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幅一]【一枝独秀】第四话:红杏出墙
丁忠义看了看手里的怀表,表情显得有些复杂。“现在再下山怕是太迟了,要不……留宿一晚”? “俺们就等您这句话呢”。 “哎哟,累死老子啦”。 “俺反正是走不动道了,两条腿都冻麻了”。 一众人如释重负,疲惫不堪,也顾不上喝口热乎茶,各自找了把长凳便就势躺下休息,有几人甚至直接倒头开始呼呼大睡。 “看你们这副德行,人家都还没答应呢”!丁忠义挠着头发,尴尬看向刘当初与“曹爷”。“我们就借宿一晚,您看行吗”? “你说的是哪里话,当然可以啊,经历了这么一岔,难免身心疲惫,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有惊无险”。刘当初松了口气,和蔼笑道。 一旁的“曹爷”高抬额头,摇摆着尾巴,显然也是毫不介意。 “我看你们屋内摆设的这些器具很是特别,可否有兴趣与我说说它们的来历”?丁忠义打量四壁,看着眼前闻所未闻,奇形怪状的众多物件,一时兴起问道。 “如果你不嫌睡太晚的话,俺倒是很乐意同你说道说道”。刘当初提起茶壶倒满,心平气和端坐下来。 “正如你所见,这形似罗盘的东西,名为“镇凶碟”,是一种专门用来存入自己消灭不同等级种类“地凶”数目的证明仪器”。刘当初说到此处,不禁感慨一句。“这是俺成为“土师”之前所用到的一个磨练器具,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成为“土师”之前”?丁忠义茶喝一半,听的云里雾里。 ““土师爷”的门道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土师”在没有真正成为“土师”之前,在俺们行内被称作“小士”,用你们大城市里的话讲,就是实习生,而按照门规,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与“爷”的默契合作,消灭地下不同等级种类的“地凶”,再借此“镇凶碟”来证明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刘当初起身重新给丁忠义倒上热茶后,继续说道。“在俺们这一行,只有得到师承的认可,你才有机会被授予“土师爷”专属的“土师令”,而只有手持令牌者,才会受到世人的尊重和信任”。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们“土师爷”的门规居然如此苛刻,这也难怪……没有人愿意干这行了”。丁忠义满脸惆怅,忍不住叹了口气。 “物以稀为贵,而贵在坚持,只要你有这一份恒心,不轻言放弃,到你真正成为“土师”的时候,你的身价,你所得到的各种好处,自然一样都不会少”!刘当初两眼坚定,言之凿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丁忠义放下茶杯,仰天长叹,语重心长道。 “谁说不是呢”。刘当初淡笑一声,属实有同感。 “对了,方才听您说到“爷”,我便想冒昧问一句……”。丁忠义话到嘴边,憋了半天,却是难于启齿。 “哦,俺知道你想说什么,“爷”其实是俺们行内对它们的一种敬称,你们也别小瞧了这类“通灵犬”,它们可是唯一愿意陪俺们出生入死,更甚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它们的鼎力相助,就光凭俺们一己之力,是绝对对付不了那狡猾残暴的“地凶””!刘当初望着窗外朦胧夜色下,“曹爷”熟睡的身影,言语间,透露出一股真性情。 “果然啊,“土师”,“爷”,缺一不可”。丁忠义心服口服,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唉,“土师爷”,但愿在俺这一代还能继续传承下去”。刘当初出神的看着手中茶杯里飘出的丝丝暖气,意味深长说道。 “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做事,从来说到做到!不过……我还是挺好奇,这“地凶”居然还有等级种类之分”?丁忠义举杯相敬之时,忽然想道。 “嘿嘿,你坐下听好了,这里头可有大学问呢,“地凶”的等级就是依照它对地表地貌破坏的严重程度来划分的,用俺们行内的俗语讲就是,祸及皮衣为一二,祸及慧根为三四,祸及大秧为五六,祸及地心为七八。即种类也是对应如上,皮衣为虫,慧根为卒,大秧为rou,地心为凶”。刘当初吐字清晰,一句一话,顺口念念道来。 “我嘞个娘亲,这也太讲究了吧”!丁忠义合不拢嘴,满脸惊喜。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对症才好下药”。刘当初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现在算是明白“土师爷”为何可以在这纷乱年代之中自成一派了”。丁忠义竖起大拇指,敬佩佩服。“因为你们在对付“地凶”这一块确实是专业的”。 “术业有专攻,与其花枝招展,不如一枝独秀”。刘当初清楚的知道,他的骄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啊,时候也不早了,俺们还是快些休息吧”。 “对,对,明儿还要早起下山呢”。丁忠义赶忙起身收拾,尴尬笑道。 夜过天微白,清晨初开。 一阵雾蒙蒙的细雨,伴随着鸟语花香,悠然洒下大地,倍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一缕青烟高高升起,飘香四溢间更闻见一路欢声笑语。 “齐活,开饭咯”! “哈哈,老子都快饿死啦”。 “终于能吃口热乎饭了”。 “走,走,吃饭去”。 “俺还没洗脸呢”。 “洗啥脸呢,面子还能当饭吃啊”? “额……”。 一众人盯着桌子上的美味,也不顾洗没洗漱,拾起筷子便开始狼吞虎咽,大吃大喝。 “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刘当初脱下围裙,擦干手布,心满意足微笑道。 “您说得这是哪里话,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才对”。丁忠义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低下头不好意思说道。 又一番熟络客套后,大家也相继吃完早饭,登时自顾自整理行装,准备下山。 蜿蜒曲折的山路,虽然坎坷不平,却依然阻挡不了众人勇往直前的脚步,而且有刘当初和“曹爷”带路,路途总归是顺畅了不少。 “你下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那几个受伤的弟兄是否无恙,如有情况,立刻通知我,我好做两手准备”。丁忠义表情严肃,随手摸出一支烟,向对面的王俊峰郑重吩咐道。 “丁警长,您大可放心,俺保证给您执行到位”!王俊峰举手行军礼,随即卸下重物,轻装一人快步下山,乘舟独自远去。 “不愧是军人子弟,凡事都考虑的面面俱到”。刘当初听罢,淡笑一声,饶有风趣调侃道。 “哎哟,您少拿我寻开心了,咱们还是去干正事吧”。丁忠义苦笑摇头,赶紧吸了两口烟嘴,试图转移话题。 阳光明媚,辰时已过。 经过一路快马颠簸,一众人终于是如期而至,抵达蓬安县,怀桑镇。 刘当初察觉敏锐,不等丁忠义稍作指点,一个飞身下马,就同“曹爷”一起火急火燎赶往事发地。 看着四周寸草不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地,刘当初与“曹爷”感到为之一振的同时,更多的是于心不忍。“唉,多好的地方啊!可惜了……”。 ““葫芦山”可是俺们这儿标志性的风景名胜,又有谁会想到它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站一旁的村支书秦广胜,手握烟枪,一口一个烟圈,苦言惆怅。 “俺和“曹爷”在来的路上打了个赌,就赌是不是您让他们来请俺们的”。刘当初朝“曹爷”做了个鬼脸,向秦广胜俏皮说道。“现在看来,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曹爷”这三碗米酒喝定了”。 秦广胜洋装无辜,幸灾乐祸道“哦?是吗?那可真对不住了,“曹爷””。 “曹爷”转身弓背,冷哼一声。 “秦爷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刘当初端正态度,一本正经问候道。 “呵呵,你小子还是那么有礼貌,放心吧,俺身子骨硬朗的很!想当年外出打仗刚遇到你师傅时,你可还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一只小牛犊而已,想不到经历了这几年的磨练,这身上竟还真有了你师傅的几分气质,不过……俺还是得好好说说你,既然你已经继承了你师傅的衣钵,那就该好好做下去,俺还想着把俺的子孙儿女托于你调教呢”。 “哦?您此话当真?俺们现在可正是缺人的时候”!刘当初和“曹爷”四目相对,喜出望外。 “你信俺老头子就对啦!因为俺断定“土师爷”这一行在将来必定非常吃香,那俺何不趁早做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秦广胜洋洋自得,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听您这话也太玄乎了,您就这么有把握”?刘当初心里没底,苦笑不得。 “嘿嘿,这些话可以之后再说,咱们还是先解决当下的问题,您认为呢”?丁忠义上前一步,向身边的秦广胜意味深长请问一句。 “嗯,嗯,说的也是”。秦广胜心领神会,朝一旁的刘当初偷偷打了个眼色,随即退至众人身后。 “坦白说,这地方的情况虽然没俺们想象的那么糟糕,但也是不容乐观”。刘当初直言不讳,慢条斯理说道。“俺和“曹爷”根据这里的土质变化一经判断出,存在于地下的这头“地凶”至少在三级以上,而具体的一些因素还要等到俺们下地时才能晓得”。 “你们这是打算直捣黄龙”? “这可万万使不得呐”! “除非你们知道这头“地凶”的行踪,否则万一你们在底下出了什么意外,俺们可没办法及时救你们上来啊”! 大家伙众说纷纭,无疑表现出的都是一脸担惊受怕、焦急万分的态度。 “哈哈,各位大可放心,俺和“曹爷”可是精通一套祖传的秘术,名为“分xue定凶术”,就凭它,俺们才能够在这地底下分辨出方位且准确无误的找到那“地凶”的踪迹”。刘当初淡笑一声,心平气和对众人解释说道。 “啊?真的吗?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秘术”?丁忠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接下来就看俺和“曹爷”的能耐吧”。刘当初摩拳擦掌扛上家伙事,同身旁早已经跃跃欲试的“曹爷”说干就干。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后,一起站于至高点远远眺望。
就见他俩沿着凹凸不平的山地一路摸索过去,最后在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动身掘地。 “嘭”! 仅一眨眼的功夫,大家伙便听到了犹如闷雷般的一声巨响。 只见他们所在位置四周的土地发生了大面积凹陷,瞬息之间,滚滚泥尘,漫天飞舞,而他们两个的身影,也随着这漫天尘土,消失不见。 “快!赶紧下去看看”。 “他们该不会是……”? “吓死我啦”! “还愣着干嘛?下去救人啊”! “都别轻举妄动!下面现在不安全,要是俺们冒然下去,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该怎么办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唉,俺们……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众人虽然个个心急如焚,但却是百般无奈。 时间如水,转眼间,便已是黄昏时。 “怎么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该不会真的……”? “瞎说什么?你以为那“地凶”这么好对付啊”! “丁警长,俺听北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当地的平民百姓都听信谗言,即前日起就开始疯狂抢粮,昨日甚至已经一连发生了好几起抢劫伤人案,俺是怕事情可能会越闹越大啊”! “如果实在没辙,我们就只能开仓放粮了”。 “可是……这不就意味着俺们承认确有此事了吗”? “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 “没错,先稳住民心再说”。 就在大家伙愁眉苦脸交谈之际。 “嘭”!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闻声一齐望去,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在那东南角的一处面壁轰然倒塌,两个熟悉的身影随着漫漫尘雾散尽后破墙而出。 刘当初和曹爷”意气风发,大步流星向前走来。 众人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恍然发现在他的右手上竟然还提着一颗冒着些许热气且杏红鲜艳的脑袋。 “你们没事吧?俺还以为你们……”。秦广胜憋红了老脸,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抱住他俩,询问关心道。 “俺们能有什么事呢,对付一头三级“地凶”,俺和“曹爷”游刃有余”。刘当初与“曹爷”默契眨了眨眼,自信一笑,摆了摆手中的头颅,表示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既然“地凶”已除,那么这里的土质问题也会逐渐恢复如初的,各位就请安心吧”。 “呼……那俺们就放心了”。 “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啦”。 “睡什么睡,走!咱们非得去喝大酒庆祝一下”! “哈哈哈,必须的”! 一众人开怀大笑的同时,压抑在内心的这块大石也终于落下。 此后,刘当初和“曹爷”也因为这件事而名声大噪,登门受教的徒弟更是络绎不绝,自此“土师爷”的传奇也正式拉开序幕。 “这就是我们“土师爷”的发家史,你们明明也干这行啊,怎么会不知道”?秦参军满脸疑惑。 “你可是“土师”,我才是一个“小士”,你说呢”?张文成理直气壮,伸长脖子反驳道。 “哦,这也难怪你会不知道”。秦参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对了,方才听你提到的那位德高望重的秦老爷子,莫非你是他的……”。张文成拖着下巴,揣测问道。 “猜得不错,他就是影响了我一生的太爷爷”。秦参军看着趴在身边懒洋洋晒太阳的“候爷”,淡淡一笑,随后语重心长道“我本立志参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土师爷”,在这过程中我错过了很多原本不应该错过的东西,但让我唯一没有感到遗憾的事,就是结识了我一生的挚友,“候爷””。 “我说我快感动到哭了,你信吗”?张文成抹了抹眼睛的泪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爷”。 “你少来,我都还没问你呢,你明明对我们说你们是去勘察地形,结果一整天不见个人影,你俩到底干什么去了”?秦参军撸起袖子,欲要盘根问底。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见人有难,拔刀相助而已啦”。张文成表情夸张,随口敷衍道。 “没想到你们扔下我们,竟然自个行侠仗义去了”。秦参军面红耳赤,一股无名火冒然升起。“快说!是不是又调戏哪家姑娘了”? “喂,你别瞎说啊,“天命”师傅可有听过”?张文成见拗不过他,干脆说出实情。 “额……只能说略有耳闻吧,怎么?你与他们联手过”?秦参军好奇追问一句。 “呵呵,何止联手,他们还欠我和“大爷”一个人情呢”!张文成挺直腰杆,得意洋洋。 “哦?不得了不得了,这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了”。秦参军就地盘坐,兴趣盎然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