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向前一步的勇气

    “立香。”

    指尖已经触碰到少女所需要的武器，藤丸的意识却被身旁之人轻声唤回。

    “....樱小姐？”

    手腕传来冰凉却柔软的触感，藤丸立香侧头看着矢吹樱，映入眼帘的是那万年不变的面具脸。

    虽然这个事实大概整个蛇岐八家只有两个人认识到这点——但矢吹樱其实是一个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女孩。

    她会为了报答蛇岐八家把自己带出阿富汗战场的恩情而留在这做牛做马，为了报答源稚生把神社里每天为了给武器做保管而浑身煤油臭的自己带出来，给自己饭吃的恩情而做他的秘书，用几乎自我折磨的方式学习了忍者的技术，磨练言灵，当上了执行部精英中的精英。

    她很执拗，很呆，甚至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和人类有过亲密的拥抱，是藤丸立香在家族晚宴上毫无自觉地给她背后来了一下偷袭，她没有躲。

    她从来都活得不像个女孩，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总缺乏一分都市内莺莺燕燕的生气。

    但执拗的矢吹樱不会给自己效忠的对象添麻烦——

    因为那和她在忍秘伝上学的不一样。

    她不想当累赘，也绝对不是累赘。

    “你钻牛角尖了。”矢吹樱微启薄唇，那平淡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

    “不要混淆概念，你留在这也不是在保护我，你离开这也不意味着抛弃了伙伴。猛鬼众龙王不是几分钟内就能够打败的对手，而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确认王将的行踪。”

    “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还需要将一队的受伤人员先行撤离这栋东京塔，确保安全。”矢吹樱微微泛蓝的眼睛里没有波动，进入执行员状态后的她几乎不会为感情所动。

    “仔细思考吧，我们在试探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得到了我们的情报，也就是说对方也是现在才知道我们只派遣了你一人来到这個东京塔内。”

    “既然对方在这里部署了龙王，那就不可能再单让王将前去蛇岐八家本部。”

    “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确认上层王将的存在，我们就能够立刻做出反应。”

    “而为了避免你无法传递出情报或者其他特殊情况，我也必须留在特别瞭望台之外灵机应变。”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东京塔外已经被本家控制，交通疏通早就完成，少主只要收到消息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边，彻底覆灭猛鬼众。”

    “最危险的不是我，是你，冷静下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矢吹樱说的话并不复杂，甚至本不该需要她解释，藤丸立香也早该明白过来。樱小姐从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

    藤丸立香不像是一个15岁的少女。

    虽然她表面上一副乐天派的样子，但总能够在不经意间，从那双漂亮的橘红色眼睛里看见些莫名的神色。

    她虽然表面上对什么都兴致甚高，很容易忘乎所以，走在众人前方打声招呼，但却又总是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同伴。

    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失去什么。

    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丧失过什么最重要最重要的事物才会流露出的眼神，仿佛惊涛骇浪般的悲伤。

    矢吹樱偷偷翻阅过少女的人生档案，一遍又一遍，但没有找到相关的记录，这件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她更是不敢将这个疑问问出口来。

    但她知道藤丸立香，少女唯一的弱点。

    她在涉及到同伴的事情时，就会变得异常执拗，失去往常的余裕。

    甚至过分点说，那是一种有着自毁倾向的思考方式。

    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个人的利益放在同伴之下，甚至对此有着奇怪的执念。

    矢吹樱不知道原因，但她知道作为藤丸立香的搭档，作为她口中所谓的同伴，自己必须要板正这种思想，在旁边好好看着她，不要做出傻事。

    “.....”

    藤丸立香张了张嘴，但还是没做反驳。

    她也知道，假设自己留在这和矢吹樱一起和风间琉璃干瞪眼也没有任何意义，到了时间后，王将就会引爆后手，整个东京都的民众就可以等着上桌当死侍的刺身拼盘。

    而全世界都会因为这一次恐怖袭击而彻底暴露出龙族的存在，人类陷入恐慌，就等着提前进入废土纪元吧。

    而远的不说，如果藤丸立香不一个人前往特别瞭望台，等到时间后王将本人也很可能亲自来到此处，到时候矢吹樱藤丸立香可就得面对两个怪物级别的对手。

    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她现在最优先的，是确认上层的王将到底存在与否。

    这和她曾经面临的选择不一样。

    她不是弱小的一方，她不是没有选择权力的御主，她不再是只能看着自己亲爱之人在自己前方直面绝境的后勤队员。

    她没有破格的英灵队友，没有能够守护一切的雪花盾牌挡在自己面前，没有能够一刀把创世的母神斩出死之概念的亲切老爷爷在自己身后候着。

    她只有自己了。

    但就算这样，她还得拯救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

    她有了曾梦寐以求的实力。

    她有了选择的权力。

    她想要实现自己那幻想般美好的梦，想要拯救世界的同时守护住自己珍视的伙伴。

    如果想要做到这点——

    她还需要一点.....放开同伴的手，往前一步的勇气。

    少女轻咬嘴唇，阴晴不定地抬眼看向风间琉璃。

    男人持刀含笑，似乎对于少女被同伴“训斥”的画面颇有意思，嘲讽地咧开嘴角，甚至连自己脸上的表情逐渐靠近颇为丢人设的姨母笑都毫无察觉。

    “...我知道了。”藤丸立香最终还是认可了，她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但是她脸上表情还是有些难看，她张了张嘴，最后轻轻凑到矢吹樱耳边。

    “樱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到时候如果我没有......你就——”

    少女和樱小姐的话语是风间琉璃所无法听到的，他只是看着两人好像起了矛盾，藤丸立香被人训斥。最后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后，藤丸立香便向着自己走来。

    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少女毫不顾忌地直直走近风间琉璃。

    一步，再一步，即便双方都踏入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也都没有动作，直到少女越过风间琉璃站在那唯一一台可以从大瞭望台直达特别瞭望台的电梯前。

    双方本来的距离很长，长到方才风间琉璃听不见藤丸立香和矢吹樱在说什么，所以现在矢吹樱也听不见两人的低语。

    “事先说明——我不信任你，本来这里应该放个狠话的，但好像不是很符合我讲道理懂礼貌的人设，所以我只说一句——”

    少女微微侧头。

    “如果对樱小姐出手，我就揍飞你。”靓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随性烂漫，但话语也是一如既往俏皮和刺人。

    “这不是说的挺畅溜吗...不过放心吧，虽然你不信任我，但我倒是很信任你，我相信伱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真正杀死王将的办法，然后让我有机会一刀砍了他的死人头。至于对不对你的朋友出手——”

    风间琉璃不带恶意的笑着，仰首稍微思考下。

    “我说过我只是棋子，有的时候可不一定控制得住我自己，所以我最多和你保证，只要她不碍我的事，我就不会砍死她。”

    男人笑起来如绣幕芙蓉，但回应他的却是少女法式嫌弃的臭脸。

    “所以我才说谜语人滚出东京.....你要是真的想扳倒那个王将，那你倒是把他的计划告诉我啊.....”

    “很遗憾，那个男人不会让其他任何人干扰自己的计划，所以即便我想也没法告诉你。”

    恰好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再往上就是高度长达百米的单程通道。藤丸立香往前迈出一步，而身后的男人却还在低声地嘀咕，仿佛在和少女说，又仿佛是在轻声安慰着自己。

    “藤丸桑，请别让我失望，我还暂时没办法把筹码全部压在你身上，如果王将给我下达命令，我也没有办法违背。”

    “接下来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您自己了。”

    藤丸立香没有理会他，只是最后望了一眼矢吹樱，后者点头示意。

    少女转头，踏入电梯。

    前方，唯有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