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自古以来,此下星空,众生无不有一死。 纵使修为高绝,才华横溢,能取天下之资源,服丹养生,最终,也不过黄土一抔,埋葬执念。无有能逃脱这个命运。 但贪生恶死,世间生灵皆如是。长生不老,亦是多少人汲汲渴求?于是便诞生了许多凭空想象。亦诞生了名传千古不朽的传说。 是从何时开始,人们开始坚信永生绝非虚无?亦是从何时开始,众生仰望星空,看见的是那死寂黑暗深处飘渺繁盛的仙境? 是时间将认知与流言固化,亦是岁月将那悲哀不甘的寂灭,熔成不朽的神话。 文明的传承,千古绝唱的故事,那是羽化飞升,那是破碎虚空,沉寂无尽年岁与时光后,便不再只是故事,而是已经成为引领众生前进的方向,与自我激励的柱石。 少年苏墨,便从小听着死去的爷爷,讲那没有尽头的故事长大。而新一代的传说,便是从这十方禁区鼇龟岛再次出世开始。 。。。。。。 越过高耸山脊,从侧面照射过来的晨光中,茫茫无际的大海与岛屿边缘交接处,它是万里白浪里一个黑色剪影。拦腰折断,搁浅在沙滩,断裂的桅杆一角没入水中,随着汹涌的海浪挤压着不堪重负的船舷。 这艘远超过万吨的巨型帆船,比想象之中还要大得多,却又比想象中要小得多。还未驶入海中时,它像陆地上向东行驶来的黑色大山。却又在这茫茫天地与海洋,在这从海里逐渐浮起的辽阔岛屿边缘搁浅。那只是毫不起眼的黑色小点。 。。。。。。 少年依稀记得,黑云在激烈的翻滚,好似有人将铁棒捅入低垂堆积的云层,不停的翻搅,细密的雷霆闪烁,天地在刹那间,绝对的黑暗里,闪烁起白炽的裂长光斑。像是天空被撕裂后,露出背后雪白的背景。却又在极短的时间里,亮光熄灭,漆黑笼罩而下。亦像是地狱的黑色幕帘,遮蔽整片天空,并向着人世间笼罩覆压而来。 那种因无可揣度天地间的伟力,而诞生的无力和渺小,那种不能把握自己生命,只能祈盼命运垂怜的无助和不甘,是世间最森然的恐惧。 便是在这天地裂变的电闪雷鸣中,被狂风卷起数百丈巨浪的大海中心,逐渐成型一道看不见尽头的巨大漩涡。而在这漆黑的雨幕下,一道远比深海深处更加漆黑的原点,缓缓从漩涡中心抬升海面,直至无数石峰耸入云霄,直至巨大海漩涡破碎,化作不尽的相互激荡碰撞的细密乱流。 在滚滚低垂,仿佛与大海铺天的巨浪碰撞挤压一起的死亡乌云里,漆黑的光幕破碎,露出其内若隐若现巍峨耸立的许多高山巨石。 一道道愤怒的咆哮冲天而起,卷涌起的白浪与冲击波,击碎雨幕与空气,直射入乌云,击散了雷霆。在那刹那里,天地间静谧地可怕,仿佛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汹涌的海浪,也都慑服其威,不敢出声,是死一般的冷寂。但这却只是错觉,只是天地更加凶狠爆发之前力量的积聚。
而在这如天地倾覆的海域之外,在这暴雨雷鸣之下,环绕着,随波涛起伏着,十二艘数万吨之重造型各异的巨大帆船。船舷甲板之上,还有着被海水侵蚀的痕迹,充满着岁月的沧桑,仿佛从远古时代划破时空而来。却又逐渐被铺天盖地汹涌的海浪,推向前方巨大的死亡漩涡。铁精所铸的船锚,在深海密实的地面犁出一道道长长的沟壑。一如即将被拖入熔岩地狱前,死命挣扎的生灵,在地板上抓出道道血痕。 待到黑色乌云退去,清晨的阳光从东方云层透出。海面上还孤零零漂浮着七艘伤痕累累的巨大船只,以及死死环抱断裂的千年铁木所造甲板,却浸泡发白的尸体。还有不断扑腾水面,试图在力气耗尽之前,登上那人满为患的七艘巨船。 云销雨霁,阳光初来,暗流与漩涡也逐渐沉没海底深处,将危险隐藏在海面之下,但周围气氛似乎更加令人恐惧和不安。不仅仅是周围漂浮姿态各异的发白尸体,更是因那通往阳光里逐渐显露真身的巨大岛屿的航线,似乎是在逐渐迈向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