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的小脑斧

    昆仑秘境。

    洛小小的寝官。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烛火揺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洛小小熄了烛火，推开吱呀的窗，抱着膝盖坐在床沿，凝视窗外飘飞的雨丝。

    小女孩换掉了她那套华丽奢侈的官装长裙，换上了一件相对简洁许多的素白束腰裙，空荡荡的下摆让她的腰肢显得更加纤细，裸露出的锁骨精致而稚嫩纤弱，肩头散发着圆润的光泽。

    没有多少少女玲珑的曲线，却在那披散开来摇曳摆动的垂直长发的衬托下，却散发出一种娇柔的清新。

    她原本就像一个橱柜里的洋娃娃，只是让人隔着玻璃看那璀璨炫目的模样儿，现在却像沙发上安安静静的一只小猫，等着主人搂抱进怀里似的，小小的，很单薄，很可怜。

    jiejie她……回来了呢。

    虽然还无法完全接受死而复生、现在成为「堕落者」首领的我。

    终究是回来了。

    她的目光望向山坡上那座小小的竹楼，依稀可以看到窈窕的影子。

    她的目光慢慢温柔，那些潜藏在心底的儿时回忆，又一点一点在心底泛了起来——

    那时，她6岁，jiejie12岁。

    在几个散修保护的废城中，她们生活在一个破木屋里面。

    父母感染「死雾」成为了怪物，被几个修行者杀掉后，破木屋的门背上，就钉满了整整一层加厚的木板。

    两个面对成人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孩子，独自居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里边总是没有多少安全感的，

    所以两个小孩把门窗都封的死死的。

    尽管jiejie说这样如果宅子起火了，逃生或者别人来救人都是极其困难的。

    可是相比较起自己小心就可以避免的危险，那些无从得知何时会遭遇的小偷，强贼显然更加让人恐惧。

    虽然穷点，苦点，她总是无忧无虑的，因为jiejie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废城里面还算安全，街上还有一群小孩子，她真的很羡慕其他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玩具，像竹马啦、风车啦、鞭春牛、香包、兔儿爷、风筝啦……

    可是那些孩子不会和她玩。

    她玩了他们的玩具，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玩。

    她什么都没有。

    小孩子也知道公平交易，所以他们和她玩不到一块去。

    她只能到田地里去挖一些泥巴回来，因为jiejie可以用泥巴做成各种各样的玩具。

    jiejie会捏小兔子，会捏小猫，会捏小狗，会捏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子……jiejie会花一整天时间陪着她一起捏泥巴，两个人的脸蛋和脸颊都弄的泥呼呼的。

    可是，真的好开心呢。

    有一次，她去挖泥巴，结果被人推到了田里，全身都是泥水，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jiejie问怎么回事，她不敢和jiejie说，因为欺负她的人是街上最大最强壮的小胖子，jiejie打不过小胖子，于是她说自己摔到了田里。

    jiejie没有说话，但她看得出来，jiejie很疲乏的样子。

    精力无限的小孩子只存在别人家里，jiejie要照顾自己，每天还要去城墙那里做泥工，用瘦小的身躯搬城砖，真的很累。

    结果她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让jiejie给自己洗澡，还得洗衣服。

    “以后不能把自己弄脏了，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jiejie才喜欢哦。”

    jiejie烧了水，给她洗澡。

    小女孩坐在洗澡盆里，脸颊上还有泪水混合着泥水狼狈的痕迹，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我再也不出去玩泥巴了，就在家里玩玩具。”

    jiejie沉默了，咬了咬牙，不让meimei看到自己的泪水，因为jiejie知道，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玩具，有的只是捏的泥巴小狗小猫，还有一些用木头做的很粗糙的东西。

    第二天，jiejie很晚才回家，当她焦急而惶恐地站在院子门口张望时，远远地看到jiejie飞快地跑回家，她也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

    jiejie逃工了，没有去城墙上搬砖，她跑到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那里有一些官老爷的孩子才会去的蒙学学堂。

    jiejie在蒙学学堂的外墙转了一整天，终于在角落里捡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布偶小老虎，挺新的。

    好像是其他小孩子丢到地上，被踩了几脚，就没有人要了。

    jiejie把小老虎洗的干干净净，重新塞满了棉絮，拿给了她。

    小女孩那天晚上就抱着小老虎睡觉了，真的好高兴，半夜醒来，偷偷去jiejie的床头看jiejie，闪亮亮的眼睛吓了她一跳，原来jiejie走了一整天路，脚特别痛，睡不看。

    她不知道怎么做，她抱着jiejie的脚，她只能这样做，就像每一次她摔跤了好痛的时候，jiejie都是抱着她。

    第二天小女孩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己的小老虎和街上其他的孩子们玩，可是没有人在意，毕竟她的那个小老虎就是个布娃娃，其他孩子们根本不稀罕这样的玩具。

    小女孩不在意，她每天都抱着它，吃饭抱着，睡觉抱着，时时刻刻抱着，她想啊，这是jiejie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宝贝的东西了。

    那一直是她最宝贵的礼物，最珍惜的礼物，就算后来她被「仙界」的人抓走去做移植灵根的人体实验，她的手也一直死死地抓住那个小老虎。

    那个小老虎，她从未丢弃过。

    jiejie，她也永远不会丢弃。

    洛小小伸出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

    在漆黑的空间乱流中，她把那个陪伴了她漫长黑暗岁月的小老虎拿了出来。

    洛小小把小老虎放到了窗台上，小老虎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了，有一种自然形成的灰黄色。

    洛小小还给它换过几次棉絮，缝过好多针了。

    可是它的琉璃眼睛依然闪亮亮的，鼻子依然黑乎乎的，嘴角还是微微的翘起来，就像jiejie的笑容，一直都是这样。

    jiejie，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