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餐(三)
时间。 时间。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昏胀。 撕裂.....撕裂..... 大脑的痛楚通过神经下放到.....全身..... 这里是.....哪里.....下水道? 蠕动、蠕动.......要去哪里....... 嗅嗅.......嗅嗅....... 疑惑......疑惑? 疑惑.......什么是......疑惑? 嗅嗅......嗅嗅...... 有什么......在那里......好甜.....想要...... 呲溜........眼睛.......好吃.......咸咸的...... 生长.......要.......生长...... 红......什么....... 别吵.....别.....滚出去...... 嘎.....咕噜...... 啾.....嘎.... 咕叽。 呲溜。 咕叽。 呲溜。 咕噜。 咕噜。 。 塔楼的标志...... 明参的眼神变得深邃,就像是无月无星的夜下的海,只有带着灵性的粼辉在平淡的波澜。 “姨妈,抱歉,我来晚了,”金发青年带着歉意走上前,笑着开口,“一些工作上的事......出了点小意外。” 他有着一双深灰色的眼眸,其中透露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和精神。即使是在昏黄灯光的室内,他的金色头发依旧璀璨。 唔,瓦萨尔斯虽然有时能见到太阳,但大多时候阴冷而潮湿,在这儿的人头发除非经常保养,否则往往是软趴趴、色度灰暗的。因此,在瓦萨尔斯还有句俗话——头发漂亮的,不是老爷和夫人,就是有钱的外地人。 “这位是?” 肩膀上立着菲的明参很引人注目,率先吸引了少年的注意。 实际上,黑发黑瞳的东陆人,在克乍索就已经很引人注意了。 “啊,这位是明参,一个顶好的小伙子,我们在罗闻那里奇公爵的宴会上认识。” 奎玛夫人是个典型的瓦萨尔斯女士,活泼而开朗,尽管她的年纪有些太大,但仍可以看出,少女时候的她一定是个天真且充满活力的女士。 明参心中暗想。 显然,奎玛夫人对自己有充足的好感,因此愿意将侄子介绍出来。她应该是认为,对方的社会地位和能力可以对我实施某些帮助,或者觉得我可以和这个孩子有相同的话题交流,建立关系,在往日可以相互照应......她知道他隶属于塔楼吗? “哦,是吗。” 少年瞥了明参一眼,深灰色的眼珠中夹杂着隐蔽的打量观察,而后抬了抬眉毛,伸出右手。 “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Naxar.Za.T.Billyvonster),幸会。” 克乍索贵族的姓名有中缀,一般能用这个来表明、判断这个家族的阶级。 扎.T对应第四阶级,在克乍索虽然不算少见,但已经是寻常人可望不可即的了——唔,奎玛夫人应该是他母亲的姊姊,这从年龄就能看出来,除非他有jiejie或哥哥,但在这种年代多育简直是找死....... 明参带着轻蔑,隐晦的瞥了一眼眼前青年胸口处别着的徽章。 塔楼守望......呵。 “明参。” 不作出回应自然是不礼貌的,与其甩脸得罪一个贵族,不如将表面工作做一下,这样可以少很多麻烦。 面无表情的和对方握了握手,不等明参开口,名为纳克萨的青年就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东陆人?” 明参轻点了下脑袋,就像是个团在水中起浮的发菜团。 自己的打扮再加上肩膀上这只肥鸟实在有些怪异,毕竟对方是塔楼的成员,多多少少感到疑惑,也是有些道理。 唔,下一步可能是谈话拉进距离,或者询问我的工作和住址之类,不过他能很方便的从奎玛夫人那知道我的信息,而且对初次见面的人询问是很不礼貌的,因此大概率是前者。 日后或许不至于被塔楼特别关注,但也可能会有所留意,毕竟腿脚正常的人在外面拿着拐杖,顶着鹦鹉......早知道我会遇到这个家伙,中午又何必那么隐蔽——嗯,是为了偷听来着.......该死,站在过道上好蠢好尴尬,我想去吃饭....... “我也曾经在莎莫温的夏街见过不少东陆人,他们坚韧而谦逊,很值得我学习。” 真是让人恼火的发言啊。 明参想着,开口道。 “这样么?” 他打了个哈哈,显然不甚在意。 虽然明参的兴致并非很大,甚至有些反感,但奎玛夫人却像是一只瞪大了眼睛的猫,见了谷子的麻雀儿,一直絮絮叨叨,而被称作纳克萨的青年也是苦笑,显然早已经习惯自己姨妈的这副模样。 在三分钟后,她终于想起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还在内里的包厢内,这才向明参表示歉意,慈悲的带着自己的侄子离去。 顺便提一句,伙计们,她刚刚是出来只是为了方便——嗯,哪个方便?那个!那个方便! 好吧好吧,让我们把视线放回我们的主角这里。 “两份罗比森苹果木熏烤牛眼配甘咖酱,三分熟,谢谢。” 明参快速的点完餐品,然后坐在位置上,掏出那本有着布满锈绿的铜制头足纲蜷须浮雕的笔记翻看。 虽然侍者对于他一个人点两份的决定有些疑惑,但随即想到毕竟不是自己付钱,便也没有多问。 这里也不是会员制的餐厅。只要愿意出钱,即使没有把桌上的食物吃完也没事——唔,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 暖黄色的油灯晕染在室内,旁边挂着已经被做成标本的麋鹿头——瞧瞧那对角,伙计们,这一定是个大家伙——眼珠被浑浊、不通透的工业玻璃珠取代,不过反腐工作做得不错,皮毛还是很鲜亮与油滑的,里面用铁丝凹成的造型也不算违和与不自然,可以说得上是栩栩如生。 鹿角的阴影投下,映在木地板上,映在餐桌上,像是狰狞而招摇的、充斥怨念与不甘的乱丛枝丫,与之相伴的是聚众结伴、热切交流的食客。 少年时不时抬起头,和身旁的鹦鹉低语着什么,在旁人看来,这似乎是何宠物的亲昵动作,但实际上,那只该死的鹦鹉真的可以和人对话——嘿!我没疯!混蛋! 侍者很贴心的拿了一个金属底的鸟架过来,没错——他们怕这只鹦鹉会乱拉屎——要不是明参一把揪住了菲的脖子,它一定会破口大骂。 餐品是现烤的,而且炉火并非容易控制,因此用时比较久了一些。 待到两份罗比森苹果木熏烤牛眼端上桌,掀开餐盖的那一刻,喷薄的热气卷携香气涌出,晶莹的rou汁反射出清晰的璀璨。 在帮那只聒噪的蠢鸟切割完rou排后,明参这才开始进行晚餐。 噗。
锋利的银制餐刀轻松的划开炙烤得有些焦酥的牛排的表面,喷溅出有些微黄色泽的rou汤,紧接冒出带有深红色肌红蛋白的汁水,同时还有香浓的rou味萦绕鼻尖。 只是用银制的叉子轻轻一按,便能满满溢出诱人的rou汁,与带着红色肌红蛋白的汁水糅合,像是一汪深血色的湖泊在餐碟中开始荡漾。暖黄色的灯光映照之下,表面泛起油水的彩光——真是诱人极了。 好好的看看这块牛眼rou的横截面吧。因为高温而呈现些许半透明的脂肪在嫩rou的缝隙中填充,那好似唯美大理石的横截面般精美而光泽——红色的大理石——而周缘考得焦褐的表皮带着nongnong烟熏的味道,还有不下十一二种香料焖烤后激发出的浓烈香味。 与牛排同盘盛放的,是三片切成薄薄原片的甜菜心,上面淋着酸爽的加罗蒂斯油醋,用来中和甜味;再一旁,是因为要有蔬菜因此才会出现的,清甜新鲜的卷心生菜,搭配脆生爽口的胡萝卜条与刺瓜条,每一根都有手指粗细——唔,谁会吃这个?伙计们,那些老爷的马厩里的那些大家伙们倒是喜欢,但是......哦,天呐,这种东西出现在餐盘里,简直是一场不亚于室内出现南方蟑螂一般的灾难。 好吧,菲会吃——聒噪的禽类。 默默的用叉子把自己盘子里面的蔬菜放到菲的盘中后,明参便将rou块送入口中。 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学习这种行为——rou类要吃,蔬菜也要吃,如此才能称得上健全! 入口的香料与烟熏的味道果然太重,当然,这还在可接受的范围。牛眼rou的咀嚼感并没有多么明显,牛rou每与牙齿摩挲一次,就会被挤压、喷溅出浓郁的rou汁,简直就像吸饱了汤汁的海绵,但有没那么松软。 牛rou中蕴藏的筋和脂肪简直就像是礼物盒中的惊喜,粘糯的口感和牛rou独有的香味在其中像烟花一样绽放。 半小时左右,当大青松街的钟楼响起第二十声传遍全街的悠悠钟声时,明参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又看了看变得有些鼓囊的肥鸟,舒出一口气。 刚刚狼吞虎咽的菲已经成功吸引了全场食客和侍者的注意,甚至还有个穿着昂贵礼服的小男孩带着自己的meimei过来,企图买走这只少见、讨人厌烦的凯西松鹦鹉,当然,没有成功——讨厌。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个小知识——凯西松鹦鹉是能吃rou的......额,但是饭量这么大的,一般是没有。 “......为什么我不能从你的脸上看出品尝食物后的幸福感,明参?” 显得臃肿肥胖的蠢鸟小声的说道,只有二人能够听清。 “因为我不会感到饥饿和饱腹,对我而言刚刚所进行的不过是触觉和味觉、嗅觉的享受,我只是在享受进食,但这甘咖酱太淡了,烟熏味也不够浓——该死的混蛋,这一份可要十三拉斯尔。” 明参低声抱怨道。 就在这时,有些突兀的开门声响起。 有间包厢的门被急促的打开,一个人从其中走出来、不,应该说是小跑——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 “哦,真是可怜的孩子,刚刚来到瓦萨尔斯,就要在大晚上出去加班——这是什么公司?我要投诉他们!” 奎玛夫人带着愠怒的声音似有似无的传出,随机而来的是其丈夫的劝说与女儿的安慰,而这一切全都没有逃过明参的耳朵。 奇怪的是,整个餐厅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按理说,这种行为应该引起一些视线聚焦。 漆黑色的鹦鹉与黑头发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后者不急不缓的擦擦嘴,而后他们异口同声的对恰好立在身旁的侍者开口。 “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