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天人五衰
设想一下，川蜀之地唯有人类，无论急剧涌现出来的炼器士如何过分开山挖矿，想必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偏偏此地钟灵毓秀，自然造化抚育出无数灵性精神，在川林洲屿流连，在荷池鱼塘徘徊，在深山水涧栖息，或许凡俗之辈看不见摸不着，它们就是存在着，千百万年以来一直都在。 当官僚资本主导的煤铁利益体犹如朝阳初升出现在世人面前，将城中闲散人员吸纳一空，开动破破烂烂的工业生产体系，带动不知道多少个家庭、坊市发家致富，一切看上去还是那么美好。 可是，当《神机百变》传扬出去，邻州别府看到好处，权贵子弟也开始大举进入该行业里，甚至甩动锄头，从本城相对成熟的产业集群里大肆挖掘技术娴熟的高级技师，压低成本大打价格战的恶性竞争，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随之而来的是开山挖矿必然带来的环境破坏，且从规模来说属于灾难级别的生态毁灭。 被污染腐坏的自然界灵性精神，不得不依附在同样被污染折磨的飞禽走兽身上，开始急剧地蜕变演化，也就成了所谓的妖怪。 即便是沼泽地里旋生即灭，影子似的魑魅，附着在干涸的沼泽之精身上，也能催生出快如疾风的妖怪“要离”。 这家伙可是精通含沙射影，妖怪里面的刺杀高手，伐戕凡人性命，害人于无形之中。 至于，好端端的沼泽地为什么突然干涸，这就得好好问一问抽水洗矿的矿主，也就是那群得官场上父兄祖辈荫庇，大展拳脚开拓事业的公子哥们了。 一时间，紧紧抱着各家公子的大腿，作威作福的城狐社鼠们，骑在矿工头上拉屎拉尿的帮闲跑腿，就像是被扫把星照命似的，接连不断地折胳膊摔腿，别提有多倒霉了。 哪怕公子哥们是被人强行带上修行之道，毕竟还是有点家学底蕴，起先还以为是意外，随着事故频频发生，这才意识到一连串的变故背后，肯定有某种难以想象的缘由。 于是，这些权贵子弟虚席请教，通过一些隐秘渠道问了问鬼神，好说歹说，奉上了无数牺牲祭品，这才艰难地得到了答案。 鬼神给出的回答，在情理之中，又在众人意料之外。 没等这帮权贵子弟想出应对之策，他们当中的带头人，府城工房主事周家的小子出事了。 按理说，周吉力修炼《神机百变》日子最久，得到的可是梦中神人传授道法的全本。 时至今日，他不仅修炼出六六三百六十片刀翼，攻伐之力远超当时初上公盘擂台的自己，至少三十倍，却还是没能躲得过去，竟然被妖邪鬼物魇着了，陷入昏迷不醒中。 前后不过两天，人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面色青白，都脱了形，三五知交好友听了消息，特意上门拜访。 周家勉为其难地开门待客，这几个公子哥被迎了进去，左拐右绕，亲眼见了周吉力当面，都被这瘦地皮包骨头的“骷髅”吓地当场软脚。 事后，他们各自回到家中，也是大病一场，差点没挺过来。 这时，“唐纳德”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尝试着查看了一下来龙去脉，这才发现真相，不仅魑魅魍魉被催发出来，妖魔鬼怪都出现雏形，甚至连刺喜地祇等具有浅薄神性的存在，也像是复苏似的纷纷出现。 这就是道法显圣带来的“负面影响”，既然道法神通被天地法则允许现世，那么随之而来的神祇、精灵、妖怪，也随着“大门”打开而出现在世间。 袁天纲的态度却是欣然接受，认为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制衡，不可能让道法一家独大。 就在以周家公子周吉力为带头人的《机铠道》，遭受崛起以来首次天地法则的制衡而萎靡不振时，“唐纳德”梦中传授道法点化的另一支道脉，在不知不觉中抬头。 君山隐士易阳曦夜梦神人传道，得授《周天箓》全本奥秘，却敝帚自珍，只有寥寥无几的符箓传出去，不过是摄物、拘灵、甲马之流，却也被那帮穷地兜里只剩下钱的士绅玩出花来。 事实上，只要接触、接受《周天箓》，就像是把自己做成信号接收塔，哪怕“唐纳德”不会亲自入梦行走，也会暗中将各种符箓的奥秘，一点点地传递过去。 过了很久，易阳曦都没发现，自己枉作小人的事实，还在藏着掖着自己得了全本《周天箓》的秘密，独自闭门造车，想要参悟出“道种”的秘密。 殊不知，他所在的小圈子根本藏不住秘密，《周天箓》的符箓体系泄露出去，只是一鳞半爪，就让原本积累就很雄厚的隐士高人一举突破关隘。 川中青城隐士凌虚子得《周天箓》数篇，闭关三日，一朝悟出“符剑术”，将自家法剑祭炼地人剑合一，又悟出御剑术，由此开辟了剑修之道，炼成一颗飞剑跳丸。 凌虚子在山中隐士里，也有三五知交，一剑传三友，将这符剑双修之道，同时传给浮散子、水晶子、大蕚散人等人。 日后川蜀之地多出剑侠异人，皆由此而始，视为剑修源流。 殊不知，万千剑修共尊剑道祖师之上，还有一位仙道源头。 哪怕不知其名，就凭这份传法开道的渊源，“袁天纲”就能源源不断收割剑修集团的气数、剑术、智慧。 话说回来，任何超凡入圣的道路现世，都会受到天地法则的考验，也就是所谓的劫难，通过了就能存续下去，如果通不过去，传承就有可能断掉，就连超凡道路也会被无情的时光磨灭。 有一天，袁天纲发现自己的劫数到了，哪怕“唐纳德”以入梦传道的法子，献祭了实诚的周公子吉力和枉作小人的易阳曦，也仅仅是稍微延缓了劫数的到来。 内劫、外劫几乎同时爆发，突如其来的劫数，天地法则对传道者的反噬，打地袁天纲一个措手不及。 袁天纲察觉不对劲时，头顶囟门被一股无形劫风吹进来，凝元筑基的先天真气顷刻间被吹散，四肢百骸三百六十块骨节根根酥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唯有体外xue窍还能一用。 这就是人仙巅峰具有的“神通”，却也只有鼻尖前一寸虚空，径寸方圆的【玄关xue】，右手掌心上一寸二分，径八分方圆的【擒龙xue】，左手掌心前九分，径寸方圆的【控鹤xue】，储存着不多的真元。 袁天纲头一次感觉到如此虚弱，忍不住开口质疑：“唐，你的预知能力怎么了？一点苗头都没有看出来吗？” “唐纳德”毫不迟疑地顶回去：“喂喂喂！你的心血来潮不也一点灵感都没有？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啊！” 袁天纲感觉体内诸多营卫正气，要么勃发高涨，要么萎靡不振，诸气失去平衡，温热湿躁等邪气顿时有了生存下去的空隙。 一时间，袁天纲感觉头晕脑胀，眼泪横流，鼻涕直下，耳朵嗡嗡作响，想必是神经性耳鸣了。 更难受的陆续到来，胸闷气短，咳嗽吐血，也就是痰带血丝，额头忽冷忽热，腋下胳肢窝湿漉漉的都是汗水。 明明是臻至巅峰人仙的身体，竟然头皮冒出油汗，浑身散发出酸馊的汗臭…… “这才过去多久！我怎么感觉到命绝授死，亡期就在不远！唐，内劫已经把我折腾地身心俱疲，外劫恐怕更加厉害！” “唐纳德”却恍若未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本体分身，笑道：“真是不可思议！据我的观察，你现在的状态很像梵教的天人五衰。换句话说，我们折腾了那么久，也就是把你的修为推到欲界、色界天人的境界，强极却有限。要不要抛弃这具人仙身体……” 袁天纲使劲摇摇头：“这具巅峰人仙的身躯，可是我的渡世宝筏。参考一下黑暗领主索伦，没了至善至美的迈雅半神之躯，哪怕灵魂不朽不灭，也只能化作无睑之眼，待在巴拉多塔上，眼睁睁看着护戒小队瞒天过海，在祂眼皮底下，腹心之地摧毁……” “按照斩三尸的标准，索伦斩去善尸，斩去恶尸，只剩下寄托本质的神器戒指。” “如果没有被末日火山的火焰摧毁魔戒，索伦是有可能斩三尸证道，从半神迈雅上升为准神维拉，继承黑暗魔君米尔寇的位置，甚至有可能占据魔苟斯的名号，成为创世神伊露维塔之影……破坏之至高神！” “可惜，诸神命运早在创世时就已经写在命运石板上，索伦斩三尸，也不能证道，最后遭到命运反噬，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成了一条没有不朽本质，没有任何力量，在旷野游荡到时间尽头的孤魂野鬼。” “唐纳德”忍不住插嘴，道：“你想多了！神话位面世界怎么可能有仙道侧的斩三尸证道？即便那是一个类似洪荒大世界，时间线闭环螺旋上升的晶壁系，终究是一群神祇的游戏。你还是多顾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