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先行者

    哭声在继续，尽管初升的朝阳已经洒下了暖洋洋一片，但却怎么也照不透众人心中的雾霭，鲜血如河，残肢成山，这小小的院落，此刻比九幽之地还要冷上三分。

    吕岩来了，新婚后的吕二小姐来了，吕家还活着的所有人此刻都来了，黑压压一片，泣不成声，泪水如泉般涌下，正在试图去清洗院中的血迹。

    胖子呆呆的站在门边，一脸的憔悴，重重的黑眼圈表明他一夜没睡，李秋儿战战兢兢的扶着门，似乎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的在溪云和老爷子身上游走着，她已经失去了从小和自己相依为伴的爷爷，不想再失去这份刚刚得到的亲情。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老头和陈老头不是白死的，我吕家的男儿也不是白死的，他们都是武者，他们选择了最光荣的死法，他们用生命为我们五大世家换来了重新崛起的希望，他们用生命去诠释了自己追寻一生的武道，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为他们感到高兴，是男儿的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大概觉得眼泪是最不值钱的物品，掉上再多也换不回逝者重生，于是乎，三个老爷子齐齐停下了哭声，吕老头扯开了嗓子将心中的悲愤与伤痛化作戒言大声的喊了出来。

    不得不说，老人的威严还是很足的，一嗓子过后，院中众人齐齐停止了哭泣，尽管脸上还挂着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

    作为武学世家的人，本就应该有一种拳头永远比眼泪更有用的觉悟，亲人离去，友人长辞，是一种无言的痛，人非草木，允许心伤，允许哭泣，但却不允许用眼泪冲去地上的血迹，更不允许用眼泪去抚平心中的创伤。

    千年的变更中，悲欢离合总会难免，流血牺牲对于武学世家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一个家族想要长久的发展，想要永远的屹立在历史长河之中，就必须经历血的洗礼，必须让体内的热血时常处于沸腾的状态。

    安溪国宁静了千年，昔日辉煌的武学世家早已走到了穷途末路，再锋利的宝剑若是尘封太久也会变钝，再沸腾的热血随着时光流逝也会变冷，一旦热血变冷，武者便会失去斗志，一旦宝剑变钝，武道终会消亡。

    宁静过后总会有狂风暴雨，自从十万大山中爆发出冲天红光之后，安溪国便已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陌生的面孔、压抑的气氛无一不宣示着敌人的蠢蠢欲动。

    洛神城的情况，或许远在帝都城中的皇室和王公大臣们尚不知道，但城中的各个势力却都是明明白白，所以不需要刻意的宣扬，该来的势力此刻都已来到了吕家大院。

    城主府作为洛神城名义上的掌控者，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老城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三个老爷子嚎啕大哭，看起来真的是伤心欲绝，就是不知道哭的是三位老爷子没随众人而去，还是哭躺在地上永远也起不来的那些城主府的死士。

    作为洛神城最大书院洛神书院的掌控者，祁宏老院长看着一地的死尸，早已吐得不成人样了，皓首穷经了一生，见惯了书中颜如玉与黄金屋的他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诗书礼仪养成的浩然正气在这一刻出现了紊乱的迹象，可以看得出，老院长是真的很伤心，尽管所追寻的道不同，但却并不能妨碍他和五大世家这几位性情豪爽的老爷子成为挚友，昔日还在一起喝酒畅饮的老友转眼之间便去了两个，怎能不叫他伤心，不过老天有眼，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三位，也算是伤心之余的一点慰藉了。

    青盟的掌控者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人，掌控着洛神城所有妓院的她却是长着一张尼姑的脸，阴沉的脸色不知是出于何故，如秋水般平静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的喜怒哀乐。

    商盟的掌控者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肥胖的身躯上配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哽咽着声音先是对三位老爷子表示了最为悲切的问候，然后拍着溪云的肩膀说是五大世家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商盟，不得不说作为商人，他有着最为独到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不俗。

    “近日不断有大陆上的强者涌入我洛神城中，今日这帮人终于向我吕家挥起了屠刀，不过他们却是忘了，千年前我们五大世家的先祖是凭借着什么起家的，虽然在这千年的时间里，曾经辉煌的武道已经衰落了，但我们体内的热血却从未冰冷过，而且也永远不会冰冷，无论是谁，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实力，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势力，若是想在洛神城内重燃战火，若是想践踏我们五大世家的尊严，老夫即使拼了这满腔热血，也定会让他明白武者不可欺，武道更不可欺！”

    吕老爷子虽然身上挂满了伤痕，脸上充满了伤痛，但这一刻他的气势却是依旧如虹，这番话是说给五大世家的人听得，更是说给那些蠢蠢欲动的外界强者听得，当然，也是说给某些心怀叵测的人听的。

    这番话是在告诉洛神城所有的人，五大世家从此之后不分彼此，尽管李老爷子和陈老爷子不在了，但我们三个老家伙还在呢，谁要敢践踏五大世家任何一家的尊严，便会面临五家共同的怒火，五个千年世家的怒火，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当然，也是在告诉洛神城所有的人，大量强者的涌入，如今的洛神城早已不太平了，蠢蠢欲动的敌人们已经开始挥起了屠刀，不过五大世家作为开国功勋的后人，自会与洛神城同在，会守护这块先祖们曾经洒血奋战过的土地。

    不过吕老爷子的这番话更是在告诉那些外来的强者，五大世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揉捏的软柿子，若是谁想在洛神城中挑起战火，就必须要有死亡的觉悟。

    今晚来的强者只是一部分，相信还有更多的强者在赶来洛神城的路上，或是隐藏在暗处，今天的这番话，那些人定能听到，若是以前，面对源源不断的强者，五大世家或许没有说出这番话的底气，但如今却是不同了，有了溪老爷子这样一位灵境的高手坐镇，想必那些准备出手而没有出手的强者都必须夹起尾巴做人，毕竟一位灵境强者的怒火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没有理会各方势力阴晴不定的脸色，三位老爷子亲自动手抬着李老爷子和陈老爷子的尸体向外走去，溪云和吕家的一干人等抬起吕家武派中战死的儿郎们紧跟其后。

    待到李秋儿在胖子的搀扶下走出了小院之后，众人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滔天中，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老城主叹了口气，双目无神的离开了，青盟的掌控者脸色平静的踏出了吕家大院，商盟的掌控者长吁短叹了一阵之后亦是离开了，唯有老院长祁宏满脸悲伤的接过陈老头的头颅抱在怀中，与三位老爷子一起向前走去。

    战死的人是五大世家共同的英雄，他们的尸体会以最庄严的仪式进入各家的祠堂，会有族人为他们抬棺，会有鲜花为他们铺道，会有各族的族长在祠堂中的长生牌位上雕上他们的名字。

    武道的发展离不开这些舍生为道德先行者，宁静与和平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岁月流逝中，或许有沧海桑田，但先行者们的传说却会恒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