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顿点(二)
路途总是短暂,有或者是漫长,这种主观定义的东西往往没有一个确切,不过对于明参而言,路途总不算太长的了。 因为他一路都在思考,要是芝士能多加一倍,那味道得有多好——虽然他已经不是很能吃出味道就是了。 但如果只是这样,又何必把这一段文字描述出来呢? “明参先生。” 令人不悦的粗糙嗓音很是突兀的响起,明参记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一个慵懒却敏锐的烟鬼,给人的感觉沉稳却又松懈——与大部分塔楼成员一样属于‘白’的某条途径的小队队长——桑铎.科。 “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并不完美且令人作呕的意外可以么?” 明参很是嫌恶的开口,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让一些拥有奇怪癖好的先生们兴奋得发狂——长得好看当然可以如此,但若是换做另一个人恐怕只会叫人觉得可怖与恶心罢。 桑铎抬了抬帽子,那一双眼睛微眯,有些无奈的道:“老实说,这会真的是个意外,我们并不知道会在这里和你相遇。” “目的。” 简短的单词从少年的口中说出。 “我们找到了被拐卖的女孩,虽然她们检查过后都没出现什么大碍,但发现她们的环境——不太好——你懂我的意思对吗?” “我不喜欢回答他人的疑问句,桑铎先生,而且你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血,内脏,皮rou浸满了整个房间——就是我们发现人的房间。” 桑铎的嘴角叼着烟,这让他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我们猜测诱拐的手段是在布匹上浸了迷药,然后罩住口鼻后带走——明参先生,我们都清楚,对于一个异人而已,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双手比划了一个大致方矩的形状,开口道:“那些女孩之中有接受文化程度较高的,她告诉我,她们似乎从未进食,也没有饮水,但每天都会被注射某种液体,我们怀疑这是她们不进食却没有明显消瘦的原因。” “营养液,对吗?” 明参推了推眼镜框开口。 “十分新奇的说法,而且概括性极强,”桑铎顿了顿,接着继续向明参讲述,“虽然我们的人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但这种情况是一定不能够放她们回家的,因此我们把她们送去教会,教会负责的净化工作一向令人信任与敬佩。” “圣瓦伦教会一直与塔楼有合作,正如我们与银冠教会的关系那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明参抬了抬眉毛。 教会........看起来塔楼并不知道所谓那个‘伟大的伦’——圣瓦伦教会信仰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重点,桑铎先生——我赶时间。” “我只是想感谢你,” 给人慵懒差劲印象的中年人表情突然有些严肃,这不免给人一种反差过大的感觉:“无论你的目的如何,你拯救了三十个女孩的生命。” “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找到她们的,明参先生,但如果没有你提供的信息,她们就会变成........” “祭品,” 菲小声的补充道,“仪式的祭品。” “和我没关系。” 明参并没有享受到道德满足的表现,而是非常果断的试图撇清关系。 “那是我误会了。” 中年人脸上仍带着笑容。他给自己点上一支廉价且有些潮湿的丁丝洁香烟,呛鼻的烟味充斥他的肺腑。 每一个塔楼的驻点,无时无刻都会有人在监视,为的就是不会放过可能的线索,或是某些错过极为关键却又消瞬即逝的时机——但桑铎并不打算把这个告诉明参——而像纳克萨或泽彼思这样一般的塔楼守望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如果明参的表现能证明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就表明至少他得知塔楼信息的途径和来源应该不会超过桑铎所处的职位——尽管表现很可能与表演重合,但尝试总是需要去做的,更何况是在根本不知道结论的前提之下。 或许并非是通过塔楼的人获取信息,但每个组织之中总是会出现败类或是叛徒。 而如果明参表现出对于那一尊被塔楼发现并交到教会封印的雕塑的兴趣,那他的危险等级会再升一个档次。 面对这种拙劣第低廉的表演,明参并没有什么所谓。 虽然做出其实自己早就知道那天晚上的塔楼驻点有人在观察自己这种反应或许能导致恩德拉区甚至瓦萨尔斯的塔楼部门举行一次例行的、毫无作用的检查,但这样没有什么意义,因此还不如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管他什么所谓的,麻烦才是他最想回避的。 “我是送其中一个女孩回家的。” 桑铎耸耸肩,说出自己的目的。 明参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朝桑铎的身后看去,蓬松的头发灵动的晃荡,显得轻盈而活逸。 “莎拉.锡比莱?” “明参先生果然是知道,”桑铎压低了礼帽,做出一个失礼的笑容,“我现在已经算是完成任务,还请容许我离开。” 做出低一级的姿态和语言上的恭敬不但可以降低别人的警惕性,还能适当拉近一些关系。身为经验老道的塔楼守望的队长,桑铎显然深谙此道。 “又不是我们把你留住的。” 菲跃到了附近的一处矮墙上,和一群乌鸦们站在一起,开口道。 没有礼貌的摆手示意,明参目送着塔楼守望先生离开,把帽檐压低,一双漆夜的瞳射出锐利的光。 远处似乎有个女孩,脸上似乎带着泪与笑,在和一个中年男子相拥。那个男人的衣着简朴,有些粗糙的补丁和破损。他的背有些驼,肚子小幅度鼓起,四肢显瘦的同时还能轻微瞥到并不小的肌rou。显然的工作量大却缺乏营养摄入。恩德拉区并非是富人区,而卓尔卡一家也只不过是少数的例子,克乍索的大部分工人家庭结构的统一性和相似性并不低。 看着他们相伴走入居民楼,明参不言。这幅温馨的场面在他眼中似乎并没有那么美好。 居民楼外边那些布满划痕模糊不清的玻璃窗上,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看上去还算正常,但少年的眼神倒映在上面,有些可怖,也很可怕。 “哇哦——” 少年终于是回头,淡淡开口。 “半夜得来一趟了,菲——我还真没见过这种东西——教会?哼,塔楼都是一群废物。” “嘎......哈?你说什么——不是,这是什么意思......等等等等,大诗人.......”
扑棱扑棱。 。 。 。 室内的窗户玻璃已经蒙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点点细微的水珠开始敲打,染得室外的植株愈发青翠,而此时的太阳也已经躲进了云层之中。 瓦萨尔斯的天气总是多变,即使是快到入秋依旧如此,但潮湿总有个度,冬日的干燥和些许雪晶能叫许多人生出可怕的冻疮,当然,不是现在。 敲门声显得那么清晰,韵律沉缓而稳重,但有着银色短发的女孩却仿佛触电般从沙发上蹦起。虽然她总是用一副冷淡的表情应付他人,但此时法尔忒妮脸上的微表情还是透露出了紧张与欣喜。 一个从小就不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孩子并非没有情感。 由于担心可能会被淋湿,法尔忒妮小跑到浴室拿了一条毛巾。 轻灵的小碎步伴随青春少女的馨香来到了门口,通过挂在鞋柜后面的墙壁上的铜制花缘镜确认自己的衣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每天几乎都要转动的门把此时有些沉重,温润的手感也许能带来一些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礼物最让人满意的瞬间往往都是拆开包装的时候那样,也许对于女孩而言,明参的来到就好像是一份令人欣喜万分、珍贵又令少女朝思暮想的礼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比喻未尝不是一种十分符合情景与情调的可俏着笔。 不过随着成长,即使是珍重的礼物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理由而出现事故不是么——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相伴,便珍惜这段时光罢,因为并没有所谓长久的拥有或陪伴,一切终于是会消散了。 白色的高领衬衣勾勒出少女没有什么起伏的身子,保守的黑色过膝裤下是长长的白袜——别问我为什么要在室内穿袜子,伙计,这就只是一本小说,你那么关心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干嘛——女孩脖子上束着一段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黑色蕾丝颈饰,纹理十分繁琐与精美,这是明参在女孩生日时送给她的——古怪的趣味。 在克乍索,如果要说最适合大众审美的服饰,应该是那些仿佛蓬松毛羽孔雀般妖艳、珠光宝气的贵族服饰,裙撑撑起夸张的裙摆,数量多得可怕的布绸花朵让穿着那套衣物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形自走盆栽——法尔忒妮曾经从明参的口中听到过东陆男孩对于那种衣物的评价——‘为什么人们会喜欢穿得笨重又花哨,那样就好像是披着洋装的大白鹅’——一如既往的评判口吻。 想到昨日男孩大清早见到自己时仍保持那一副像是坚寒棺木般平静无趣的脸,女孩就嘟起了嘴,但又想到那被酸甜味酱料弄花后终于有些慌张的表情,法尔忒妮的嘴角又勾起了些许得意的弧度,但这对于几乎没有笑容的青春的少女而言似乎有些太过艰难与勉强了——并不好看,但也不难看出,属于是相对与辩论的介于好看与难看之间。 “我亲爱的女儿,” 凡匹历欧.卓尔卡一脸疑惑的从室内走出,他手中握住咖啡杯的杯把,穿着笔挺的衬衣,胡子与眼角的皱纹都透露出年长知性的智慧与沉稳。 “能不能告诉我你把手搭在门把上,又不开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