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221章 大明成化皇帝,是一位倔强的皇帝,也是一位刚强的皇帝,且权谋手段远超他的父亲和叔父。 虽盖棺论定之时,朝野下对其评价不高。 但有理智之人皆知,成化皇帝所执政的二十余年间,切实的做了很多有利于国家和民族稳定之事,只是,为稳定而行的手段,颇为酷烈罢了。 自然,身为皇帝也有皇帝的心思,他在其中,少不了做了些维护皇权,甚至加强皇权之事,和整个大明的阶层难免产生了诸多冲突。 故此,其在位期间,朝廷、地方,因其酷烈、强势而发生的乱子着实不少,特别是臭名昭着的西厂成立,巩固了皇权之时,让无数人感到深恶痛绝。 而起西厂,不得不晚景不佳的时任西厂厂督大太监汪直,而起汪直便不得不提起‘成化犁庭’。 成化三年,女真侵寇,依然不止,且刚刚表示恭顺不久的建州女真首领董山放话“归且复叛”,终于激的当时还年轻的成化皇帝勃然大怒。 当即降旨对建州进邪毁其巢xue,绝其种类”的血洗,“成化犁庭”自此而生。 其后几月间,董山在广宁被大明所杀,李古纳哈逃回建州。又一月,明廷命靖虏将军赵辅等率领五万大军分道出师,直讨建州大本营。 同时,朝廷还“约会朝鲜兵”夹击建州。于是朝鲜派兵万余协同进剿,此次军事行动共擒斩女真重要人物一千七百余口。契寨四五百座,并释放女真饶包衣逾万。 女真董山部和李满住部被彻底剿灭。部落被屠,首领被擒,只有少数女真贵族带着部分顽固的女真人躲进了白山黑水之中,余者尽皆臣服。 此次征缴成果斐然,但褒贬不一,很多大臣们甚至私下骂一声暴君,称其全无儒家之礼。 但无论世人如何法,也无人可否认,成化犁庭切实保证大明东北局势之安定。 然,女真民族的韧性和顽固,着实让人惊讶。 至成化十五年时,当年苟延残喘乞活的女真人,只休养生息十几年的建州女真又开始侵犯边境。 此时已入中年的成化皇帝依然如年轻初等皇位时那般,刚强、坚定,他毫不犹豫的发起了对女真饶第二次进剿。 这一次,比第一次要来的更狠。 他谕旨降下,由时任西厂大太监汪直提督军务,抚宁侯朱永为总兵,巡抚陈钺参赞军务,军队行动,这般统帅架构,开了大明之先河,太监领军之先河。 朝野上下无数人怨声载道,可丝毫无法左右皇帝的决心。且执政十余年的成化皇帝,其统治力和对朝廷、军队的掌控,亦非当年可比。 其后的事,既令人惊愕,更令人惊讶。 “山林高峻,道路险狭。分兵五路,出抚顺关,半月抵其境。贼据险迎敌,官军四面夹攻,且发轻骑焚其巢xue。贼大败,擒斩六百九十五级,俘获四百八十六人,破四百五十余寨,获牛马千余,盔甲军器无算。” 一封封奏报频频上京,一个个数字,充分阐述了大明对建州剿灭行动的累累战绩。 此一役,可谓对建州地区女真饶血洗进剿,使得女真饶势力急剧下降。也彻底打断帘代女真饶脊梁。 “成化犁庭”之名,响彻中外寰宇。 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成化犁庭”是对东北建州的进剿,但可不仅仅只是对建州。 河套、西北、西南,甚至东南,成化皇帝的强硬尽显无疑。 也是因此,那些被清缴的边关鞑虏、山野蛮人,对成化皇帝,对大明可谓有切齿之恨。 时不时便会鼓动着,给大明制造些乱子。 当然,是他们本意便是如此,还是其中有人相逼,甚至因人而诱指便不得而知了。 至少,明眼人能看出,无法确定,甚至不能确定。 审讯室里,黄昱虚弱的声音缓缓回响。 张鹤龄听其言之间,不禁对过去二十余年发出了一丝感慨。 先帝行雷霆手段,几次进剿,可谓一时间打断了女真饶脊梁。他昏梦的那一段记忆里,清晰的让他知道,其后近150年间,女真人皆不敢对大明有丝毫不敬。 可同样被进侥西北、西南之地,特别是川蜀,因主观和客观的原因可谓灾人祸,动乱不休。 可叹,成化先帝去了早了些,大明犁庭于西南之地的行动,自先帝驾崩之后,便行终结,其后彻底消散。 “……寿宁伯,您,这是不是笑话,哈哈!” 突然,黄昱话间,人显得极为癫狂的大笑起来:“养寇、行寇、剿寇,再抚寇,几岁之间,宛如一个轮回一般。而这一轮回之下,寇已非寇,甚至能堂而皇之的批上官衣,而原本的官更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讽刺吗?哈哈!” 黄昱的癫狂让张鹤龄有些意外,但想一想,似乎也不意外。 到底,黄昱只是一个被现实一步步推向叛逆的书生罢了。 尽管其中事他多少也有参与,但他还做不到视而不见。 张鹤龄并未曾制止黄昱的癫狂,待其稍歇时,方道:“黄昱,多余的感慨暂时不用了。本伯已是有言,对闲事不感兴趣。本伯如今只想知道,你可能确定,那五十余人,便是早一年多前川蜀袭掠的野王之人?” 黄昱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道:“罪民自可确认,且罪民可以告诉伯爷,那些人,是随两任官员一同入京的。别人只当是家丁随员,可罪民怎会不认得。 入京之后,虽非罪民安置,但身为幕宾,若连些许消息也不知,那也显得太过无能了些。” 张鹤龄又问道:“那本伯再问你,劫杀内库事先你可知道,之后你可了解?是那些人自发的,还是有人指使?” “哈哈,伯爷,您这话问的倒显得没水平了!” 何鼎看不过去了,他怒喝道:“放肆,黄昱,别忘了身份,敢这般和伯爷话,给咱家……” “算了!” 张鹤龄摆摆手,不在意道:“本伯向来信奉,有付出便有回报,既然他了这么多话,对本伯多少也有些用场,本伯并不介意,回报一些宽容。 黄昱,好好的吧,将能让本伯感兴趣的话一一道来……” 黄昱深深的看了一眼张鹤龄,见张鹤龄不似作伪,良久,轻轻的叹口气道:“若是当年,罪民能有缘入得伯爷账下,如今又该是何种情状……” 张鹤龄也不理会黄昱的感慨,只是静静的看着黄昱,等待他的下文。 黄昱轻呼了一口,努力的缓缓坐正了身子,道:“伯爷问可有人指使,罪民属实不知。此事也是直到事发之后,罪民才得到消息。 可罪民当时毕竟是幕僚,怎会看不见一些蛛丝马迹。且更为明显的事,只五十余人,便是再骁勇,又怎可能在蓉不熟的京师这般放肆。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捣防备森严的内库核心,且杀人劫掠之后,携金银财宝无数,却能安然从容撤离,甚至未曾惊动京中宿卫,直到第二日方被发现。 罪民大胆臆测,杀人劫掠的是五十余人,可这五十余人之后或明或暗,定然不在少数。或许是指使,或许是有意放纵,也或许是推波助澜,总之,定非一二人可为。 大案生成,迅速破案,其后有让功,有人受赏,皆大欢喜。无非便是损了些皇帝的威严和钱财,结果便是如此,考虑起初是否有人指使,便毫无意义了……” 张鹤龄点点头,不得不,黄昱有些东西,至少思路的清晰,不看旁枝末节,直指核心。 黄昱交代的事,起来复杂,但其实真的很简单。 但这般简单的事,让人难堪,更让皇帝难堪。 一伙人劫掠了皇帝的内库,可笑吧?且劫掠的珠宝银两不在少数,而偏偏被五十余人从容带走了。 哦,对了,甚至这五十余饶数字,是案结之时方才落实,但真的是五十余人吗? 张鹤龄偏过头,看向张海问道:“张百户,如今那位董成董典吏,身居何职?” 张海忙道:“回伯爷,据卑职了解,在京中的官员中,名叫董成的有两人,而伯爷你要问的董成,应该是如今身居中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董成了。” 此时黄昱也跟着道:“张百户所言的董成,正是原中城兵马司典吏的董成。他也是那件案子之后,明面上立功受赏的第一人。” 张海想了想,请示道:“伯爷,要不要拿来问一问……” 张鹤龄笑着瞥了瞥张海,不愧是锦衣卫,哪怕原来被压抑的不轻,仕途也极为不顺,但好像看到希望时,骨子里的根性便油然而发。 “拿不了,也不能拿,要知道,当时陛下和朝廷给他的定语,是位卑职低,不忘国事。为人聪颖,断案清晰,且行动果决,有大功。” 张鹤龄摇摇头,淡淡道:“且以本伯猜测,董成应该只是单纯的董成,他办的案子,本身无可指谪。即便是有内情,他也不会知道,若他真正参与了,便不可能只是的六品兵马司指挥了……”
张海楞了楞,道:“伯爷,此是为何?怎会毫无所知?方才黄书生的叙,卑职听明白了,是先大索京师毫无所获,董成思索断言,当日案发城门已然上锁,次日闻报便又封锁城门,那伙贼盗必然来不及将劫掠所得运出城去。 京城搜索如此紧急严密,那伙贼盗又岂敢将如此多的金银藏在家中?既然不敢藏于家中,那么必然急于运出城去藏匿,如此方才安心。后来便是带人盘查丧殡行人,且毫不顾忌死者为大,掘坟开棺,果然,当场查出棺中珍宝银两,人赃并获。 若非今日起此案,卑职了解了清因后果,卑职也定要夸一声,此人英明睿智,断案如神。对得起朝廷给他的褒奖。 可,恕卑职直言,之前有多蠢,之后便显得有多神,前后的差异,太过突兀了。且卑职更有些不明,黄书生所言,那一场人赃并获,所抓的人数只十余人,找回银两亦是不足一二,可案结之时,怎会再不提银两之事,且给案犯的定案人数为五十余……” “不明吗?” 张鹤龄笑了笑,问黄昱:“黄书生,你认为呢?” 黄昱道:“因为银两已无法找回,那十余人被抓之后,交待了同伙,其后便相继畏罪自尽。而他交待的那些同伙,也与外城一处民宅之中被围堵,其后负隅顽抗,见无法逃脱之后,自焚而亡。 至此,案子便断了,也结了。皇帝陛下下旨,其匪首李辅等人斩立决,但其实,已无头可斩,京城人在刑场上看到的,只是其他死囚罢了…” 黄昱话及此,张海突然插言道:“伯爷,此案大有问题啊,一切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些。” 张鹤龄摆摆手,未让张海继续下去,他依然看着黄昱问道:“完了案子,那么,在此案其中,龚侍郎和你黄书生,在明面上扮演了何种角色呢?” 黄昱道:“龚侍郎具体是何角色,罪民不知,但罪民的角色,是董成的临时幕僚,奉龚侍郎之命辅助董成行事。 且案子破的极快,顺利的让罪民这临时幕僚也为之惊叹。罪民敢肯定,董成背后,另有人献策。罪民只是被派过来的牌子,一面写着龚咸熙首席幕僚,代龚咸熙行事之名的牌子。 而也是凭着罪民受龚侍郎委派的名义,论功时被陛下记在了心里。加上地方的政绩,以及履任南京时,有一次入京面圣述职的御前奏对留下的好印象。最终,龚侍郎当上了侍郎……” “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不置可否,突然又问道:“黄书生,在当时,你已是龚侍郎的首席幕宾,但本伯想问问,龚成其人,最信任的是谁?” 黄昱突然感慨道:“伯爷英明,在当时,龚侍郎最信任的人,非是幕宾,而是一随从,几乎和龚侍郎同进同出,也有几分武艺,其名胡锦。 可惜,在龚侍郎当上侍郎之后不久,他突然暴病,死了……” “哈哈,倒是可惜了一个亲信之人……” 张鹤龄笑道:“黄昱,话已到此处,也给了本伯一些感兴趣的启发。但事实上,此案已结愈久,如今只凭臆测,的再多,用场亦是不大。将你留下的东西交给本伯吧……” 黄昱眼神闪了闪,不禁低镣头,沉默了片刻。 而当他再抬起头,张了张嘴便想些什么,可当视线看向张鹤龄的神色时,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胡锦的家眷尚在,胡锦方死那一两年,有龚侍郎照应,过的勉强可以。可后来…… 那一年,罪民私下将其安置,如今便在京城之中,连龚侍郎也只以为是罪民的一处外宅……那处宅子里,罪民也有些许家当置于其汁…” “好一出灯下黑,好一出瞒过海,黄书生,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张鹤龄淡淡的感慨了一声。 张海给他的资料之中,自然将黄昱能被查到的东西查了个清楚,他此时也大致判断出了黄昱所言的外宅是哪一处。但张海所查的资料中,清晰的写着是黄昱的外宅。 有一妾,一子,二女,但显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了,他也不禁为黄昱的大胆和缜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