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归乡
天微微亮，李浮生便被鸡鸣声吵醒。 那是教师家属楼几个退休老教师养的公鸡，经常有被吵醒的学生嘀咕着早晚把这几个闹钟炖了。 洗漱完开始收拾东西，学校要求7月11日前所有住校生搬离宿舍，只给了三天时间。 2002年高考时间还没改，今天是7月9日，李浮生准备今天就离校，对于回家，他有些迫不及待。 在校门口将三年积累的书本打包卖掉，只留了几本对自己有点意义的。 10块。 校门口吃了碗牛rou粉，2块。 这时代消费其实很低，但是大多数人很穷。 李浮生付钱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这是座机号码。 昨晚张静娴喝的醉醺醺的对李浮生道：“回去了记得给我打电话，你还要带老娘打猎呢。” 还特意找烧烤摊老板借了纸笔写好号码，亲手揣进李浮生裤兜，揣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捏到李浮生的笔。 这娘们是真虎。 李浮生笑了笑还是将纸条揣回裤兜。 回到宿舍打包好行李，把书本卖掉之后行李并不多，一个蛇皮口袋便装完了。 背上书包，一把提起蛇皮口袋，李浮生回首望了望宿舍，迈开步伐就此离去。 虽然重活一回连曾经的舍友都没见到，李浮生依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有的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心绪都不会有一丝波澜。 只要自己相见的人能够见到，那便是一种自在。 2002年的县道很烂，柏油都没铺完，很多地方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到下雨天连路都不好走。 班车也很烂，破旧的面包车挤满了人，这年头超载管的不严，路边招手就会停能挤一个是一个，三块，五块都是钱，司机喜欢。 习惯了后世的高铁，地铁，李浮生一路忍的很难受。 好在路途不算特别遥远，县城到南林乡不过二十公里路，一路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下，不过也就半个多小时便到了。 只是后面还有5公里左右的山路需要走，到村子里并没有通车。 如果想快点到李家村还有个办法便是坐乡场上的摩托，价格并不算便宜，五块。 对于家境贫寒的李浮生而言，宁愿选择自己慢慢走路。 一路山清水秀，唯一让人不爽的就是时不时会有摩托疾驰而过，激起阵阵黄沙。 乡村路并不宽，硬化更是不可能，尽管摩托不过二三十码的速度，腾起的黄沙依然让人呼吸不畅。 眼看便要走到了，李浮生的脚步却不由的缓了下来，近乡情怯。 阔别多年的小乡村，熟悉又陌生。 家中只有一个老人，那是李浮生的奶奶，六十五岁的年纪，身体还算硬朗，干起农活来一般小伙子都不是对手。 至于父母...... 94年出门打工便再无音讯，那年李浮生不过十岁，是奶奶将自己一手带大的，因此祖孙关系非常好。 可惜后来李浮生经济条件好转的时候，奶奶却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 想到这里，李浮生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福娃回来了啊。” 李浮生原名叫李福生，是那多年未见过的父亲取得名字，后面自己改成了李浮生。 之所以改名有两个原因，一是对一去不复返的父亲有些怨念，二是这名字确实土了点。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喊自己福娃了，李浮生一时之间竟有些感概。 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中年人身形健硕，皮肤黝黑，汗衫敞开露出紫红的胸膛，一看就是常年在太阳下干活的人。 “军舅？”李浮生有些迟疑道。 扛着锄头的男人伸手摸了摸李浮生脑袋道：“你个瓜娃子，读书读傻了索？” 李浮生笑了笑道：“昨天没睡好，今天又一大早赶车，脑子有点晕。” 中年人叫赵军，是李浮生母亲的表弟。 农村很小，出门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个亲戚，或远或近，多少有点关系，只要走动频繁，那关系平日里，近、远亲戚便没什么区别了。 一直以来李浮生都把这个男人喊舅，小时候喊：“军舅舅。” 长大后总觉得叠词词喊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思，于是一般都喊：“军舅。” 父母外出后，赵军对祖孙二人十分照顾，还经常带李浮生上山打猎改善伙食。 有几次还因帮自己家抢水和别家打了起来。 一直以来，李浮生对这个男人都心怀感激。 “读书天天坐起，身体莫得以前好了。” 赵军笑了笑，揪起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道：“过两天跟我上山打野猪，锻炼哈，多吃点rou，年轻小伙子长身体。” 李浮生笑道：“军舅，现在郭嘉不准打野猪了，逮兔子还可以。” 赵军不以为然道：“兔子那二两rou哪够吃？” “跑得又比狗都还快。” 两人说说笑笑往村里走去。 “考的啥样子嘛？读大学莫问题撒！” “还可以。” “你娃儿读书得行，有出息，上了大学二天当郭嘉干部，不像我屋头那个，棒都打烂几根了还有本事考五十几分。” 李家村并不大，很快便走到了家，与赵军道过别。 李浮生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迈着忐忑的步伐，推开家门。 吱~~ 老旧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啦！” “咦？没人？！” 李浮生苦笑一声，这似乎与自己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样子不一样。 呼出一口气，心绪倒是平复不少，放下蛇皮口袋和书包。 李浮生走近厨房，熟练的拿起木瓢，掀开水缸盖子，咕噜咕噜的灌着清冽的井水。 小山村别的不多，清冽甘甜的井水要多少有多少。 “福哥哥！福哥哥！”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浮生放下水瓢，盖上水缸盖子，转身出门去。 “二狗？” 来者是一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头发乱糟糟的，此刻正用充满灵气的眼睛看着自己。 小女孩五官很好看，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就是此刻形象有点邋遢，两腮不知被什么黑黝黝的东西敷成了花。 “莫喊这个名字，难听的很！”小女孩有些不满。 李浮生笑了，这可是你妈给你取的名字。 虽说农村贱名好养活，但一个女孩子叫二狗也属实离谱了点。 不过她妈说的倒也没错，这女孩还真好养，而且以后长开了出落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赵叔叔喊我来喊你！” “赵叔叔？军舅？” “嗯嗯。” “喊我干啥？” “刘婆婆又在和人吵架！” “靠！你咋不直接说！” 李浮生闻言如脱弦的弓箭飞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