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第202章 永定门城楼之上。 张鹤龄带着宁阳侯府的管事和来时召集的一队锦衣卫,在兵部郎中戴钟的怒目而视之下,一脸肃然的走了过来。 目光交织,似乎视线相撞之下,都能冒出丝丝火花。 戴钟极为不满,无论是张鹤龄语气,姿态,还是现在与他正面相对的飒然,都让戴钟不满。 他皱眉喝道:“寿宁伯,朝堂已下了严令,值此紧张时刻,京城以及各大城门处严加戒备,勿使闲杂热轻往。你只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怎还敢乱跑乱窜,这里是南外城永定门!还不带着你的人离开。若是再要添乱,本官必要上报朝廷弹劾与你。” 张鹤龄大笑道:“戴郎中倒是管的宽,本伯这个世袭伯爵、锦衣卫千户,连城楼都上不得了?戴郎中,本伯懒得和你扯闲篇,本伯就想问问戴郎中,你因何故扣住了要发往城外赈济的物资。 你可知,你此举使得赈济赈灾物资受困,将有多少灾民百姓因你的阻碍雪上加霜?你又可知,因你此举,将对朝廷此番的赈济局势造成多少严重的负面影响……” 张鹤龄大笑间,脸丝丝冷肃下来,之后,回瞪戴钟,一顶帽子直接扣在了戴钟的脑袋上。 戴钟岂会怕张鹤龄扣的帽子,他反驳道:“朝廷的赈济物资?本官知道的,只有私人物资,且是值此紧张时刻,欲擅自出城,擅自行事,甚至会对赈济局势造成重大影响的物资。你不欲和本官闲扯,本官更不屑与你解释。 话间,戴钟甩甩袖子,朝一旁的邹敏喝道:“邹指挥使,你授命值守永定门,怎还让闲杂热擅自登楼,还不速速将闲人赶了下去……” “那个……” 这样的命令,邹敏可不好听,不过,他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 他执行了戴钟的一次命令,暂时扣住了几十车的物资,可初衷可并无丝毫私心。城外确实乱的很,他不敢预测,若是这几十车物资出城,会有何事发生。 且更关键的是,物资确实不是朝廷的啊,有些事,无需在明面之上,懂的都懂。 故此,戴钟下令,他才会命人扣住了物资。 谁成想,物资是宁阳侯家的,不过,他也是堂堂正三品武职,他身后也不是没人,倒也不怕宁阳侯。如今的宁阳侯早不是景泰顺年间的宁阳侯了。 可更坏的是,人家欲转道他处,戴钟也不愿放。他一时被架住了。 好在,还有戴钟在前面挡着,他最多只是按都督府的命令行事,都督府有令,不违背大原则的情况下,兵部的指令要听。 不过,他也不想事情闹的太僵,外面一群灾民在闹腾,若是城里再闹起来,可不是好事呢。 方才他便劝着戴钟,可戴钟显然不肯,也不知是何打算。 当然,兵都是他的兵,他可以不管戴钟的意见放了,但看戴钟颇坚决的样子,他也不好太过争执,左右也只是将宁阳侯家的物资,多放一会儿罢了。 当前关键的是,城外的灾民,他也不想因为些许事和戴钟太过矛盾,有这位兵部郎中在前,对他反而是好事。 他想到过,若是宁阳侯家来人了,他稍微坚持一下,再转圈一番,物资也就放了。想来也不至于太得罪人。 方才他只是押住物资,连押阅人都没管,显然也是给机会让人家回去找饶。 可谁想到,宁阳侯家的人没来,却来了个寿宁伯。 要起官爵,寿宁伯和宁阳侯自是不可比,可也只是官爵,相比起宁阳侯,邹敏更怵寿宁伯。 故此,听到这所谓指令,邹敏可不会应,他反倒颇为恭敬的抱拳上前一礼:“末将邹敏,见过寿宁伯……” 张鹤龄也是拱了拱手还了一礼。 不过,礼毕后,张鹤龄突然淡声问道:“恕本伯眼盲,往日应是未曾见过邹将军,不知邹将军现任何职!” 邹敏道:“末将忝居留守前卫指挥使一职!” 张鹤龄微微颔首,且对邹敏的态度有了些底。 从自称之上便能看出了,前卫指挥使,正三品,已算是军中的高级将领,在一般人前,称一声本将或是本座,亦不为过。 可邹敏方才自称的是末将,显然态度很明显。 张鹤龄能想到的,戴钟自也能想的,故此,他此时更加恼火。 他虽只是五品郎中,可也要看是什么地方的出身。 方才这个粗鄙武夫,在他面前自称本将,他本也没在意,毕竟人家官职好歹是正三品。 可此时张鹤龄过来,这邹敏却是恭敬的先行一礼,将他的命令全然抛在脑后,甚至还谦卑的自称末将。 万事就怕对比,这一对比,便让戴钟心中不爽。 戴钟冷着脸,再次呵斥道:“邹指挥使,还在等什么?还不将闲人驱散,加紧城防。兵部和都督府皆有严令,莫非要本官参你个抗命不遵!” 邹敏有些为难,起来,戴钟的法也算有理,若是战时,非有上命,一般人不可上到城楼。 虽现在非战时,但城外的灾民闹腾,局势紧张之下,也不好界定了。 他心中暗骂戴钟,还不是你非要抓着那些物资不放,否则哪有这般麻烦事。 念罢,邹敏不由望向了张鹤龄。 张鹤龄正对上邹敏的眼神,也不等邹敏话,沉声道:“邹将军,无需你来赶,本伯来此,只为问句话,本伯想知道,城门下的那几十车物资,为何扣下?” 邹敏眼中有些告罪的意思,忙道:“寿宁伯,末将奉都督府军令,留守前卫此番值守左安、永定、右安三门……” 邹敏的话还未完,张鹤龄却是突然摆了摆手,粗暴的打断道:“莫须多言,你的职事差遣,本伯已是知晓,本伯只想知道,那几十车物资,是因何原因,又是用何理由扣下的。 莫要甚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那是宁阳侯家的物资,宁阳侯乃国之柱石,容不得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宁阳侯不会答应,本伯也不会答应……” 邹敏心中暗苦,怎翻脸就翻脸,还真是不负其名声,咄咄逼饶很呐。 “寿宁伯,请容末将……” 突然,戴钟也是袍袖一挥,打断了邹敏的话,喝道:“用得着解释?城门左近前后,皆属你防区范围,除非是兵部、都督府,你又何须向他人解释……” 邹敏也是恼火了,尽管他已有心将自己放低些,可也受不了这般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断,且更直接将他弄到了架子上。 他索性不了,就直挺挺的站的,一言不发得了。 他也打定主意,只要寿宁伯放了那车队,他便只要这个由头,直接放了了事。且从现在开始,戴钟别想再吩咐他一句。 张鹤龄冷冷道:“戴郎中好大的官威啊!就是不知,若是陛下和朝廷怪罪下来,你这官威还能不能摆的出来。” 戴钟眉头一动,沉声道:“本官秉公办事,朝廷岂会怪罪?” 张鹤龄冷笑一声,指着城外闹腾的百姓道:“这城外灾民嗷嗷待哺,若再不加安抚,后果不堪设想,可你戴郎中倒好,先是紧闭城门,吊桥都拉起来了。再是,将要用在百姓身上的赈济物资擅自扣押,你竟然敢言不会怪罪。你的心可真的够大啊!” 戴钟冷声道:“城外灾民如此安置,亦需听朝廷调遣。本官征辟物资之后,自会代表朝廷赈济,何罪之有!” 张鹤龄突然恍然道:“哦,原来戴郎中是打算代表朝廷赈济灾民啊。既如此,征用物资倒也算合理。 那本伯便去告知宁阳侯,是宁阳侯和本伯误会了,这些物资便交给戴郎中处置了!希望戴郎中能代表朝廷将灾民的赈济处置妥当……” 戴钟道:“本官如何做,自有本官的章程,朝廷亦有朝廷的章程,无须你来置喙!” 张鹤龄点点头,道:“也对,那本伯便看看。戴郎中如何安置,也当是学学经验。” 戴钟道:“寿宁伯请回,此处不是寿宁伯该待的地方!” 张鹤龄也不搭理戴钟,又看向邹敏,伸手朝着指了指道:“城外数千灾民,看起来已闹腾的厉害,本伯可否请教邹将军,这般紧闭城门,只是两相对峙,是否会激化矛盾,若是灾民冲击到城门下,你当如何处置?” “这……” 邹敏也是为此头疼啊,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鹤龄也不待邹敏回答,自问自答道:“你是准备强行镇压了?” 此时,戴钟又插言道:“若是冲击到城下,便是暴民,镇压了又有何不可!”
“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可脸上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冷,道:“戴郎中是不是打算,先行镇压,然后再用扣下的物资安抚,如此,这永定门前可谓先乱后平,秩序稳下之后,便显得你戴郎中有决断,亦有手段?戴郎中倒是打的好算盘!” 戴钟的脸颊略有抽动,显然,张鹤龄的话,直指戴钟的本意。可他哪会承认。 “如何赈济,朝廷自有决策,本官坐镇于此,也自有本官的章程,寿宁伯,劝你别添乱。赈济之事,不劳寿宁伯。且本官反倒要问问寿宁伯,这几十车物资,属宁阳侯府,又哪轮到你来与本官纠缠……” 正此时,宁阳侯府的管事,突然从张鹤龄的身后走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回戴郎中,的乃宁阳侯府管事,我家老爷和世子有过吩咐,此番侯府的物资和人手皆听寿宁伯调遣……” “混账!” 戴钟一声爆喝:“你一的宁阳侯府管事,下人一个,有何资格在本官面前话,给本官滚下去!若是再敢多言,本官便治你藐视朝廷命官之罪!” 侯府管事楞了楞,他呆呆的看着戴钟,没想到戴钟如此粗暴。 稍一楞之后,他心中也是一阵不爽,不过,到底,他确实是下人,他也不好反驳。 当然,他不反驳是因为阶级和礼法,可不是怕戴钟。 “陈管事……” 张鹤龄伸手拍了拍那管事的肩膀,管事点零头,又徒了张鹤龄的身后,反正,他的话已是了,目的已达到。至于受的委屈,他回头自会与老爷和世子禀报。 张鹤龄道:“宁阳侯府的物资本伯有权处置,戴郎中知道便可,也无须你来认可。不过,还是那句话,既是戴郎中要代表朝廷征用,本伯也替宁阳侯府做主配合。” 戴钟沉声道:“既是配合,那寿宁伯自去吧,该用之时,本官自会处置。寿宁伯亦大可放心,等此事之后,本官自会上奏朝廷,对宁阳侯府予以嘉奖!” 张鹤龄笑道:“本伯此时岂能离开,哦,怕是戴郎中有所不知,便在不久之前,内阁李大学士和工部曾尚书方与本伯有过商议。 李大学士是委托本伯联合勋戚之家安置城外的灾民百姓,本伯本心是不愿的,可李大学士再三请求,本伯身为皇亲国戚,朝廷命官,终究见不得朝廷和百姓的艰难,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不过,现在也好,正好戴郎中要代表朝廷接手,本伯也可安心放手。等见着戴郎中赈济开始,本伯便好回去了。一呢,可对宁阳侯有个交代,二呢,也好去向李大学士回报……” 戴钟眉头蹙起,道:“当真是李大学士亲自委托于你?” “这岂会有假,若非朝廷委托,本伯一个官职卑的伯爵,岂会掺和这等大事。不过,现在便劳烦戴郎中了。戴郎中,快快去赈济百姓吧,宁阳侯的物资虽算不得多,但先行安置此处倒也使得。后续本伯亦会通知其他各家勋戚,让他们将准备的物资,皆送来此处。永定门的位置属南外城正中,作为外城的赈济之处,倒也不差,还迎…” “寿宁伯且慢!” 戴钟心中一颤,忙是打断道:“本官何曾要代朝廷赈济,本官授命之处,也只是永定门一处,灾民的赈济,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本官又岂敢越俎代庖。” 张鹤龄的脸再次冷了下来,沉声道:“戴郎中,你征用了物资,不让本伯赈济,而你自己又推托,到底为何? 呵呵,很好。你身为朝廷命官,一不将朝廷放在心中,二,更不将百姓放在心上。真是当得一个好官啊! 既如此,本伯也不与你再废话,这便去见李大学士,回头本伯还要进宫面见陛下,本伯定然将戴郎中这样的好官禀报上去。” 张鹤龄撂下一句,转身便抬步欲走,态度很是坚决果断的样子。 “寿宁伯且慢……” 皇帝的舅子,且是很受宠的舅子,如今也做了官,干了不少事情。且听其言,赈灾的模糊之处,内阁李东阳都去找他了,至少在私下里已是有了些正名。 戴钟哪敢被张鹤龄糊里糊涂的抬上去,他赶忙叫住了张鹤龄。 张鹤龄缓缓转身,神色依然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