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179章 张鹤龄暗自摇头,对这些勋贵子弟的表现,委实有些感慨。 不过,倒也不算失望,大概是从未对他们的觉悟和魄力抱过太多希望吧。 张鹤龄淡淡笑笑道:“张世兄,实话,便是因为朝廷的章程尚未落实,我等方可先行,若是朝廷落实了,介时朝廷下了文,相关的章程定下,银钱亦是拨下,那还轮得到我等兄弟出来主事?” 众人皆默,张鹤龄的极为现实,事实情况却如张鹤龄所言,朝廷若是定下了某一政事,又哪会轮得到他们这些勋戚人家。 可赶在朝廷之前,拿自家的东西来做,又让他们怎能下得了决心! 张鹤龄将众饶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摇头道:“诸位亦且莫急,不如,先随张某看一物,之后,张某正好和诸位将此番的事个清楚明白。介时你们若是再有犹豫,那诸位不参与也罢……” “延龄,老何,东西拿一下,给诸位世子瞧瞧吧!” “遵命,伯爷!” 何俅应命,麻利的取出包裹走到了桌前,稍清开了一些桌面,接着,颇为郑重的打开了包裹。 东西?什么东西! 众人只见何俅在一层层的打开包袱皮,心中颇为疑惑。 随着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更疑惑了。 几块灰不喇唧的土疙瘩,还有一些单独包着的灰土,如此郑重其事,就给他们看这些? 张仑也是疑惑,他也没问,伸手从包袱中拿起了一个呈方块状的土疙瘩。 当土疙瘩入手之时,他初始亦是疑惑不在意,可当他下意识的手指用了用力之后,心中顿时一怔。 他手指赶忙又是加了些力道! “这……” 此时,张仑有些惊了! “寿宁伯,此为何物?” 张鹤龄笑了笑,望向张延龄,张延龄会意,上前指了指水泥原料,正色解释道:“诸位世兄,此物名叫水泥,乃我张家潜心研制的一种建筑灰土。 用此灰土,加上少许砂石,用水搅拌均匀,待得干透以后……” 言及此,张延龄拿起了一块成品样件,道:“诸位看此物,这便是灰土干透之后的模样了……诸位皆可使力试一试,看看与夯土的性状对比如何?” 张延龄拿着样件在众人眼前展示了一番,接着手指向剩下的那些样块。到东西了,张延龄此时有了自信,也比方才要从容了许多。 今日兄长未至时,他的表现着实不好,心里也是惭愧和懊恼。 待兄长来到之后,他心稍微安了些,接着,兄长又是骂,又是冷嘲热讽,又是一番阐述,一番话之后,渐渐掌握了主动,也引导了诸饶情绪。 他心中对兄长的极为敬佩,同时也为自己的不争气更加感到惭愧。 不过,他有一点很好,极有自知之明,更不好高骛远,既然做不来的事,那便尽可能少做,将兄长交待给自己,能做到的事做好便是。 当然,兄长教导,总结反思必不可少。 方才张鹤龄和几位公候士子话时,他全程未插一语,也有回顾自醒前番的表现。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失败在何处了。 一上来便被人家引导了情绪,且更为关键的是,没抓住重点啊。 他所要行之事的重点为何,重点便是如今摆在八仙桌上的东西。 “诸位感觉如何?” “这,怎这般坚硬,此物是这些灰土制成?” “张兄,莫不是用些石头来戏耍我等呢?” “都别吵!” 张仑摆了摆手,喝断了众饶七嘴八舌。 他轻呼了一口气,问张鹤龄道:“寿宁伯,此物当真如你所言!” 张鹤龄道:“自然,张兄莫非以为,张某会来消遣诸位不成……” “那作价几何?” 张鹤龄未曾回答,只是看向了张延龄,张延龄读懂了兄长的意思,尽管心中有些不愿,不过,还是如实道:“此物乃家兄自古本之中发现,潜心琢磨,终有所得,制作并不复杂,若成本,可谓低廉至极,大概一斤灰土的成本约为三文钱……” “多少?” 张仑惊愕道,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张延龄很认真的确认道:“原料皆为山石,成本低廉,花费大者在于雇佣的百姓和工匠的工钱,合计之下,每斤三文,大致无有太多出入……” “三文!” 张仑嘴里不由轻声嘀咕着,一脸惊色,脑海里的念头更是飞速的运转且已是转的极远极远,他甚至已想到了可以用在何处,作价几何,一年能卖出多少,可以挣下多少银两。 想着想着,他突然醒悟过来,再低再能赚钱,也不是他们的啊。念及此,他不由的便有些懊恼,若是平常人家,他们有的是手段可以拿过来。 可张家,不行啊! 他更加羡慕张家了,难怪几月前在三司能那般痛快的将占来的民田还了,放贷强索的勾当更是彻底放了个干净。有这般好的营生,那些个让人诟病赚钱的法子,又算的了甚的? 不过,转念一想,张鹤龄突然提起,该不是向他们炫耀才是。 于是张仑定了定神,问道:“二位张兄,让我等看此物是为何?莫不是要卖予我等,若是……不对……” 张仑脑子再次一转道:“张兄,莫非你方才到通州至京城的路……” “不错!” 张鹤龄笑着点零头道:“样件诸位亦是看到了,若是将此物铺成道路,比那夯土如何?” 朱麒脱口而出:“夯土成本多大啊,若是真能这般低廉、简单且坚实,还要甚夯土……张老……兄,若是你能按原价卖予我,且提供的数量足够,我朱麒向你保证,人手调动,包括出些许银钱的事,皆不是问题……” “你们呢?” 张鹤龄又向其他人问道。 “我李家亦可!” “我朱麟也愿意!” 众人纷纷表态,张仑也是点零头。 张鹤龄笑了笑,不过,他并未马上点头,反而摇摇头道:“诸位的应承,我听着,不过,我先明一点,路,我属意用此物来修,便作为此番以工代赈的项目。但方才张某已是言明,此番非是在朝廷的章程下行事,故此,只能算我等勋戚之家为朝廷所做的私人贡献。 此物可分与诸位,但既是贡献,用在此番道路修筑中的所有物料、工钱,自不能向朝廷索取任何费用……” “不要钱?” “张兄,你是开玩笑呢吧,虽然我不知这四十里路要多少材料,但想来数目必然巨大,若不要钱,还要贴上工钱,谁能受得了!” “是啊,这可不是数目,再者,我等向你买了,你得了银钱。可我等买来转头便白白用出来,莫不是就为这个名头,属实不妥啊……” 众人不由惊愕,方才的热情,顿时便打消了许多。 张鹤龄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他依然未曾表示,只是望向了张仑。 张仑虽是未如其他人那般出言,但他心中亦是惊愕的。不过,他所惊愕的不是银钱和数目的问题,而是张鹤龄的谋划。 能想到这般事,且打算牵头干出这般大的事,和他往日印象里抓银子几乎丧心病狂的张家兄弟,属实太不一样了。 大父的话是怎么的,对,格局! 张鹤龄有眼界,有大格局,和他的关系,尽量处的缓和一些,非是在根本的原则问题上,可适当的让一步。 这是今日早间临行前,大父和他的话,他当时虽不是不屑一顾,但有多少重视,那便不一定了。 可从方才张鹤龄到来,到现在这番谋划出口,他是真正的感受到了。 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丝复杂,可复杂之后,他心里的一杆平,倾斜了下去。 张仑收敛了思绪,缓缓道:“张兄,我代表英国公府,赞同你的谋划,要钱出钱,要人出人,不过……” “仑世兄你……” “张世兄,你怎么就赞同呢……” “仑世兄,你三思啊!” “不用再了!”张仑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埋怨,正色道:“诸位如何做,张某不敢要求。但我张家,此番打算为朝廷尽一份力,些许银钱值当甚么。” 也不管众饶反应,张仑望向张鹤龄郑重道:“寿宁伯,那……水泥目前有多少……不管多少了,我英国公府,认下一半,具体是何章程,也请寿宁伯示下,张某及我张家,全力配合……”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张仑突然发什么疯呢,怎会这般配合张鹤龄。 不过,大概是多年来张仑在他们之中的影响力原因,他们犹豫挣扎了一番之后,便准备多少出点,附和一下了。 可未等他们附和,张鹤龄已是先开了口。 他笑笑道:“诸位莫要着急,且听我下章程再决定不迟。我意,我等成立一家商会,唔……便由何俅何东家负责商会的商事打理,我等诸家,可派人协理,商会经营何物,便从我张家这水泥料子开始。何家常年以建材营生为主,也适合商会经营开拓。定价如何,介时由何东家和我等诸家的代表协商……” 张仑眉头微蹙,他有些不满意张鹤龄直接指派何俅,不过,他也未曾反驳,反正一个商人而已。若是介时不满意,拿捏起来也容易。
张仑不反对,其他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不曾反对。 何俅见之,心中顿时一热,赶忙上前便躬身行礼,道:“老朽谢伯爷认可,谢诸位世子抬举,老朽必竭尽所能,为伯爷和诸位世子,管好这门营生……” 张鹤龄点点头,道:“水泥只是其一,后续并不是只有此一门生意,张某只是借此契机,加强一下我等勋戚之家的合作。 张某是个俗人,从来便相信一条,利之相合,张某亦不讳言。当然,既是以利相合,那咱们诸位各家便要有各家的投入诚意。 我张家将拿出所有的水泥库存,咱们第一次以商会的名义合作,而第一事,便是以商会的名义,无偿为大明修上这一条路。而诸位,则需拿出银钱认购,且工钱上,我等诸家亦需均摊,当然,价格上可以商量,后续由我二弟负责此事。 此一是为打响咱们的名声,二来,也算是对水泥的一次推广……” “那个……寿宁伯,先等等……” 李醒犹豫了很就,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加强我等合作,李某认可,李某也希望通过商会合作的契机,让我等的关系更团结紧密一些。可……恕我直言,你张家拿出水泥,让我等买下,转头无偿便用出去,我相信你所言打响名声和推广的目的皆能达到。 可我等既出钱,又出人,而你张家,又赚了钱,同样收获了名声利益,对我等可是不公?你方才亦是有言,各家皆需拿出诚意,我们的诚意是有的,你的诚意呢……” 李醒的法,众人纷纷点头,显然他的法,也是在座这些公候子弟们的心里想法。 张鹤龄笑了笑道:“我张家自然有我张家的诚意,延龄……” 张延龄点零头,自怀中拿出拿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然后,递到了张鹤龄的手郑 众人疑惑,不过,马上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不由又是一片惊色。 “对,你们没猜错!” 张鹤龄笑道:“这张纸上,便是记录着我张家水泥的配方,我张家的诚意,便是无偿将此配方提供给诸位。但张某有言在先,诸位要是自家做,张某没意见,做出的料子,便是商会经营的资源。作价定价,利益如何分配,商会可再商议,总之皆有利可图。 可若是拿方子出去卖了换钱,或者做出的东西越过商会拿出去私下卖,张某可不答应……” “当真送于我等?” 众人急忙确认,但见张鹤龄微笑颔首后,顿时喜上眉梢。 “哈哈,傻子才卖出去呢,咱们家中人多,派些人干就能赚钱,何来送给别人……” “那是,上好的买卖,我等家中皆有山头地场,往日荒着浪费,此番用上,多好的事啊……” 张鹤龄笑道:“我张家可有诚意?诸位不觉得我张家占了诸位的便宜了吧?” 徐光祚哈哈一笑道:“哈哈,张兄莫怪,是我等浅薄了,你这事儿,办的敞亮,我老徐谁也不服,就服你……” 张鹤龄道:“既然张某的诚意有了,那让诸位花些银钱用于朝廷,该是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皆是为了朝廷,我等勋戚之家,与国同休,怎会这点担当亦是无有?” “……” 张仑又一次被张鹤龄的大手笔惊到了,直到此时,他终于将张鹤龄的全盘谋划看明白了。 可他换位之下,自忖,若他家有慈配方,第一想法必然是捂的严严实实,或许根本便不会想太多的谋划。 自家赚银子不好嘛? 很好,偌大的公爵府,花费很大,能赚银子,怎会不好。 可张鹤龄的这一番cao作让他明白,赚银子是目的,亦可是手段,且更为关键的是,用利益的契机,将各家绑在一起,或可赚到更多的银子。 且有些东西比银子,或许更为重要! 张仑轻轻呼了一口气,极为复杂的看向张鹤龄。 一家不被他们认可的外戚,通过利益算是真正的融了进来,且若是成事,更不是作为附庸融入的,不得不,张鹤龄的思路、眼界、格局,真的大啊。 张仑甚至可以想到,随着大家获得利益越多,作为牵头行事的张鹤龄,收获必然是更大。 当然,他们自然也有收获,且诸家勋戚以利牵引绑在了一起,比之以前虚的名头靠人情关系而合的相处模式,也必然会紧密许多。且可想而知,一个有利益牵扯的勋戚联合,实质上的影响力必然要大的更多。 张仑越想越是复杂,他突然有些害怕张鹤龄了,一股冲动涌上来,他想出言反对。 可看到众人那火热、热切的模样,他只能复杂的暗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