东陆人在‘梭跃’时还听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伊.......伊格.......努.......努........” “努.......主........虚实..........” “梦.......神国........你也是.........为何.......” “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我不是。” 身处于黑暗中的明参冷声低语,面部仿佛深渊般的漆黑。 他游弋于阴影之中,‘黑死人’的非凡特性让他能更好的适应黑暗中的一切。 “什么东西?” 菲的疑问在东陆人脑中传来,但明参并未理会。 年轻的东陆少年显然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和什么东西相关联,而刚刚传来的污秽邪恶、能令常人发疯发狂的阴冷的呓语更是让他确立的自己的推断。 身旁的黑暗带着明显的灰白色的光斑,并且数量在逐渐增加。 几秒之后,他在目标点重新凝聚出了身形。 没有光线的环境影响不了‘黑死人’和‘不定形黏体’的视觉。 “这种感觉每次都感觉怪怪——我的天呐?!嘎嘎嘎,这是什么东西?” 本该具有规则与秩序体积和分布的管道几乎是看不见了的,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类似动物角质的东西,表面并不规整,布满了不规则、密集且令人作呕的仿佛莲蓬似的窟窿。 而在他们面前、灰白色质地的正中央,半躺着一个身形扭曲古怪的.......虫子? 之所以不能确定,是因为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过古怪诡异,以至于以人类的角度第一眼看过去,居然不能够确认这是否是某种节肢动物。 头部是看不出灵长类特征的,明参曾经在一些科学杂志看到过解剖犬类时画下的颅骨素描,与这具尸体的脑袋竟然有些出奇的相似。 如果仅仅是观察头部,即使是密斯克布索罗大学最博学的学者恐怕都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新品种的犬科生物吧。 而身体——那还能被称之为身体么? 一段段节肢以近乎亵渎自然生理和生物分类的方式与那颗头颅组成了全体。四肢几乎退化了的,像是臃肿的赘生物无力的固定、垂下。 它的身上闪烁着令人不适的灰芒,蠕动着的躯体之中仿佛充斥作呕腐败的脓浆,每当注视那与蛆虫相似的身体,都是对视觉和大脑接受程度的一个挑战。 “你的反应除了丢人之外几乎找不到不算刻薄的词汇来形容——你就不能稍微镇定一点么,蠢鸟?” 感受到肩上的动静,明参打着哈欠,缓缓走上前去。 ‘黑死人’的抵抗力比一般都‘异人’还要高,但这并不意味着‘黑死人’不会被影响,可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东陆人并不会放在心上。 “一个媒介,” 留着黑色杂乱头发的少年一边打量,一边开口,并非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而是为了让身上的这只蠢笨羽兽能够稍微搞清楚状况。 “我曾在《赞卡密托笔记》里看过记载,里面详细记述了如何将正常人变成这幅模样——有些信徒会把这些受害人当做祭品或是某些仪式的媒介。”
“等等,你说这是一个正常人——人类?” 漆黑色的鹦鹉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仿佛蜷曲在蛹中的恶性蛆虫的身体,深深的打了个恶寒。 “哒,这当然是一个人类。” 明参打了个舌音,然后缓缓走上前,脚步像是优雅的踢踏。 “和某位异端神明相关,这个倒霉蛋显然是接触了那个存在散逸出的、微不足道的、少许的‘灵性,在某种仪式的催促下变成了这副模样。” “啧啧啧,想想吧,小鸟——一个大活人,成为了上级仪式的媒介,而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已经在仪式中使用过的‘残次品’。” “已经使用过?” 菲疑惑,咂咂喙,“我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样的仪式?” “有很多,菲,有很多——但是现在最可能的,应该是一个类似信息传导功能的仪式,而这个丑陋的怪胎——呵,‘人蛆’——是一个信标。” “信标?标记什么?” “谁知道呢,” 明参耸了耸肩,“使用‘人蛆’的教团和秘密结社几乎消失,他们所信仰的那个存在也早就不为人所知,即使在《赞卡密托笔记》中也少有记述。” “额,我猜猜,大诗人,你的下一句话一定带个但是。” “嗯哼,你猜对了,” 东陆人打量面前的‘人蛆’,“但是——我曾经在某本记载和灭杀魔鬼相关的宗教卷籍上看过,银冠教会清剿这种东西的记载,他们把使用‘人蛆’的秘密结社统一称作巴卡达难苦者。”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这并不合理——照你的意思,使用‘人蛆’的并不只有一个秘密结社不是吗?” “因为他们都信仰同一个存在,小鸟——‘祂称道是皆为虚妄,而苦难便是受福音,让我们虔诚,赞美那卡扎伟大的主,然后传导祂的福音,那就是全部’。” “这是一首诗的节选,它指向的神祇古老且虚妄,人们曾经亲切呼唤祂的名,伊格努西斯(Ignus),” 明参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眼睛。 “祂曾经被古国卡扎所信仰,而密斯克布索罗大学在革温卡许山上发现卡扎的遗迹。” “难道是?” “切,” 东陆人咂咂嘴,不满的冷哼一声。 “‘构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