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胚胎(二)
桑铎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将纳克萨和泽彼思按倒在地,躲过许多飞溅掠袭出的碎块——然后起身转移,瞄准,毫不犹豫的开枪。 无数碎屑击打在他身上,带着冲击于气浪,但似乎对桑铎而言根本不起作用。 他的一双眼睛变成纯粹的白——不,不止是眼睛,桑铎的全身都变成了白色,简直就像是一个在艺术学校或画室里常见的石膏。 白烁的枪身却又有着深沉幽黑孔洞。繁复涩诲的纹路在这一刻都绽起了刺目的光,凝实聚汇在枪管之上。 塔楼虽然会与圣瓦伦教会和银冠教会合作,甚至三方会相互派出成员驻扎、交流,但塔楼是特殊的——他们不信仰神明,他们只信仰人类自身,伟大理性与人类科学——白与高光之塔楼。 不止是桑铎,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 昂贵的白银弹带着火舌喷吐出人类科技构造的骄傲,即使是纳克萨这个近几日才加入塔楼的新人,还是那些不属于塔楼守望的普通员工,此时也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移动。 射击。 移动。 射击。 拖离伤者,寻找掩体。 虽然这不是街头枪战,但刚刚那一幕令人心有余悸。 四散的瓦砾冲打在身上,显然不会好受,这导致现在人们都会下意识的寻找掩体,而四周矗立的屋楼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在他们的上方,一座建筑的天台之上,明参单手捧着笔记。 “夜下的金银盏中盛满琼浆,” “皎洁的月在杯中静悬,” “于是纯洁也被染红,” “徒留醉鬼的鼾,” “和发散的瞳孔,” “伴奏自然和谐的虫鸣。” 啪。 合上笔记。 “我就知道会这样——卑卡布尼人的肮脏血脉再加上邪恶和扭曲——那看上去和昨天不同,更加的纯粹,也更加疯狂——这次甚至都没有把人变成怪物,而是之间吞了。” 高楼天台之上,明参时不时的按住自己的帽子,使其不至于被夜风吹走。 帽子上那半透明的黑色立方体随风飘荡。 “嘿,昨晚那个家伙至少还是个人形,现在遇到的这玩意儿可是连人形都没了——这是特性狂暴么,明参?” 漆黑色的鹦鹉很立在少年的肩膀上发问。即使是在黑夜,它身上依旧倒映着光。 “你似乎需要补充一些小知识,菲——特性,一般是某些仪式的衍生物,当然,也可以通过非自然的人工干预手段制造和放大特性,不过说到底,这种东西的本质无非就是某些权柄的自然逸散,可无论量是如何稀少,祂们也都代表着本身所属序列的能量与凝聚。” “不可控,不可知,不可抗,是人类对于特性的认识和教训——嗯,不是我的。” “但是,底下那东西可不是变得狂暴的特性——据我所知,一般没这么.....哇哦,夸张。” 下方的盛景此时几乎只能用怪诞来形容,简直像是砸在地面的水珠喷溅。但明参的脸上根本毫无波动。他只是用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地面,注视这一切。 一般都特性即使狂暴,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看看那些蠕动的粘稠液体,比菲还要恶心.......不,不对,那不是液体,而是某种生物组织.......通过纠缠和灵性活动.......蠕动的rou团.......这是某种具有生物概念的东西.......嗯,和史莱姆之类的不同....... “菲,下水道里还有活人么?” “如果你是说这里的话,嗯,刚刚全部被这团红色泥巴吞了——是老鼠告诉我的。” 吞了......食物? 等等,假定是人类被袭击时的恐惧激发欲望,而绝望与不甘成为养分,这种东西除了滋养亡灵,还可以填满某些生物的肚子......嗯,邪恶生物。 是具有生物的概念,而且灵性逸散得并非很严重,这简直就像是个生物炸弹——这种年代就开始玩这么花的了吗? 生物....... 原来如此。 “这是胚胎。” 明参突然开口,激起了肩上漆黑色鹦鹉的好奇。 “胚胎?是哪种?” “最低级的那种,就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垃圾一样低级——毕竟仍具有‘生物’这一概念,并且只人类要愿意研究就能大致了解——一般。” 明参说完这些后,就不再开口,而是走到天台边缘坐下,双腿在外面荡啊荡。 当当当。 他用拐杖敲击。 嘣嘣嘣。 人用枪械射击。 “你看,塔楼的家伙们甚至都可以拿着那些玩具瞄准。换做是我们以前解决的那些的话,寻常人只要看一眼就会心智崩溃——唔,瞧瞧,祂甚至都没有污染周围的人和环境。” “也就是说,这东西只是一个单纯的rou块,纯粹而肮脏的血rou,还不足以施展污染......对应位阶应该是‘脓包’,不可能再往上了——这就一个废物玩意,即使是早上个几百年,一群士兵拿长矛都能把祂戳死。” 明参顿了顿,接着道:“胚胎的好处是能够成长,其中的特性还可以不断汲取养分,从而升阶。如果直接取出,通过一些手段加以利用,就能让人跨入相应途径的位阶,但也有很大风险。” “嘎,这些我知道。唔,你猜这一次,这个凯闻巴多秘教团的目的是什么,明参?” 漆黑的鹦鹉聒噪开口,但少年并不回答它提出的问题。 他瞥了瞥下方人们手中的武器,默默思绪。 塔楼工造,白钟型III号安魂锤。 塔楼守望和正常员工的制式左轮配枪,入职第一个礼拜后即可到后勤部领取,需要递交不低于一千五百单词数的书面申请。 匹配9毫米大口径子弹,根据弹壳纹路种类分划种类。 枪管篆刻咒文,能吸纳使用者自身灵性,使其增加喷吐弹火威能,同时还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净化,相关功能由银冠教会友情提供。 即使是凡人,也能使用这种手枪。 搭配不同功能的弹药,只要人数足够,就能形成交叉的不间断火力。如果凡人使用得当,甚至可以击杀一些连塔楼守望都会头疼的敌人。 刚刚那个类似爆炸的效果,应该是这块rou团被吸引过来后,在地下吞食了人,涨大的灵性与躯体引发冲击......以自身为扩散点? 不,这种东西不能用人的思绪去考量......算了。 过几天还要来重新补一下饵食了,就是因为这么个弱小的东西.......麻烦。 “嘎嘎,这帮塔楼呆子好像能够自行解决耶——那我们过来干嘛?!这不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么大诗人?!” “闭嘴。” 明参冷漠的扫了菲一眼,淡淡的道:“你觉得造成这一切的人,会这么轻易的让塔楼毫无伤亡的退走?” “嘎.......嘎?” 菲突然有些愣住了。 漆黑色、与夜幕几近融为一体的少年突然起身,眼中的深幽似乎有恐怖漩渊在融融。 一根又一根或微小或粗大的深黑色血管在他眼睛之中、周围开始浮现、脉动,同时还有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在他眼眶周围开始蔓延。 通灵视觉。 这是几乎所有异人都能够施展的一种能力,但每一条途径序列所施展的效果都会有所不同,而明参显然更擅长捕捉一些邪恶的联系与纠缠。 倏—— 少年的视线中清晰的捕捉到了一条十分浅薄、但又切切实实存在的缥缈的虚线,就像一道长得可怕的赤色匹布,从下水道那里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是‘联系’。 下水道.......是那个胚胎的核心么? 果然......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阴影之中。 一步,一步。 每跨出一步,都会让他的身形更久虚妄,更加空灵。 。 。 某间民房内。 一个身穿深色长袍的老人,他身上和脸上布满臃肿且流脓的瘤包,其中一个已经将左眼给完全遮挡。 但是他的身形并不正常,十分嶙峋,这就使得那些瘤包不像是生长出来,而像是垂挂在他身上一样。 nongnong的脓汁随着他身形的摆动不断流出,在地面上淌成了粘稠恶臭的波澜。 有不少人都跪伏在地。从他们身上的衣着与纹路可以看出,这些人与昨日那个被明参吓疯了的怪胎,还有那个将欧凯丢入可怖房间中的是一伙人——几近标准的反派组织。 他们深深的低埋着脑袋,但那一双双浑浊的眼珠却时不时滴溜溜的乱转,然后贪婪的注视老者身上流淌出的、充满恶臭与疾疫的脓血。 对他们来说,那是神恩,那是赐福——没错,这真是有够恶心的。 老者口中念念有词,那是夹杂最卑鄙可憎、最污秽邪恶的阴毒的诅咒,又是最卑微可怜、最没有尊严的祈求。 仿佛是梦中的呓语,又比如远处的传音,但更为的虚无缥缈也更加难以辨别。 伴随着恶的散漾,吐露出的只会是更加久远黑暗的幻想。 一本有着深红色封皮的书,其中充斥扭曲亵渎的污秽,只是轻轻一瞥就会让人头疼欲裂,触发大脑本能的保护机制。 老者显然是在对着书中的某个段落进行重复朗诵,但这该死的节奏和音色简直就像是在肮脏大粪中徜徉的蛆,或是寄生其他民族的该死的寄生虫一样恶心。 凯闻巴多秘教团。 这个古老而邪恶的秘密结社活跃于十分久远的年代,距今为止,在克乍索帝国各个城邦省区制造了不少血案,而这一切都与其成员所属的序列和他们的崇拜相关。 除却不少于常人近乎无异的疯子和罪犯之外,凯闻巴多秘教团的基础成员,应该是属于脓包途径的异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房间的四面墙上渐渐浮现出类似魔法阵之类的构造,深红且亵渎。 此时此刻发生在这里的,便是一场邪恶的祭祀。 具体是什么......剧透可不好玩,对吧? 随着咏唱时间的推进,这周围似乎开始氤氲某种奇异的雾气。如果你们身处于大青松街的外围——就是刚刚出现那个胚胎的地方——就能发现,塔楼的攻击似乎根本不起作用,而随着时间流逝,那腥红色的鼓包越来越大,似乎快要撑爆。 但就在这老者快要吐露出最后一段音节时。 啪。 脆道而清晰的声音突兀响起,随着接连的是那诡异音节的戛然而止。 脑袋炸开了。 不,这么说不准确,倒不如说,这位浑身挂满瘤子、似乎充斥恶性疾病的老者,他那硕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的脑袋被某种力量给打碎了。 枪械?但是并没有开火声啊....... 噼里啪啦。 诡异。 只是碎了脑袋的身体,此刻居然开始不断裂开,碎片啪啪掉落——但并未腐烂——这是什么? “jackpot。”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漆黑身影摆动了一下右手,愉快的吹了个口哨。 他的肩膀上似乎立着某种怪物,阴冷而怨毒,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在此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