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勋戚无有不同
包厢之中,张鹤龄义正辞严且好似情真意切的一番话,直让在场的公候世子们,心中格外的不自在。 朱麒终于发飙了,将所有的理由和法都抛掉了,怒喝直指核心,众人随之附和,七嘴八舌间张鹤龄成了众矢之的。 “哈哈!” 一息、两息、三息,张鹤龄并不生气,反而突然笑了,道:“诸位皆是直率,朱麒世子,还有诸位,你们的亦是实情,我张家兄弟确实不值什么。可,勋臣也罢,皇亲国戚也罢,皆属大明臣子,其实能有多少不同? 要硬咱们有甚不同之处的话,那便是你们生下来便在国公之家,靠着祖辈荫萌,而我兄弟二人生下来是在普通士人之家,靠的是jiejie罢了。 我也不知道我jiejie会成为皇后,我家会成为勋戚中的一员,且因为jiejie,先父得了封赏,先父故去,我又承下了这份恩赏。当然,也是因为这般骤起,往日因此,咱张家兄弟颇让人腹议,但诸位应该知道,此事我无从选择啊! 正如你等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养尊处优,混吃等死亦能公候传承一般,亦是无从选择一般。难道我还要因享了jiejie和父亲的荫萌感到羞愧不成?或者,你们会为身在公候之家,享祖辈荫萌而羞愧?” 张鹤龄的话,更为直白,平平淡淡间便将众人拉到了一个层次之中,将他们的骄傲和自持也拉到了同一个起点。 事实上的事,一个是靠祖辈,一个是靠jiejie,哪有根本上的不同。 所差得也只是差了些传承年份罢了。 当然,因为年代上差距,两者之间,底蕴不可同日而语。往日也正是这般的优越,才让勋贵对贵戚全然瞧不上眼。 但再有优越,被人赤裸裸的摊开,挖到了本质上,总难免会让人有些尴尬、难堪。 张鹤龄的话其实是戳到了他们的心里,也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心中最隐藏的敏感,一直刻意不愿去承认的事实。 张仑冷着脸,徐光祚也是不自在。 不过想到自家老爷子的话,徐光祚突然出声道:“寿宁伯,这些作甚?今日你难得请宴,先前无论何事,愉快或是不忿,咱们便暂且揭过。日后,这般话,咱们谁也不许提,一个圈子的人,若是的多了,岂不是伤了我等的感情。咱们啊,饮酒、吃饭,谈谈笑笑,亦当多亲近。不得,咱们日后还要相互帮衬、提携呢!” “呵呵!” 张鹤龄笑了笑道:“帮衬确实当帮衬,可感情,我等有感情吗?” 徐光祚赶忙又道:“哈哈,当然有,勋戚勋戚,我等本属一家嘛!” 张鹤龄笑着摇了摇头。 朱麒越看张鹤龄越是不爽,冷冷道:“怎么?莫非寿宁伯你不认可?那你今日请我等前来,又是为何?莫非,你当上官了,也得了陛下恩宠,便是要在我等面前炫耀,甚或当真是要请宴为往日找一回场子不成? 还是,你将我等看的太轻了?认为你张家蒙陛下宠幸,真当自个儿是皇亲国戚,可以不将我等兄弟放在眼里了!?” 张仑此时也稍缓了缓,跟着道:“麒兄弟,莫要此话,寿宁伯能为朝廷做事,得陛下恩宠,那亦是本事。再者,我等往日也未曾有过过节,哪谈到找场子。 即便是理念有一二不同,寿宁伯亦非目中无人,又怎会看轻我等……” “哈哈!” 张鹤龄突然大声的笑了笑,笑的很狂,甚至能听出一丝嘲讽。 张仑自然听出了,他的脸又再次冷了下来。 他每次行使圈子里的主导,张鹤龄皆是打断,他感觉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比之被张鹤龄冷嘲热讽几句,此更触动于他,更让他心中不渝。 他张仑,是勋贵子弟圈子里的头面人物,不一言九鼎,但也无人敢如此轻慢于他。 今日若是不能压住这股邪气,他张仑日后如何再领袖群伦? 张仑冷冷道:“张大国舅,你莫非真如朱麒兄弟的,是在我等面前炫耀?降爵没几日,方才当了几正职官,以为就有和我们置对的底气了? 在座各位哪个没有职位在身,且皆是手掌重权,依本世子看,你大概是掂量不清,有些过于目中无人了!” 话音刚落,几位公候子弟正准备响应之时,张延龄反驳道:“张仑,谁目中无人,你们自个儿心中没数?你们往日……” “嘿,张老二,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能和我们比?今日我等赴宴,是给陛下和娘子面子。从一开始,我等便不觉得你们兄弟有面子可言……” “嗬,我张家话,便是目中无人,你们便是应当是吧?”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也给我憋着,原以为你们张家兄弟长进了,原来还是看不清现实……”m 张延龄一句话后,几人跟着便是争上了,因为张仑的直接,也使得其他几人放开了,且话的越来实际。 张延龄气的浑身发抖,他一张嘴又如何的过这些人。且很多大家本是心照不宣的东西,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延龄……” 张鹤龄轻拍了拍张延龄的肩膀,冲他点点头,让他稍安勿躁。 安抚了张延龄,张鹤龄的脸冷了下来,一双眼睛扫过众人,目光透着一丝锐利。 不过,几人也不怕,跟着也瞪眼看向张鹤龄。 张鹤龄一张冷脸,突然不在意的撇撇嘴,似乎颇为不屑,冷冷道:“你们如何看,如何想,对本伯不重要,本伯也非是尔等这般目中无人之人。但正如你等不待见我张家,认为合该如此一般,我张鹤龄……亦是看不上尔等!” 张仑很不爽,他看的出,张鹤龄不是口头上的话,是心里真是这样认为的。这如何能让让心里舒服。 我们看不起你,是应该的,因为你张家没有值得我们看的起的地方,可你哪有甚底气来从心里看不上我等? “张鹤龄,你此言,你自己认为有底气吗?讨个口头便宜,有何意义?是要激怒我等?不过,你成功让本世子记住你了。本世子不怕告诉你,自今日之后,你永远也无法获得我等认同……” “哈哈!” 张鹤龄陡然一笑,笑的很狷狂,冷冷的脸上挂着狷狂的笑,显得极为讽刺。 “张仑,这才对嘛!有话便要,一个圈子里,有话便该,无论好的坏的,当开诚布公,何必整带个面具,玩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哼~” 张仑冷哼一声,不屑的瞥过张鹤龄,接着看向身边的其他世子,道:“诸位兄弟,看来今日这场聚会只能到此了,酒未喝好,饭菜亦是未曾用尽,颇为扫兴。” “确实扫兴啊,仑世兄,莫不如我等再寻一处,省的看些掂量不清自个儿的人!” “为何要另寻,就此处便很好,吩咐酒楼给咱们再置办一桌……” “对,二位世兄所言极是,那个……那个谁,姓何的,本世子给你个机会,现在去给酒楼吩咐一声,让他们给本世子和诸位弟兄再置办一桌……” 突然被这些公候子弟吩咐,何俅如坐针毡,不过,他可不敢应承他们,只能看向了张鹤龄。 张鹤龄不在意的摇摇头,往桌边走了一步,大马金刀的坐在方才张仑动一步后让开的主位上。 “你们要走,张某不拦你们,便当我今日未曾请过诸位。不过,在此之前,本伯有些话还是要一。 张仑,徐光祚,张某相信,你们非是无知之人,故此,诸位也莫急,听我一句,不坏。” 张仑不置可否,不过,倒是未曾再挪脚步,其实,他也想知道,今日张鹤龄请他到底为何。 他其实从一开始便不觉得,张鹤龄的今日请宴是示弱巴结想要融入他们的。只是张鹤龄的明嘲暗讽,且强行主导,打断了他的主导地位,才使得他上火了。 张鹤龄慢条斯理的将身前原本张仑所用的碗碟酒具整理了一下,放到了他右侧的主宾位上。 接着好像要再整理徐光祚的那一份时,何俅上来了,张鹤龄朝何俅点零头。 张仑有些恼火,便待不管直接离开之时,张鹤龄终于话了。 “看来,你们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张鹤龄笑了笑,也不顾他们的脸色,道:“首先,张某告诉你们,不管你们认不认同我张家兄弟的身份,却也不能改变我们是所有外朝人眼中,勋戚之中一员的事实。 且在张某看来,勋戚之家这个圈子,也并不属于哪一家。不是你英国公府,你定国公府我们不是,我们便不是的。 当然,有些利益上的东西,或许我张家全然沾不到,这大概也就是你们能强自认为的底气吧?呵呵,张某也告诉你们,其实我张家压根不在意。
我jiejie是皇后,我张家身后站的是皇帝,只要我们不为名声所累,敢想敢干,要什么要不来? 故此,往日即便有太多不顺、不爽,我张家不曾和诸位闹过……” 不是不闹,是不敢闹吧,闹亦是无用,只会让你更受打击。勋戚,也只是外朝人强行划的圈子,可这圈子,有几人真正认同。 还不是,勋贵归勋贵,贵戚归贵戚。 张仑心中不屑,不过,倒也未曾表现出来,但其他几人却早已是挂在脸上了。 似乎是看明白了众饶反应,张鹤龄不在意般的继续道:“方才张某已是了,认同不认同,皆不重要。因为,很多时候,不是你们认为怎样便是怎样的,莫你们这些世子公子,便是你们的大父、父亲,当朝公候,也无法去反驳别人所认为的事。 在外面人看,咱们就是一个圈子的,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承认亦是无用!张仑,你呢?” 张仑楞了楞,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大父曾经和他过的一些话,对照张鹤龄此时所言,他突然有些醒觉。 他面色不由郑重了一些。 “甚的乱七八糟,张老大,你想什么,是要强行将你张家绑在我们一起?让咱们带着你,呵呵,你想多了吧?” “也是,早几年不一直就如此嘛?还在真呢!” “都住口!” 张仑思索之间,其他几人却已是在鼓噪着冷嘲热讽了,张仑手一伸,喝断了他们。 “张鹤龄,你到底想什么?” 张鹤龄笑了笑,道:“在张某看来,无论有何分歧,无论闹不闹,有些原则上的东西,不能丢了,且不能不认清现实。 勋戚就是一家,无论你们承不承认,无论你们这一圈子里,谁家拿的多,谁家拿的少。只要你一家犯错,那便给了他人钻空子的机会。包括我张家这个不被你们认同的人家,皆是如此。 其实你们都知道,咱们勋戚一直是很多饶眼中钉rou中刺,往日你们也没少折腾,有好有坏,或者自认为好,自认为坏。 是不是感觉目前挺好?或者你们将我张家排除在外,我张家有个甚事也与你们无关,挨不着你们? 你们啊,想多了! 还是那句话,你们认为不认为,不重要!若是自己再不争气,再不能清醒点,将来怕是要被别人直接打散,打成一盘散沙,任人宰割了。” 张仑下意识的点零头,可是点过以后,他顿时反应过来,心中有些暗恼。 这些道理何需你一个被我们排除在外的外戚来。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得不承认,便如张鹤龄的,他们即便是将外戚,将那些他们不待见的人家皆是排除在外,可有些认同,依然被人们强行的划在了一起。 故此,一次次的排除其实未曾获得太多效果。原本他觉得,没效果倒也无妨,左右不会太坏。 可张鹤龄此一番话,让张仑心中多了些感悟,他们这般动作,何尝不是在一层层将自家的圈子越剥越薄。 徐光祚此时突然点头道:“张兄所言极是啊,我家大父亦是过……” “徐世兄,你认同,我可不认同!” 李醒此时突然沉声开口道:“张鹤龄,你无需用文人那套危言耸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辞来糊弄咱们。 我们是谁的眼中钉rou中刺?谁又敢对我们动手?我们是累世的公候人家,与国同休,可不是你张家这毫无底蕴的外戚可比……” “呵呵!” 张鹤龄撇了撇嘴,笑着看了李醒一眼后便望向了张仑:“张世子,看来你这个领头的人做的并不合格啊,未曾给拥护你的人太多教导啊。是你也是不懂,还是你装着不懂,怎会让他们如此懵懂、真……” “张鹤龄,你今日是非要和我等较过一场吗?” 朱麒性子本来就颇为火爆,特别当张鹤龄又嘲讽他所尊敬的张仑之时,他更是压不住火了。 “李世兄,麒世兄,暂且别话!” 可让人意外的是,张仑突然喊住了朱麒和李醒。 他们眼睛顿时瞪的老大,惊愕的望向了张仑。 张鹤龄贬低他们,他们反驳,可你张仑为何拦住我们,若然,此岂不是等于承认张鹤龄的话,承认了我们就是那懵懂、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