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微
‘怪不得总听人说，龙虎与神照之间，虽只隔了一小重关隘，一旦迈入，却是天差地别，如今的确是叫我感受到了。’ 餐霞山，地火灵谷。 王乘将身上食鼎放下，心中感慨不少。 他原本以为，神照境与龙虎境的不同，只是在于多了精神锤炼这点火候，或许会对身体带来一些强化，根本力量到底还是混元劲力，不会给人太过明晰的晋升感受。 没想到三四日的修行下来，随着脊椎神髓炼通，劲力渐入大脑，精神之力愈发壮大。 他却发现自己原本已经打磨得十分纯熟的混元劲力，掌握之上，又更为精深了一个层次。 若说之前的混元劲力，经过他多年熬炼，称得上是驱如臂使。 那么如今，这股劲力的运用，就是比手脚还要来得自如了。 也是为此。 他却发现，自己以往调用全身大部分混元劲力才能举起的食鼎。 如今只需小部分劲力辅佐，便能轻松扛起。 来往于各峰洞府之间，攀登陡峭山阶时，更是再无费力之感。 劲力驱使之上，既然上了一个台阶，实力提升自然不必多言。 也就是身处餐霞山中，不需与人斗武。 否则寻人比斗一番，更能验证实力变化。 不过餐霞山中虽然无须动用武力。 王乘却也没忘了三个月后大选之事。 他如今先天一炁尚未炼成，不好入手道术修炼。 混元一劲的掌握之上，却有了这种收获。 自然也不会忘了借机锤炼以前掌握的种种手段。 就譬如混迹武林之时的身法、技击之术，他这两日便没少借着运送食鼎的时候，默默钻研。 武道之法，虽比不得道术神通。 对于底层修士而言，斗法之际，有时却也能见奇效。 何况王乘还曾听说，便是修为到了更高层次，也不乏以rou身玄功斗法的高修存在。 他自然没必要放弃曾经作为依仗的武斗手段。 ‘唯一可惜的就是神髓淬炼的速度还是慢了些，我虽掌握有一些幻法符术，到底不算接触过真正的道术手段。若能早早炼得神照圆满，修成先天一炁，我便可多出更多时间钻研道术，等到大选之时，也能多些底气。’ 这是王乘唯一觉得有些不太合意的地方。 道术修炼，条件太过苛刻，没有先天一炁，根本无法修炼。 不然他日常炼髓完毕，恢复状态的途中，便可以入手道术修行，不至于浪费本就不多的宝贵时间。 正在王乘感慨神照境玄妙之际。 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不远传来。 “王兄机缘在身，未来可期，却依旧能耐住性子，老实做这灵膳殿的差事。如此脚踏实地，实在叫人佩服。” 王乘回头看去，淡淡一笑，道：“梁兄不也是如此么，为了不出意外，每日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行事如此谨慎，也不怪你能谋得如今记名弟子身份。” 喊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梁华。 自打双方达成合作之后，此人便在王乘所住竹楼附近安住下来，一直盯着王乘举动。 所住之地，说来也有几分说道。 正是韩玄早前居所。 而从梁华在王乘附近住下之后，每当王乘离开居舍，外出办差，他也会一路默默跟着。 似乎生怕王乘违诺一般。 王乘对此也不在意。 他一心修行破境，为三个月后的大选做准备，根本没有再去紫云峰给自己找麻烦的想法。 至于傅修竹方面，是否会因想起这件事情，召他过去垂询。 根据梁华的说法，这事儿陈远那边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只要他这里不主动再闹出动静来，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 是以梁华的担心，也只是多余。 当然。 他不难理解梁华的做法，甚至还有些佩服。 对方的确是个喜欢钻营的人，为人也比较自私自利，但某些品质，却也值得王乘学习。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梁华一般。 为了达到某個目的，放下昔日恩怨，与他这仇家合作。 还能忍住心头种种情绪，寸步不离的亲自盯着自己的。 这还是王乘不知道梁华与陈远兄妹之间的那些特殊关系，否则只怕要更为钦佩。 “我若能有王兄这般运气，哪里用得着如此费心。” 也不知因为王乘的话，让梁华想到了什么事情，他声音略略低沉了几分。 王乘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 要说运气，他的确还算不错，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种种机缘。 他也不看梁华，走出存放食鼎的大殿之后，却在殿外寻了一个角落，静待了起来，目光落在灵膳殿入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梁华自然一路跟着，见他这般模样，皱眉道：“王兄今日差事已毕，不回去修行，这是还要做些什么？” 王乘看他一眼，淡淡道：“等人。” “等人？” 梁华略做思索，一时不解。 就他所知，王乘在餐霞山上，没什么朋友。 唯一还算关系不错的韩玄，也在几天前坐化。 甚至要不是他刚好需要住到王乘附近盯着，意外从杂务院了解到了他所住竹楼原本的主人坐化消息，是王乘通知，他都不知道王乘还有韩玄这么个关系不错的友人。 既然王乘本就没什么朋友，如今又要为参加大选努力修行。 在他想来，正是该把握每一份时间，钻研道书，打磨修为的时候。 蓦然抽出空来，专门留在灵膳殿等人，多少有些让他不太理解。 不过很快，梁华便想起了之前自己对王乘身后可能有些人脉关系的猜测来。 再联想自己曾对王乘做过的提醒，说起过陈氏兄妹并未放弃在这三个月内给王乘制造麻烦的事情。 他不由有了些猜测。 这是要动用关系了么？ 只是一转念，梁华便又压下了好奇心。 于他而言，只要王乘这三个月中，不违背合作协定，去紫云峰见傅修竹就够了。 其余的，他也不想多管。 哪怕是王乘真有什么门路，能给陈氏兄妹找些麻烦，也不关他的事了。 打他决定坑陈远的时候，便已经对陈氏兄妹不再寄托半分希望。 这兄妹二人除了出身比较好，性格还算狠辣之外，其余的几乎一无是处。 当初若不是他只有这一个门路，都不愿意和陈家人搭上关系。 而经历了此番王乘之事，更让他感觉此二人不足与谋。 更何况，他如今留在灵华派的理由也已失去。 只要不影响到自己，他也没必要再对陈氏兄妹的事情上心。 不过想了想，梁华还是道：“虽然有些不太客气，但有句话我还得和王兄先说明白。” “未免王兄请托他人给紫云峰带去消息，不拘你一会儿要与人谈什么事情，梁某可都要在场的。” “倘若王兄所等之人，乃是观中哪位师兄，届时你二人谈话，他若是要叫我避讳一二，只怕还得王兄你来解释。” 王乘语气毫无波动道：“无碍，不是什么隐秘事，梁兄一旁看着也是无妨。” 听王乘这么一说，倒是又把梁华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难道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物？ 不过还没等他多想。 一道扛着食鼎的魁梧身影忽从灵膳殿入口走进，转身进入了存放鼎器的偏殿。 而后，王乘也竟动身便走。 这打断了梁华的思考。 他自认脑子还算好用，不难看出王乘所等的，估计就是那名扛鼎力士，于是急忙跟上。 果然。 不一会儿。 随着那身影从偏殿之中走出，王乘赫然迎了上去。 这人……徐飞虎？ 看清楚王乘所等之人的相貌，梁华一时讶然。 只因此人他却认得，正是当初一同在杨福手底下当差的几个杂役弟子之一。 谈不上什么往来，却也能说熟悉。 只是就他对徐飞虎的了解，对方出身来历，比起王乘也强不了多少。 因为为人比较粗豪，行事较为意气，根本无人看好。 而在梁华看来，以此人性格，留在餐霞山等待机缘，基本等于是浪费时间，谈不上什么前程可言。 在这种需要珍惜每一刻时间，把握未来的时候。 王乘等这么个人，为了什么？ “徐兄，还请留步！” 而也就在这时，王乘已经走到了徐飞虎的身边，将人叫住。 “王兄弟？” 徐飞虎仍旧是那般粗豪模样，几日不见，满面虬髯更多了几分凌乱，额头还见几道似乎新生的青肿印记，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 看到王乘，他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这几天他当差的时候，都没遇到过王乘。 本来听说韩玄坐化的消息，还想着找王乘说句话的，也没碰上机会。 不过他不是个喜欢深想的人，大嘴一张，便笑着朝王乘伸出了手，欲要拍肩打声招呼。 可还没等他开口，便又看到了王乘身后跟着的梁华，顿时动作微僵。 皱眉道：“梁华？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等王乘说话，向前两步。 挡在王乘身前，脸色一沉，盯着梁华道：“我知道你的事情，听人说你走了狗运，蒙仙修家族看好，得了进身之阶，如今已是观中记名弟子。” “怎么！你这贼子，莫不是得势之后，便要欺人，找王兄弟的麻烦？” 梁华有些无语。 也不作答，转头只看王乘。 王乘按住徐飞虎的肩头，将他拦下，解释道：“徐兄，你误会了，梁兄是个爱惜羽毛之人，哪里会做这等事情。” “我如今与他，说来还能算得上朋友。” 徐飞虎愕然。 反应过来，诧异目光在王乘二人之间转了好一会儿后，才不解道：“朋友？” 王乘笑笑，道：“这事儿没什么好说，我此番叫住徐兄，也并非为了梁兄之事，而是另外有事相商。” 随后。 不等徐飞虎再问，又认真道：“不知徐兄……可想真正踏入修行之门么？” 什么？ 徐飞虎愣住。 …… “我道王兄找徐大虫是要做些什么，原来是为了找人顶差，自己好闭关修行。如此安排，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走回住处的路上。 梁华颇有些感慨的与王乘说道。 二人并行于道，身边已经不见了徐飞虎的身影。 王乘随口道：“那只是因为梁兄心系之事，与我不同罢了。你若与我交换，设身处地，想来比我还会更早做出如此安排。” 梁华点了点头，显然颇为认同这说法。 于是也不纠结，又问道：“说来我方才还以为，以王兄脾性，是要将那养炁道书传与徐大虫，借此换他帮手，不曾想你只是给了他一个许诺。” “王兄虽然出身寒微，这画饼的本事，倒是颇有几分陈氏仙族之中那些个族老的几分风范。” 王乘淡淡道：“我若是拿出养炁道书来作为交易条件，只怕不等开口，梁兄就得出声拦阻了。” 梁华没有否认，笑笑道：“陈氏养炁之法，自有其特性，我等外人识不出来，陈家人却很清楚，倘若叫陈氏兄妹得知自家道书，被王兄传与他人，于我而言，免不了又是一桩麻烦。” 王乘听到这话，并没有解释自己除了得自陈远的养炁道书之外，还另有功法修行。 话锋一转，只道：“说来也亏得梁兄提点，叫我知晓陈氏兄妹尚未熄了在封山禁令收去之前，找我麻烦的心思。我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自然也只得退避三舍，以闭关渡过。” 梁华闻言，感慨道：“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以我对他兄妹二人的了解，估摸这会儿已经在找人算计了，只可惜这一次，兴许筹谋又得落空咯。” 说着。 他不知想起什么，又道：“只是王兄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你既然要为大选做准备，等先天一炁修成，总得要为道术修炼做准备。” “那三门道术，无一不需灵物为基。若要炼法，总得出关，寻觅所需灵材。” “虽说餐霞山中，是有观内修士为了交流修行所需，组织集会。而今封山法谕一出，进出不得，再过一段时日，彼辈为了修行资源，交易应该也会更为频繁。王兄想要获取道术修行的灵材，应该不是难事。” “可一旦如此，也便有了破绽可叫陈氏兄妹抓住，届时伱又该如何处理？” 王乘微微挑眉，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好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梁华一愣，随即又是一番感慨。 …… 而也就在梁华与王乘各自回到住所，自顾修行之际。 陈远洞府之外。 陈莹莹满身温柔的将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陈远，领入了洞府之中。 一面不忘问道：“大兄，如何了？” 陈远表情松快道：“吴子修俗世士族出身，一心想与我等仙修家族搭上关系，我只随口提及你尚未嫁人之事，他便已经动心了。” “让他杀人或许不成，寻一个杂役弟子的麻烦，他不至于不敢做。” “有他出手，哪怕一时解决不了那贼子，让那贼子忙于应事，没个安静修炼的时间，也算不错。” 陈莹莹担心道：“我倒是不担心吴子修没胆子找那贼子的麻烦，只是此人若是知道了我与华郎的关系……” 陈远脸色冷了下来，寒意满满道：“不会有什么影响，梁华此人，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迟早要找机会除掉。” 陈莹莹面上闪过一丝可惜，她对梁华，其实还是很中意的。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收敛了那点遗憾。 乖顺的同陈远走入了洞府修行静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