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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两袖清风

    豆大的煤油灯投下昏暗的橘黄色黯光,洒在应酬多场酒局后,脚步蹒跚回家的邮局管库谢雨臣身上。

    不时拉长缩短的影子,正如这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将公家的邮局库房当做自家营生的大管家在违法和尽职之间反复横跳。

    老实说,谢雨臣利用手头上管着仓库、库房的权利,自己一分钱没落到好处,都是给外面做买卖的亲戚朋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忙。

    违法吗?帝国律法没有明文规定!合法吗?帝国官吏作这种事,的确有输送利益的嫌疑。

    谢雨臣的亲戚朋友借助帝国东宁府邮局的库房,囤货居奇、大搞幕后交易,真的是发了大财,赚地不清不楚,吃地是满嘴流油。

    可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没有一个敢怠慢谢雨臣的,因为稍微轻慢了这位东宁邮局的影子局长,下一次就再也没有发财的机会了。

    最惨的是被两袖清风的谢雨臣踢出去,等同于对此人关上小圈子的门,彼此之间都是亲戚朋友,联姻、姻亲、乡党的关系,这样做的下场就是自绝于家族,自绝于六亲。

    别看谢雨臣面融融,一团和气,一副与人为善的好脾气,当众杀过一只鸡,他主持的小圈子所有成员,身份高高低低,没有一个不顺服,辈分高都不管用。

    这不,谢雨臣前脚刚刚到家,一脸神秘兮兮的妻子凑上来,原本想说点什么,看到门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强行忍了下来。

    这人年岁不大,如果按辈分说,应该是谢雨臣的娘舅。他凭着东宁邮局库房倒买倒卖,大作游走在合法和违法之间,灰色地带的买卖,赚了老鼻子的钱,却忘记自己的所得,那都是“谢老板”带他玩才到手的,竟然摆起了长辈的款,想要更多的仓库,更多的份额。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进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得罪了一大圈的人,最适合用来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谢雨臣借助一次家庭聚会,当众说了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把这位娘舅给“杀”了,社死当场!

    起初,娘舅还满脸不在乎,还以为自己手里有足够的钱能撑下来,根本不需要看谢雨臣的脸色。

    可是,外面的人耳朵多长啊,短短的时间内,都用不着谢雨臣出去刻意放出风声,知道他背后没人支持,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掮客和中介人,设局诓走了他一大笔钱,这才知道利害。

    可惜,这个小娘舅想回头,却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小圈子里的原本也有几只三更不忿、五更不服的刺头,见了“娘舅”早上鱼翅捞饭、晚上寡水清汤的下场,早就不敢炸刺了。

    毕竟谢雨臣带他们玩,那是真心诚意搞钱,可没有半点藏着掖着,各家起家的钱都不多,转了几手,都是小钱搏大钞票的买卖,才晓得公家人做买卖,简直得天独厚,赚地不要太爽。

    譬如正在扩张的邮局驿站,谢雨臣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具体地头不好动手,就附近的地皮嘛,买下来搞一间仓库,规格形制跟邮局走。

    等到驿站真的落地了,距离近,又是现成运作的仓库,肯定在合并的考虑当中,在地皮购买价格上翻一番,再加个零,邮局都不会眨眼rou疼,反正都是公家的钱。

    哪怕价钱谈不拢,这样靠近邮局驿站的仓库,就是趁手的热门中转站,哪家走量的大商会会不眼馋心热,就是便宜点租出去,每个月的租金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别说,谢雨臣利用自己的权利,提前通过内部渠道获取各地的物价,就凭低买高卖,就是一笔惊人的利润。

    你见过一块价值半文钱的馍馍,卖到五十文的超高价嘛?有,灾区!歉收地区!帝国粮草征收地!

    谢雨臣最大手笔的买卖,就是七千斤的羊rou饺子,走海路卖到北边遭白灾的金山省。

    这条路能走通,就是开了先河,后面陆续跟进的各家商行商会,就不是东宁府区区一个邮局管库能够同日而语。

    只是雪中送炭的情分,让谢雨臣顺利搭上了金山省某位当地的军头,有了边疆行省的军方关系,不仅带来了人参、鹿茸、貂皮、乌拉草、狍子等货源,东宁府邮局管库的位置就更是无人敢动了。

    想动的人,必须好好想想,能不能抗住边疆军头的愤怒,毕竟懂行的人都知道,谢雨臣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那个金山省军头在东宁府的利益代言人。

    通常来说,一位军头身后,站着的不仅是一个根系错综复杂,人脉关系网异常庞大的军事将领,更是军方派系林立其中的一股势力。

    以大皇帝对军方的看重、优容来说,只要不触犯老头子的底线,听调听宣听指挥,作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买卖,根本算不上什么。

    话说回来,这样一位根子深、手腕灵活、愿意带大家发财的亲戚都能得罪,就怪不得不菲家财被人坑骗一空的“小娘舅”后悔地肠子都青了,前后也没过多久,就赶着趟子亲自上门讨饶。

    原本,谢雨臣还不想轻饶了他,可是“小娘舅”掏出了自己费尽口舌,从自家大表姐,也就是谢雨臣老娘处讨来的家书。

    东宁府邮局管库看过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沉吟着,却没有说话。

    就在“小娘舅”心情忐忑不安,一时喜上眉梢,一时烦闷不安时,谢雨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婆娘。

    谢太太自然是站在丈夫这一边,可是她也考虑到,此时此刻还是不容情,会不会把“小娘舅”逼到绝路,毕竟听人说,他被人坑地一干二净,还倒欠了很多钱,正被人追账。

    谢雨臣看到婆娘没有说话,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投向“小娘舅”,轻轻地叹了口气,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在姆妈带大你,我们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曹畈村再建一个驿站,我们拿了一块地皮,你去管着仓库。有了差事,外面的人就不敢弄你了。懂吗?”

    “小娘舅”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藏起眼底的三分不忿、五分不服,可是自己不服又能怎样?外面十几伙人马要自己还钱,否则就把自己斩成几碌。

    与此同时,谢太太听到曹畈村,眼皮又急又快地跳了一下,她想到更多,就是碍于小娘舅在,不好和当家的现在说。

    等到谢雨臣打发了碍事的人,谢太太一把抓住当家的,拽进屋子里再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