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214章 金鸡初啼,东方破晓。 沉寂了一夜的京城再次复苏。 今日又是一个好气,自大雪席卷灾情反复之后,连续几日的好气,总算是将京城百姓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一些。 当然,若是京中的粮米油盐和一些烧火取暖物资的价格能再好一些,那便更好了。 京城的市场物资供给,受灾情的影响,整体上依然处于比较的紧张的时候。 好在,朝廷的大官们,应该是行动了起来,这几日,比大雪初起时,市场明显宽泛了许多。关键的是,能买到了,且价格亦未曾再攀新高。 终归是京城,子脚下,非是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比,若是朝廷暂时不管,商人们还能随意的搞搞市场,可一旦朝廷下场,没有任何一家敢冒下之大不韪。 再者,朝廷指令下来,出面的官员级别是越来越高,又何尝不是商人们的一次机遇。 官员们一番细数阐明厉害,甚至还给些惠而不费的口头承诺,这是往日里他们努力钻营才难得能求来的机遇。 作为脑瓜子都极为灵醒的商人们,自然能明白,如今情况,一面是好言劝,多少承一份人情,另一面则是被朝廷记恨,甚至他们身后的人也无法保全,其中的厉害哪能分辨不清。 随着朝廷正式下场,明显可见,京中的商铺也随之动了起来。原本只有米商宋家这一家颇为活跃,而这几日,其他的商家,也跟着放开了。 虽然价格依然是贵,每日出售的数目依然不多,但市场整体而动,对整个京中供给秩序,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朝廷官员们也稍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已经准备了最后一步,开京仓平抑市场。 如今看来,暂且是不用动手了,虽然京中的市场没有恢复到几月前的状态,可也勉强可以维持下去。 待得雪化,道路逐渐打开之后,恢复往日也是迟早的事。 对,关键是在于道路畅通,能使得京中的物资供给线畅通起来。 当然,还有城外那几万百姓,同样也在影响着京郑好在,张鹤龄和那一帮子人cao持着赈济事务,未曾让他们过多分心,不管朝臣们心里如何想,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人干的不差。 且难得是,除了头一批的赈济粮和工部付出的部门建材,余者皆未要朝廷拨付,对于京仓储备的稳定也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人稍闲,心稍定,他们也将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城外。 灾民赈济,道路疏通,两事已彻底融到一起,且看起来,进展顺利已呈现要尽大功的趋势。 可此时,没有任何一人敢轻易开口,摘桃子,找责任,这般原先想过的事,只能暗自藏在心里了。 今时不同往日,首先,陛下看着呢。 好吧,陛下那里不重要,陛下可是仁君,若他们强行介入,用朝廷大义施为,最后的结果可能陛下也无话可。 可随着勋贵武将的正式站台,性质已全然不同,他们可不敢因旁事而掀起文武、勋戚的争锋对立,这是朝中大臣所不愿看到的。 这时,朝廷的大臣们,心里更为复杂了。 清晨。 朝阳门外,护城河旁。 随着赈济和京中秩序的逐渐稳定,各处城门已按着往日正常情况,准时闭准时关。 朝阳门更是如此,这一道城门,从赈济方开始时,便从未乱过。 护城河吊桥之旁,也时常驻守了两队兵丁,用以维持日常秩序。 日常通行,来往京中,除了检查的稍严格些外,该进的进,该出的出,秩序丝毫不乱。 不过,今日此时,护城河两畔,却显得闹哄哄的。 原先只是一些来往京中的百姓习惯性的看一眼,可突然发现今日城外似乎干活的百姓有些不同,他们不由驻足多看了看。 看热闹的心人皆有之,在第一批人驻足闲看之后,陆续间,人越来越多,甚至很多原本在城内的百姓也聚了过来。 人群聚集,这一番仔细看来,越发感觉不同了。 干活的都是灾民百姓,他们知道。前些日子,每次他们看到的时候,这些百姓都是一副热火朝的忙碌状。 有吃的,听干活还给工钱,连城里的百姓都羡慕呢,故此,积极卖力的干活,也是应该的。 可今日,已大亮,除晾路两侧有部分灾民百姓在挑水和泥以外,大部分的百姓都拿着铁锨站在主道两旁静立,这不由让人好奇。 是灾民们集体偷懒了?还是有甚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即将发生,连维护秩序的军士们都坐看着不管吗? 聚集在此处的百姓们,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诶?今日是怎的了?灾民出问题了?好像大部分人都不干活的?” “谁知道呢,不过看起来好似有事要发生啊!” “能有甚事,要我啊,可能就是不知足了,你们,朝廷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给吃的,还给找活干,甚至比咱们城里的都要更好。” “对啊,起来,我就感觉有些不平,咱们是城里人,原本确实比他们更好一些,但都是大明子弟,凭什么区别对待。” “诶,诶,这位兄弟,可千万别这话,你们想想,往年有些灾情,朝廷何曾管过京里的买卖,可这一次呢,京中的商铺,可未曾断过售卖,便是价钱也未到太离谱的程度。人要懂得知足,感恩!” “是啊,三狗子,可不敢瞎,朝廷这一次对咱们真的不错了。别听那些商家的好听,是他们主动的,咱们在京中土生土长,甚的没见过? 你想想也不可能啊,若没有朝廷大官们要求,他们能这般做?宋家米铺知道吧?保持供应最早也最好的那家,人家可的明白的很呢,是那位寿宁伯和他们东家商量的,这才放开了。” “对,寿宁伯,要他老人家……” “可得了吧,甚的老人家,寿宁伯才二十来岁,年轻着呢……” “呃,老哥,我也没人家老啊,寿宁伯他老……嗨,总之我亲眼见过,年轻的很,我喊他老人家,那不是表示尊敬嘛!” “是该尊敬,我是东城本地人,比你们见的更多。如今的东城,可好着呢,皆是有赖寿宁伯掌管。还有,这城外的灾民百姓,你们不知道吧,都是寿宁伯带着一些贵人一起干的。听都没要朝廷动用一分一毫,吃的,喝的,修路的东西,还有给百姓们的工钱,全是他们出的。 方才那位兄弟朝廷区别对待,事实上,可不是那么回事,只因为,城里的是朝廷大官们安排的,而城外这些灾民,全是寿宁伯和那些贵人们干的。能一样嘛?”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图什么啊?这次灾情这般严重,灾民都有好几万,寿宁伯他们即便不管,朝廷肯定也是要管的,怎会想到用自家的钱粮安置百姓呢,这可要花不少钱吧?!” “肯定很多啊,不其他的,就是干活的工钱,都有不少了。我问过一些城外的人,少的一日都有十余个大钱,每十日一发,你算算,发的工钱有多少了?” “这么多啊,嗨,都不比我一日挣的少了……” “你抓不住重点吗,我的是他们挣多挣少吗?” “哈哈,老哥,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羡慕嘛。还有,你看看,如今不少人不干活呢,能对得起寿宁伯他们的恩德,能对的起给的工钱吗?” “是啊,怎么这么多人不干活……” 众人议论纷纷,对城外的一切,越加有些好奇起来。 “快看快看,那是寿宁伯,来了好多人啊!” 正在他们纷纷猜测之时,突然有一名围观的百姓高喊,百姓们顿时被喊声吸引,他们游目向着城门处看去,只见十余人骑马出了城门,正向着这边而来。 眼尖的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领头的便是那位寿宁伯。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着道,耽误了寿宁伯和贵饶事……” 也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百姓门纷纷让开,让出了正对吊桥的路。 来的正是寿宁伯和一干勋贵子弟,原本看着吊桥前一堆人聚集,翘首看着城外,他们还准备派人寻兵丁,让他们驱散一番。 谁想到,都未曾要人上前,百姓们就给他们上演了一幕夹道相迎。 十余骑,分成前后两排,前排是张鹤龄兄弟,张仑、徐光祚、李醒几人,后面是朱麒、陈骢和朱麟等人。 他们打马缓行,面色平淡的穿过了夹道的人群。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此刻他们的心情颇为激荡。 几日来在城外被灾民百姓们感恩戴德,如今更是出行至此,便被京中来往的百姓夹道,甚至有人口中还高呼请见,这番境地,往日何曾有过。
他们心底里不由暗呼,这一次值了! 大概也只有张鹤龄的心中是真正的平淡吧,其余人初衷是为了名声和朝廷影响,他当初串联的时候,也是以此为引。 而他的本心,可非如此,在他看来,终究只是身外事罢了。 当然,他也未曾达到荣辱不惊的程度,但至少,这般阵仗,还无法让他心里飘飘然起来。 张鹤龄等人穿过夹道人群,缓缓驶过护城河吊桥,而当他们现身另一畔时,又是一番雷鸣般的呼声。 百姓们送出了张鹤龄等人之后,再次纷纷散开,正欲跟上时,便听到了护城河那一边浩大的声音,他们也不由感到了一丝震撼,直教人似乎没来由的有一丝热血翻涌。 “走,快去看看,看来有大动静啊!” “对,对,去看看,我听隔壁老吴头过,前些日子城外刚动工的时候动静就不,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轰动啊,是不是路要修好了!?” “哪有可能,你方才又不不是没瞧见,路上铺的只是碎石子,虽然看起来也很平整,但通行肯定不成,要我……” “别猜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众人纷纷响应,一窝蜂的涌上了护城河吊桥,甚至,桥上一时间都有些拥塞。 士兵们一脸苦色,只能高声呼喝,尽量的约束着不要太乱,更重要的是,心着别挤掉河里去了。 真是闲的,修个路有何好看的? 兵丁们不由暗自骂了一句。 好在,百姓们过去的很快,没一会儿便哄哄闹闹的全部穿过刘桥,守门兵丁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这时,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马车的样子,虽未见标识,但只一看那高头大马,精致的车厢模样,也知道里面坐着的人定然是非富即贵。 他们也不拦了,只是朝着赶车的车夫,挥挥手,让马车快点过去。 而这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没一会儿功夫,陆陆续续的又是几辆马车过来,且每一辆都不像是一般人家的。 兵丁们不由心中又是一番腹议。 第一辆驶过吊桥的马车已是到了护城河的另一边,车夫呼喝着百姓让一让,缓缓的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接着,偏离了一些主道,在离主道约十几丈外一处较为空畅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马向车厢内请示了之后,赶忙下了马车,放下车凳,再次请示后,掀起了车帘。 一身便装的徐永宁从车厢内钻了出来,车夫扶着他,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接着,车厢内又探出一张精致的脸,正是定国公府的姐,徐莹。 “莹儿,你就莫要下车了,城外人多眼杂,你一姑娘家怎能抛头露面!” 徐永宁摆摆手拦了拦正欲跟着下车的徐莹。 徐莹轻笑着,道:“爷爷,莹儿既是来了,总要看一看吧!” 话间,也不顾徐永宁的阻拦,踩着凳子便跳下了马车,整个动作,全然没有一般闺阁姐那般柔弱。 一身素裙,外披裘领大氅,看起来更有些英姿飒爽之相。 徐永宁摸了摸孙女柔顺的发髻,脸上既是怜爱,更有些埋怨道:“你啊,昨日老夫该的不都完了。何必非要来着闹哄哄的城外。” 徐莹轻声道:“爷爷不是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既然了,莹儿自然要亲眼瞧瞧呢!” “你就拿话堵老夫吧,真拿你没办法,日后嫁人了,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这样……” 徐永宁摇了摇,一脸无奈状,道:“那你现在看到了甚么,有何感受!” 徐莹也未曾回答,脸上笑容淡淡的,举目向着人群那边看去。 有何感受? 人很多,声音很嘈杂,一眼看去,只觉得乱哄哄的。 可眼前的一幕,以及零星传来的声音,却让她从这份乱意中感觉到了一丝别样意味。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