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人的价值
“早。” “早上好师姐，大冬天的还让你跑一趟，中午盒饭让纸片给你加个鸡腿吧。” “最近减肥，算了吧，不过今天我没带烟。” 董源看着齐舒雅一手提着装着十几斤重设备的铝箱一手往自己嘴上哆了个抽烟的动作，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好，烟是吧，组烟管够，不过我们组除了导演别人都不抽烟，吸烟的时候请找个不碍事儿的地方啊。” “切，德行。” 2010年，二手烟和室内禁烟还没在国内大力宣传，不少剧组烟雾缭绕都是常态，就算几年以后铺开了宣传吸烟不好，这个状况也没好转多少，因此不抽烟的董源也被迫跟着抽了不少，烦得要死。 “喏，机器给你，电池是充好电的两块，充电器我也借来了，不过储存卡没有，佳佳姐的组，素材还没倒完，卡拿不过来，你跟器材店借到卡了吗？” 董源接过箱子打开插上电源检查了一下状态，“楼上制片正和器材店的老板掰扯呢，说实话，这家店是我见过最坑的了，报价比其他店贵了一倍，一倍啊，我的老天爷，真是把我们当肥猪宰啊。” “啥？你怎么找了这么个店？”齐舒雅说这话后退半步仰头看了看招牌，“不对啊这店我来过啊，他们东西是贵但是不至于贵这么多啊？你怎么跟人家谈的？” “什么就我谈的，我又不是制片，我，这个组后期，后期懂吗。” “我还以为你肯定是制片呢，你怎么不干制片了？” “跟佳佳姐的组，我有时间当这个组的制片吗？” 齐舒雅被董源翻着白眼这么一说，‘啊哈哈’的干笑几声，董源在王佳佳的组里跑前跑后，公共课能请假就请假请不了假就翘课的出来跟组，让他同时在忙另一个组的制片工作确实有点难为人了，“好吧，我确实也有责任，这事儿算我的，杀青饭我请你喝一杯，不过现在你要怎么办？” “摄影机的事儿我还没跟这家店说，只是让制片去问问能不能有卡，不过我想这么问店老板应该也能猜到我们从别的地方接到机器了吧？杀价不好杀了啊。” “你还憋着杀价的心呢？” “那不废话吗，总不能真让他把我们当猪宰吧？我反正已经把别的店大概的价格跟制片和导演说了，他俩要是这还谈不下来，那他俩就还不如猪呢，杀猪猪还蹬两下腿呢，一个不留神还能把人顶个跟头呢对吧。” 齐舒雅看着董源蹲在地上检查设备，“你既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自己去当制片呢？就算佳佳姐那边忙，你跟我说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让步，毕竟你才大一，你记得课业很重要吧？” 总不能说抢工作的时候自己说晚了没抢过周启航吧？董源手头慢了那么一拍，万幸，齐舒雅没注意到。 不不不虽然这确实是根本原因但不能就这么说啊，董源想着借口，“嗯……为什么呢？” “你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算了，像你和夏迎春这类人，大概怕不是借着这次机会想看看其他人的水平吧，为了以后培养团队做准备吗？不错嘛董源，我撤回我说你比夏迎春可爱的那句话。” 你别给我自己脑补啊喂。 董源无语的肺叶子抽抽的想咳嗽，但是还是忍住了，齐舒雅这个脑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没必要急于否定，而且培养团队什么的，董源确实有这个想法，虽然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十几年过去了，同学间的水平董源只能有个大概模糊的印象，真看水平，尤其是用上辈子的工作经验回看这辈子的大学同学，这确实试一次不错的机会。 “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师姐，没想到你能看破，哎呀，我还是年轻了。” “我她妈就比你大几个月，你骂谁老东西呢？皮痒了是吧？” “我可没说！师姐你怎么这么敏感！别别别！别踢我脚！我还拿着机器呢我靠！” 背后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罗佳雨小跑着从楼上跑下来，“董源，楼上……啊，师姐？啊！摄影机！董源你真行啊！借到机器了！” 罗佳雨和齐舒雅在开学的酒局上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仅限于此了，罗佳雨还记得齐舒雅的脸，但是反过来，齐舒雅却并不记得罗佳雨——想来也是，大一新生酒局来了不少人，齐舒雅能记住其中几个有个性的人就不错了。 “只能说勉强赶上了吧，楼上怎么了？” “老板不肯让步啊，死活都不愿意便宜点，乔冠俊叫你上去一趟。” “周启航已经靠不住了？” “应该说他从刚开始就没靠得住吧，哈哈。” 果然如此，董源也跟着叹了口气，周启航这人靠不住是一开始他就看出来了的，但是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靠不住他还是没想到的，上辈子和周启航的合作是在大三，这么想来，那时的他应该也是在两年的大学生涯中有所成长了吧？有样学样的模仿了其他制片的工作状态才不至于拉胯道无可救药，而现在才是周启航本来的样子。 “猪还知道蹬腿呢，是吧？”齐舒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嘴角上扬，“哦对了，你可别指望我能再给你整来其它设备，设备科的老师光是同意我拿个机器出来，我就已经费劲口舌了呢。” “虽然如此，但是我也预想过这种情况了，能有摄影机情况就不是最糟糕的了。” 董源关掉机器拆掉电池扣上箱子，然后掏出一张单子递给罗佳雨，指着马路对面另一家器材间，“我上去见店老板，你帮我跑一趟那家店，报我名字，然后他们会给你一张报价单，把那个拿回来就行。” “报价单？” “嗯，在你们找机器的时候我去那家店溜达了一趟。” 齐舒雅来了兴致，“所以你准备踹了这家店？没付押金吧？” “踹是踹不开的，师姐你应该知道设备这东西得预定，哪儿有早上起来敲门，器材店就有正好有货的？更何况还是这个月份，那家店设备是不齐的。那家店是我自己组出设备的店，我跟那儿的老板关系不错，让他帮我出个报价单，他就答应了。” 董源把摄影机的箱子拎到墙角藏起来，至少从楼上的窗户往下看是看不到这边的，“师姐，麻烦你在楼下看一会儿设备，我上去一趟。” “好哦，去吧。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同学？罗佳雨是吧，回来的时候能帮我带包烟不？” 看着董源上楼，罗佳雨多少是有点忧心忡忡，齐舒雅见状笑嘻嘻的拍着罗佳雨的后背，“好啦，董源这小子虽然坏心思多，但是人是靠谱的，你就照他说的做，快去快回说不定还能赶上看戏，可惜，我就不上去了看了，董源让我在这里等着，大概有什么坏主意吧？”“齐师姐你还真了解董源啊……” “说不上了解吧，毕竟才跟了我一次组，不过是他的个性我见过而已。” 罗佳雨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齐舒雅，攥着单子朝着隔壁的器材店跑了过去，而在等罗佳雨跑来回的功夫，董源已经先一步上了楼，一上来就看到乔冠俊，抽着烟看着就心情好不到哪儿去，而一旁的周启航则低着头摆弄着手机，那种‘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劲儿，从他身上每个毛孔里渗出来。 董源在很多场合都见过周启航现在的这种态度的人，就比如上辈子项目上出了差错，领导在找人背锅的时候，这种就很常见。 也难怪罗佳雨往楼下跑，这种气氛，上辈子的话，换自己估计也躲开了。董源心里想到。 “董源，你来了。”乔冠俊一抬头看见楼梯口的董源，迎上去说到，“那个老板死活不肯松口，就算我跟他说我们明确知道他这里的价格是宰人的也没用，他吃准了咱们了。” “毕竟咱们这儿不是项目竞标制嘛，正常，放轻松，别因为这点事就着急上火。” 董源拍了拍乔冠俊的肩膀让他放松点，“周启航放弃了？” “他说的还不如我多呢。” “那我去试试吧，希望老板能给我积分薄面咯。” 乔冠俊看着董源开玩笑似的说着，走向正用电脑的老板，“老板，我就直说了吧，给我们便宜点，你这个价格太离谱了。” “不行啊小同学，咱们价格都是谈好了的，这单子可是签了字的。” “那又怎么样？一张纸而已，又不是签字画押的合同，我不知道老板你是怎么和我组里人说的让他信了你这个价格，但是你要是觉得我们只是电影学院新生好欺负，那这事儿可没完了。” “话不能这么说嘛……” “最关键的摄影机我已经找到了，外景地也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这设备的事儿了，如果我组里人好好谈不行，那我就说点实在的，电影学院不大，学生也就这么几个，这附近的器材店也就你们这几家，是，你们可以给其他商组出租设备，但是真有钱的商组谁找你这儿？挣学生的钱才是你的大头吧？那要是口碑烂了，你是不是也就没得赚了？” “威胁我没用，小同学，别觉得你说两句我就怕了你什么的，你不租有的是人租，不要觉得别人都围着你们转，不过是上了个电影学院而已。” “那好吧，那我们就不租了。” 老板脸上得瑟的模样突然就僵住了，显然他没想到董源真会来这么一句，此时的董源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大概猜到罗佳雨回来了，一坛手，“你留着你的设备吧，我们换一家了。” “董源，呼，呼，你要的，单子……” 罗佳雨跑的喘粗气，但是还是把一行粉色的报价单递给了董源，董源打开瞅了一眼，“玛德绝了……” “怎么了？” 罗佳雨被董源低声暗骂吓了一跳，不过董源还是赶紧摇了摇头，“没事，谢谢你。” 报价单上的价格比刚才口头跟我说的价格高了一节啊，那混蛋老板看到我从这家店出来之后想到了我是要用他们家的报价单压这家店的价格了吗，我这算是见到什么叫垄断了。 在董源的构想里，确实是打算用之前他出设备的店的报价单压现在这家店的价，那家店的老板口头说的好好的，但是实际开出来的价格却和说的不一样，这是董源没想到的，他本以为这条街上几家店之间的关系是竞争关系，大家比价格谁更低器材质量谁更好，结果没想到却是几家店相互打掩护。 不过也对，毕竟这几家店之间还能互相借设备呢，自己早该想到会有这一手。董源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大意。 不过好在那家店给的价格虽然也虚高，却比这里的价格便宜不少……不，刚才这家店的老板在用电脑，如果考虑到两家店串通的可能，那么他应该已经在QQ上和对方老板聊过了，自己这边的虚张声势可能就不起作用了，要放弃吗？可是自己刚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刚才就应该等着对面那家器材店把报价单开出来直接拿走的，可恶。 “怎么了小同学？” 这表情，看起来是已经串通好了吗？董源撇了一眼眼前的器材店老板，这附近的器材店应该还有几家，如果现在放弃这两家店的话……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金杯车很快就要到了，那么换学校的设备科？不，也来不及，更何况设备科借设备也不是立等可取的…… 死局了吗？乔冠俊虽然没插话，但是一直在听着这边的情况，他看董源的样子，似乎是陷入了麻烦，瞅了瞅本该承担谈判工作的制片周启航，那衣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音容笑貌，就好像春节档献礼片看其他同档期电影似的——不用cao心票房的电影看着需要为了票房分账各种宣发努力的其他电影，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感觉吧。 “算了，都算了得了，今天不拍了，没感觉了。” 乔冠俊把烟头掐灭一扔，拍拍手说到，董源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走过去压低声音，“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而已，别真不拍啊。” “董源，行了，没事儿的，这是小组作业，出了问题大家一起背，更何况现在这情况还不是你的错，是我和周启航的，是我俩没好好跟这家店确认情况，价格贵了这么多，而且还没摄影机，那正好今天算了，回去重新做预算。” “那车和外景怎么办？今天都租好了的……”罗佳雨不知所措的说到。 乔冠俊现在突然轻松了，把问题丢掉之后整个人脑子思路也清晰了，“外景好说，大不了再谈呗，金杯车就当浪费钱了，把今天的钱结了就得了，对吧董源。” “确实，比起设备的钱，金杯车的钱反倒是小数目了，而且要是重新做预算的话，这次我也有时间了，我也来帮忙吧。” 交给周启航是真不行，如果这次没有他这个事儿，说不定现在已经装车准备去外景地了。 周启航有他的错误，但是自己就没错了？董源和乔冠俊不一样，他现在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反而越发的烦躁起来，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后期统筹，竟然出了这么个问题，要是让自己上辈子的部门里的人知道，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好啦董源，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刚才开始就想踹了这破店的了，玛德什么东西。” 乔冠俊和董源勾肩搭背，“走了！回去搞新预算去！喂周启航，你干嘛呢，还不快点！” 如果这里是职场的话，自己不被开除也得背个处分了吧？董源看了眼乔冠俊，当学生真好，在面对风险的时候不用那么畏手畏脚，“哈哈，呵呵呵呵……” “董源你笑什么？” “没事，大家的错吗……好嘞，那么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把错改了吧。” “哦说得好啊！” 乔冠俊乐呵呵的和董源勾肩搭背的网楼下走去，把傻眼的老板丢在原地，罗佳雨瞅了瞅乔冠俊和董源，又看了看老板，嘴角硬生生的抽出一丝做作的笑意，小跑着跟了上去，他们都没注意到董源的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大团圆结局？哼，大家一起改？哼，幼稚。 董源一天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对于乔冠俊来说也许现在的情况是所有人都赢麻了的，但是对于董源来说，他的价值，在这次的突发状况里相当程度的贬值了。 下次，下次得做得更好才行，要学的还很多，要用这四年时间把所有的短板都堵上！ 董源如此的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