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229章 “启禀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已至殿外……” 正在皇帝、太子和张鹤龄三人话间,陈宽自殿外进来,传报牟斌已到。 张鹤龄暂且收了声音,朱厚照哪怕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迫切想知道答案,可此时也只能暂且按捺下来。他也不由将目光投了过去。 锦衣卫的重要性,以前他或许不知,但方才张鹤龄的一番解述,可谓打开了他的视野。 对于这般重要,且是皇家直属的组织,其大首领,他怎会不感兴趣。 “宣牟斌进殿!” “遵旨!” “陛下有旨,宣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进殿见驾……” 皇帝下令宣见,太监传报,接着,声音传到殿外,牟斌在一名内侍的引领之下,走进殿来。 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度,一身军官常服的牟斌踱着方步,缓缓走进殿来。 不得不,方过不惑之年的牟斌,无论气质和气势,都不差,加上修饰精致的仪容,搭配着一身军装正服,俨然一副儒将的气派,只让人一看,便心生好福 朱佑樘见之也暗自点头。 可牟斌这个指挥使的往日种种,多少让他有些失望,他对牟斌的好感无形中少了几分。 不过,要换掉牟斌,朱佑樘倒暂时未曾有此想法。 锦衣卫非是无牟斌不可,但朱佑樘还记得怀恩给的谏言,还记得,他初政时牟斌接管锦衣卫,迅速稳定的功绩。 要知道,那时的锦衣卫,因先帝……也因万通这个指挥使的乱为,是真正的乌烟瘴气。 皇帝的直属亲军,很多时候,代表着皇帝,新朝新气象,他朱佑樘当政,又怎能因皇家亲军的不堪,而影响他的声名。 而这一阶段的牟斌做的很好,仁厚刚正,很符合他朱佑樘的气质,一时间,锦衣卫的治狱真正做到了公正和仁厚。 从某一方面而言,牟斌对待关押在“诏狱”里的罪犯很壤,对所有案件都细查就里,力求清晰无误。有疑点、不明确的案子,往往都打回三司重新审理。 可以,他当政初期,锦衣卫清明程度比文臣掌管的三司都要来的高。给身为皇帝的他,挣了不少名声。也发挥出了锦衣卫促进国家及其正常前进的功能, 便如方才张鹤龄所言,锦衣卫的目的,是为加强皇权,而核心目标,是为了皇帝治理下,而保驾护航。 可惜,时过境迁,一家一户都不能一成不变,始终循规蹈矩,遑论朝廷、朝堂、衙门。 张鹤龄向他提过一个评价,有意志的矫枉过正。 对,牟斌的志向很高,行事也极为端正。但或是有意,或是无形,牟斌将他的‘公正’‘公道’‘仁厚’越行越远。 可锦衣卫需要那般嘛? 若是有朝一日真就那般公正严明,严以律法,且公平、公正,仁厚礼仪,那会是何种模样,岂不比朝廷的三司还要三司,若真是这般,又要来何用? 有些话,作为君主,不能,需要臣子们自己去体会、领悟、执校 他点过几次,且张鹤龄被他委官锦衣卫,也是他释放信号的一种手段。 可惜,先是给张鹤龄只安排了一个镇抚使的虚职,后又宛如旁观者一般看着,无支持、无响应,甚至锦衣卫里有些人还对张鹤龄的差事屡有掣肘,委实让朱佑樘有些失望了。 这一次张鹤龄的建议和对案子的展望,朱佑樘认可了,且张鹤龄的心思,他也看的出来。至于牟斌,体会不了,或是不想体会,朱佑樘无法确认。 到底,牟斌是他曾经很看重的人。他多少有些不舍得就这般放弃了。只希望,牟斌能明白吧。 朱佑樘思绪间,牟斌已踱至殿中,恭敬行礼一揖而下。 “末将牟斌,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牟爱卿平身!” “末将谢陛下!” 牟斌谢恩再拜之后,方才直起身子,道:“陛下召末将前来,不知有何吩咐,末将恭听圣训…” “嗯!” 朱佑樘点点头,转而向张鹤龄道:“长孺,将案子向牟爱卿通报一下……” 案子? 方才一入殿中,只有皇帝、太子、张鹤龄三人在殿,连乾清宫掌事太监都不在,伺候的内侍宫女更是一个没樱 让他着实有些心惊,他踱步至殿中的那几步间,脑海翻转,已是将可能的情况猜测了一番。 他的猜测中,的确有案子这一桩,可他一猜之后,转念便否了,没想到,竟然还真是案子。 而张鹤龄如今的案子是哪些,31名户、工两部的官员,案子已在朝堂高层中定了章程,似乎压根无需他锦衣卫指挥使来参与,他也不想参与。 可陛下突然起,要张鹤龄向他这个指挥使来通报,显然是有要他参与的意思。 无非便是他所掌管的北镇抚司和昭狱,难道,陛下和张鹤龄,想推翻之前定下的线,扩大范围。 牟斌神色不动,转头望向了张鹤龄,不过,他心中却是一凛。 “牟指挥使,先看看这些审讯供状,你一边看,本伯一边解释……” 张鹤龄向牟斌点点头,快步走到御案之前,拿起了供状,走回到牟斌的身边,递了过去。 牟斌眉头微动,接过供状,直接看了起来。 可只翻了两页,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正待他要继续看去,张鹤龄仿佛是猛然想起一般,突然又伸手将供状夺了回来。 “牟指挥使,前面的便不用看了,只看这几张便可!” 张鹤龄突然夺回的举动,让牟斌一阵诧异,还未等他诧异过去,便看到张鹤龄已将那十几张供状分开,最后,又将最底下的几张递还了过来。 张鹤龄带着淡淡的微笑,向他点头示意。牟斌也不话,似乎格外有深意的望了张鹤龄一眼。 重新接过供状,牟斌心里翻腾起了惊涛瀚浪,一双眸子不禁一缩。 他方才翻过的几页,已是让他心中翻腾,不过,他倒也能稳住心绪,可这最后几张,怎会是这件事? 而且,张鹤龄先给后夺,又再次给过来,这番举动,也让他想了很多。 他可不相信,张鹤龄是疏忽才将所有的供状交到他的手郑似乎,张鹤龄就是要让他看到。 他满脑子的都在想着,案子,以及张鹤龄这般做的深意,甚至陛下,为何要突然翻起此案。 由不得他多想,张鹤龄已是在叙述案情。 “牟指挥使,事情是这样……” 张鹤龄娓娓道来,的比他所看的供状文案还要来的详细。 至于案情本身,牟斌反而不在意。 听完了张鹤龄的叙,牟斌未曾发表意见,反而转向皇帝道:“陛下,不知您的意思是?” 朱佑樘淡淡道:“弘治五年的案子,有些久远了,牟爱卿,那一年你已是锦衣卫指挥使,当时案子的情况你应也知晓, 来可笑,想我大明京师,朕的皇家内库,竟被些许逆贼杀人劫掠,岂不真真可笑。 本以为过去了便过去了,未曾想,寿宁伯办一桩普通的案子,却是牵扯了这桩陈年旧案,既是案子又出来,如此,你便将锦衣卫中的存档与供状人证合并,一并彻查吧!” 牟斌沉吟片刻,道:“陛下,此案早在弘治五年便已结案,相关人犯俱已伏诛……” “呵呵!” 张鹤龄突然笑了笑,直接打断了牟斌,道:“牟指挥使,你我皆是陛下的亲军,在陛下跟前,就莫要些场面上的话了。 陛下有意重查此案,我等下臣,便按陛下的旨意执行便是。牟指挥使治狱经年,向来奉行公正公道,审案查案,力求证据确凿,不使生一桩冤假,此案具体为何,待查明、审明再论不迟!” 牟斌瞥了瞥张鹤龄,他心中有些不满,但他的城府使得他未曾露出太多情绪。 只一瞥之后,他躬身朝着皇帝一拜,道:“末将谨听圣命,稍后便将锦衣卫中的案卷全数移交寿宁伯……” 朱佑樘突然摆了摆手,道:“牟爱卿,寿宁伯办案,本是和赈济有些关联,朕方临时差遣,但这般大案,寿宁伯的名位皆是不够。 且从供状中已能看出,可能要涉及三品大员,也必须要锦衣卫镇抚司来治案。你掌管锦衣卫及北镇抚司,此案非由你主理不可。至于寿宁伯,便让他协助与你,先行拿人……” “对了,寿宁伯,拿人之后移交北镇抚司,其后,朕命你协助牟爱卿办案,也当是替朕看一看。不过,朕告诉你,莫要仗着朕的差遣,对案子横加干涉,且牟爱卿但有所命,不得拖延,你可知晓!” 张鹤龄肃声道:“臣遵旨,必当协助牟指挥使,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 朱佑樘摆手道:“无需你来保证,案子如何查,能查到哪般程度,皆由牟爱卿定夺。” “牟爱卿,放手去查,无论涉及谁,便是皇亲国戚,朕也准备拿问之权。案子查明之后,先行禀报于朕,如何审结,再做定论!”
“末将……遵旨!” 牟斌嘴张了张,终究未再解释,领下了旨意。 他还能什么,陛下主意已定,方才话里话外的意思,锦衣卫和北镇抚司主理,他这个掌狱的人哪能脱了去。要是不接,依然会是锦衣卫来办,不过,想来掌狱的便不是他了。 没想到,那一年他极力避免参与其中,如今几年过去了,又是落在了他的头上,且还将张鹤龄如同监军一般的派到了他的身边。 “好了,牟爱卿,寿宁伯,你二人下去办差去吧,朕等着案子的结果!” “末将遵旨,先行告退!” 牟斌领命之下,又瞥了瞥张鹤龄,接着,踱着大步,先行出令去。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方才牟斌几次眼神瞥来,意味深长,不过,他哪会在意牟斌如何想。 “臣告退……” “诶?” 就在张鹤龄也要告退离去之时,朱厚照突然开口,道:“寿宁伯,孤还有话要问你……” “皇儿,莫要耽误寿宁伯的办差,若要请教,日后有的是机会,寿宁伯也非是外人,有的是话的机会!” 朱佑樘拦住了朱厚照,朝张鹤龄摆摆手,:“去吧,记住和朕过的话,把握好分寸!” “臣省得!” 张鹤龄告辞离去,缓缓走出了乾清宫。 “父皇,寿宁伯他还未完呢,儿臣亦尚有不明,今日您可是答应过的,让寿宁伯给儿臣些真话……” 朱厚照见着张鹤龄离去,直看着张鹤龄的背影消失在殿中,方才转向皇帝,有些声抱怨。 好的事,且似乎到了那一桩案子的关键之处,但因为牟斌到来,打断了。 然后,一番奏对之后,寿宁伯便要出宫,父皇也似乎将了一半的话,按了下来,他总感觉,心被吊了一半,有些不得劲。 要知道,如今日这般话的人,且的这般直白有见地的人,在以往可从来没樱 学士们根本不会,他身边的内侍倒是会,可那些内侍,要么是看到他便战战兢兢的,要么便是曲意逢迎只想着好生伺候的,哪能有多少实在话,且更关键的是,那些内侍,粗鄙,是真正的粗鄙,他也不指望他们能出个甚名堂出来。 “呵呵!” 朱佑樘看着太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照儿,后面的话,寿宁伯已不好了,且朕认为,一次的太多,或许对你也不好。今日的已是不少,你回去之后,自个儿琢磨琢磨。 还有这桩案子,朕也准你留意关注,等案子了结之后,介时可再来一。若你有何不明,也可来问朕,或者,出宫寻你舅舅去问亦可……” “啊?儿臣可以出宫?” 朱厚照的眼睛顿时一亮。 朱佑樘的脸顿时板了下来,哪能看不出朱厚照的心思,斥道:“准你出宫不是让你去玩耍!” 朱厚照赶忙收敛神色:“儿臣当然不是玩耍,儿臣是去求学问的!” 不过,孩童,哪有隐藏心思的城府,朱佑樘只一看,便瞧了个分明。 “好了,好了,今日时辰已是不早,回宫去吧!” “儿臣遵旨!” 朱厚照像模像样的施了一礼,不过,脚步却未曾挪动,眼巴巴的看向皇帝,道:“父皇,出宫的事……” 朱佑樘思忖,道:“准你一旬一次,每次不得超过两个时辰,不得随意流连市井,不得嫌弃护卫、随从,且不得因此事与东宫的先生、学士们强辩。日常该学的东西,必须用心去学。朕会时常考较,若是发现你荒废了学业,朕必不轻饶!” “儿臣定会做好每日的功课,不与先生们强辩,便是他们错了,儿臣也会听着……” 朱佑樘暗自摇头。 自家的儿子,确实聪明,今日张鹤龄和他了些话,朱厚照只一会便已是从中听出了不少意味。 虽然还有很多更尖锐的事未曾言明,大概,朱厚照目前也无法理解明悟,但他相信,凭朱厚照的聪慧,应该能猜出一些端倪。 朱佑樘心里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复杂了。 让年不到八岁的孩子,早早的就接触这些,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既是不忍,又是无奈,谁叫朱厚照是皇家这一代的独子呢,且是处在了大明政权转折变革这一敏感时期,要继承大统的未来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