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长安论道下

    得了大汉天子应允，那道人自是一脸自得之色，只见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和尚，笑道：“你这小修倒也有些本事，可惜，也就这样了。”

    他这么说，自然是吐槽这和尚不知道大汉龙气法禁，若是先前两人还能公平一战，但此时此刻，这僧人受了龙气之伤，过会儿还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要知道，龙气的威力，遇强则强，最是霸道，像眼前这个小修，以道人的眼光，也看得出来，只怕不是个简单易于之辈。

    但就是被这大汉龙气一冲，只怕今后，还能不能修行都是个问题了。

    说到这里，就是一句话，别小看龙气法禁，这是无数修士用自己的性命和前途换出来的经验，也是上古圣王之后，为人道留下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话语声中，就见那碗热浪翻滚的瓷碗被道人一手接过。

    只见他也不顾那有些发红发烫的瓷碗，张口就吹了口气，随即，只听咔咔之声，那瓷碗里的水竟是全部凝结成了冰晶。

    这手段，在朝堂众人眼皮子底下，做不得假，瞬间就令着大家都是啧啧称奇。

    “这道士有些本事，吐气成冰，倒是克制着那小修了。”

    大将军王凤看着，露出几分笑意，随即，转身身侧，看着一人，小声问道：“左将军以为如何啊？”

    这左将军，却是同为王姓外戚的王商了，只是这人不同于大将军王凤，史书说，王商乃是个肃敬敦厚之人，元帝时，就曾担任右将军、光禄大夫。

    最关键的是，先帝时，定陶王颇受元帝重视，几乎要取代太子，王商那是就是外戚之臣，竭尽全力辅佐着太子，等到今上登基，受封左将军。

    在对待灾异祸福的事上，他和朝廷不少人意见都是不同，像这些方外之人，王商最是看不过眼，认为不过是装神弄鬼之辈。

    前不久，天子就西域有佛门前来论道与否，与公卿商议，王商那时自然不同意，他认为方外技艺，不足以示天子之前，若鬼神可用，天下又何必在于人治。

    只是可惜，这话虽然有着道理，但对于大汉天子而言，灾异祸福，实在是他心中一个大大的弊病，由不得他不重视，因此，只能否决了王商的意见。

    于是，这才有了未央宫前论道。

    现在，听得王凤此言，王商如何不知，他不过是想借着现场几人的手段讽刺自己罢了。

    毕竟，装神弄鬼何至于这个地步。

    虽然王商也知道真情如何，也明白世上鬼神非为虚幻，但他更明白一句话，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贾长沙之言犹然在耳。

    闻声，王商却是淡淡道：“不过微末技艺而已，若此辈真有本领，为何天下灾异仍旧不断呢？昔年武皇远辟万里，蛮夷臣服，功勋卓著，不吝于先朝一统，况且无得所愿，何至于今！”

    听得这话，大将军王凤顿时默然，这点他还真的没办法否决，毕竟，武帝的功劳在哪，当时求神访仙也最是诚恳。

    最后什么结果？

    如今，朝廷有事，天子问天下灾异祸福之事，那方仙道道主却以人主修道明德一句屁话给打发了。

    要知道，平时就数自己和他们走的近，也替着天子和这帮人拉关系，可到头来，居然这种结果，要是换在武帝一朝，这鸟道人早就被自杀了。

    可现如今，就是天子也要顾忌外朝纷纷。

    要不然，首当其冲，就是自己这个大将军，一瞬间，就令大将军王凤内心一阵不痛快。

    他冷笑了几声，重新转过头去，王商见了，也不以为意。

    两人不合，早就是朝堂之上公开的事了，若非王商得天子看重，让王凤一直奈何不得，恐怕以王凤的脾气，还能容他到现在。

    而此时，场上，那道人见了那觉什罗一脸灰暗的面色，心下就知道此人元气已损，看着众人，决定再来一把大的，作为压场，于是说道：“请诸公一览！”

    说着，他将这碗冰水朝天一泼，顿时，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化作了漫天冰花，朵朵降下。

    只见刹那之间，就当众人以为就这样收场的时候，却见道人微微一笑，手掐道诀，口诵真言，瞬间，冰花泛起光辉，化作数个等身高低的美人，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之中，在中央翩翩起舞。

    此情此景，那冰花虽非真人，亦有天女妙姿，薄纱罗裙，秀色仙颜。

    如此那般身段，令着众人都是惊诧赞叹不已。

    “大将军，此人神通……甚为惊奇啊！”

    连天子见了，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个冰美人，言语之间，兴奋颤巍，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若为真妇人，当为朕宫中客也！”

    说话间，远处的方仙道道主耳朵一动，再看场上，道人随手掩去了额头的汗渍，不由暗道：“且先坚持，待贫道往后为你庆功！”

    随着言语传入，那道人心头更是惊喜，随即狠下心道:“各位天女jiejie，请为天子和诸位公卿倒酒！”

    这话一出，更是令在场众人喜笑颜开，但随着道人说完，那几个冰美人居然点点头，露出笑颜，纷纷上前，顶着那绝美的俏脸，竟是真的提起美酒给众多达官贵人满上。

    看到这动人的一幕，却是令着朝堂上一部分公卿眉头紧蹙。

    “妙哉，妙哉！此法真乃神仙之术啊！”天子见了，更是拍手称快。

    “来来，为朕斟酒！”

    说着，那几个冰美人款款上前，而就在这近距离之中，一股清冷寒气还是令着靠近的天子身上一抖，但同时，又带着阵阵香风，透露着令人难以忘怀的气息。

    说是冰晶而成的美人，但这生气种种，都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会信的。

    “真……美啊！”

    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迷恋，天子说着，随着话音落下，几个冰美人瞬间化作冰水散落一地。

    “……可惜！”

    见得眼前这一幕，天子叹息着，看神情却是仍然沉浸在其中。

    回过神来，看着在场众多公卿，天子叹息道：“若无人有异议，此番……”

    “天子且慢！”

    正要决定胜负，却突然之间，场上一老僧猛然站出身来，而闻声的觉什罗却是浑身一颤，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老僧仍有神通，欲和道人比较，还请天子准许！”

    言语激昂，掷地有声。

    闻声，天子眉头一皱，有些不悦，便问道：“这番比较，天人斟酒，祝乐朕前，你不服吗？况且你那弟子，却是分毫不能超过，如今，还有什么法子？”

    听到这话，以大将军王凤等人的了解，便是明白了，天子生气了，显然，适才方仙道的法术，更令皇帝开心，连带着，君臣各自的许多谋算都被推后了。

    叹了口气，弼湿卢心知不能等了，否则，东传佛法恐怕要毁在自己手上，便上前一拜，说道：“天女奏乐，不过小道，老僧请天子备下木柴碳火，老僧愿意与这位道人一较生死，分个高低！”

    “请火中炼身以决真金……”

    这话一出，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变了颜色，就是天子闻声都是瞪大了眼睛。

    “这倒是稀奇！”

    震惊过后，天子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冷静，嘴角咧开，带着笑意。

    “柳卿，可愿与这位比较一二？”

    闻声，方仙道主差点笑出声来，他起身看着天子，傲然道：“臣自有水火不侵之道身，何惧之有，还请陛下成全！”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劳，方仙道主乃是正儿八经的仙家，莫说这区区凡火，就是天上真火，他也能用避火咒抗拒一二。

    而在众多大臣看来，先前的冰花之变，已经足够精彩，这会儿又是火烧，不知道又能玩出什么花样呢。

    于是，更是纷纷叫好，这等仙家斗法，看着真是痛快极了。

    见此情形，一声令下，就有人去准备，同时，将场地换到外边。

    未几，已经备好柴火，同时，为了加快燃烧，禁军直接泼上火油，加速着柴火的燃烧，这时，要是有人上去，只怕当成就要化作灰灰。

    再瞧那滚滚热浪，便知焰火不虚。

    “适才是冰雪美人，这次当更胜三分才是啊！”有公卿激动道。

    说完，就见他方仙道柳道主微微一笑，率先向着那熊熊火焰而去。

    却见那地面上已经铺好了一条十米长的火廊，就这一会儿，上面的柴火已经通红。

    这种场面，纵然大家心有准备，但这下看了，仍是心头捏了把汗，毕竟，常言道，水火无情。

    却见，那方仙道道主一挥衣袖就走了进去，那火焰竟是分毫不能伤及，一时间，公卿以及周遭的禁军，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又是几个来回，方仙道道主身上仍然整整齐齐，不见丝毫烟熏火燎的样子。

    而在一边，弼湿卢叹了口气，把觉什罗唤了过来。

    说道：“佛祖说，东土之国主，乃是法王，老僧初时不明所以，如今才明白虚实，你以后在中土，当记得，躬行推法，莫要尽数依仗神通，须知道，神通难及人心！”

    “切记！”

    说着，浑身法力度在了觉什罗身上，修补着觉什罗已经损坏的修行根基，瞬间，就令着后者浑身猛然一震，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大师，请。”

    方仙道主从火中跨出，一边走来，看着这和尚，仍是尽到礼数，不过心下却是奇怪，这和尚的气息怎么弱了许多。

    弼湿卢闻声，微微一笑，却是向着方仙道道主一礼，叹气道：“施主神通广大，贫僧叹服。”

    说完，还不等方仙道道主言语，整个人就朝着那火焰而去。

    只是刚走进火焰之中，衣服、毛发便瞬间被引燃了，但弼湿卢似乎恍然不觉，仍是一步步前进着。

    未到一半，已经变成了火人。

    火光之中，只见他双手合十，一脸淡然，仿佛烧的不是自己一样，声音依旧那样平静，却仿佛言在众人之侧。

    “生死为虚，福祸为倚，佛法度尽，万般俱宁！”

    说着，顿时，没了生息。

    只剩下火焰剧烈的燃烧。

    场外，惊呼声响成一片，令着百官都是震惊，连天子都径直站起了身，呆愣在哪里。

    而方仙道道主见此，更是心知不妙。

    左将军王商看到这里，点了点头，叹道：“不想外邦中人，也有这等豪气……”

    “但却有以烈欺人之嫌！”

    这话王商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心已经在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