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世狂想曲
【在第三十五次人类与虚拟的交锋中，人类军彻底溃败。被自己想象出来的世界击败的人类，只能看着那些曾经自己创作出来的怪物将高楼大厦碾碎，文明正在走向覆灭。】 人类在废土之上，苟延残喘。他们绝望地呐喊着不公，哀恸着逝去的同伴，却无力回天。 曾经城市化作一片废墟，高楼早已坍塌，钢筋裸露于破碎的玻璃之上，甚至还爬上了藤蔓和青苔，偶尔能听到庞大的怪物的嘶吼声。 来自虚拟世界的怪物低吼着，讥笑着人类的渺小。 笑他们自不量力。 笑他们自食其果。 砰！ 一声枪响。随着怪物的最后一声哀鸣，四周归于平静。 少女高举着手中的枪，脑后是凌乱的长卷发。她身着一件短皮衣，修长的身形显得优美而不失力量感，她的牛仔长裤已经很破旧了，处处是磨损的痕迹。她随意甩了甩手腕，面无表情，眼神漠然。 她的名字叫隋欣，是一名职业杀手。遇到这样的怪物，她早就习以为常。 杀手在这个年头已经是极其稀罕的货了，人类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那些爱恨情仇，所谓的杀手组织绝大多数都被投入了与虚拟世界的怪物的拉锯战。 隋欣也不例外，只是她稍微幸运了些，没有死在怪物的利齿之下。 她收起枪，专心赶路。 隋欣这一步步走得有些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小型怪物张牙舞爪地蹦到她的眼前，被她毫不迟疑地从腰间拔出匕首划破喉管，怪物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狼狈倒在血泊之中，但隋欣根本没有回头去看。 隋欣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眯起眼睛打量着身边一块碎掉了一半的玻璃，识别出有人就着灰尘画了一个小小的标记，她有些吃力地扒开玻璃，踏着断壁残垣，躬身挤入一个隐蔽的洞口。 她顺着那条小道，扶着两侧的破墙往下走，隐约看到一点时明时灭的微光。 “隋欣，你来了。” 提灯的中年男子脸上尽显疲态，他的头发与胡子皆已经灰白，看起来格外憔悴。 “是，老师……老师！”隋欣低头致意，随即惊呼起来，“您的头发——不对，我两个月前见您时，它们还是黑的！发生了什么？” 中年男子厉声道，“想想你的身份，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 隋欣正欲道歉，被一阵交谈声打断了。 “真是见鬼，你都想不到我今天见到了什么，一只霸王龙！该死的，这种已经灭绝不知道多少年的玩意儿，居然总有人愿意瞎整！” “唉，算了，你看我脸上这道，看这伤害力，估计这位之前在那什么好莱坞应该挺有名气的吧。” 隋欣和老师扭头看去，他们身后摆着一张破旧的办公桌，桌上插着一面联合国旗帜，旗帜的一角已经发皱，旁边点着一支蜡烛。桌子后面的长凳上挤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两名年轻男性里，一头金发的那位欧美男人一脸不屑，怨恨地嘟囔着，不停地咒骂霸王龙。另一位华人面孔的小伙子则苦笑着，倒是显得要谦逊得多，脸上却带着一道狼狈的伤疤。 而最引人注目还是那位女性，她已经步入中年了，穿着掉了几个扣子的老款西服正装，却是颇有气场，头发被利落地在脑后盘起。即便落魄，仍是风度不改。 三人注意到隋欣与她的老师，中年女性起身，微笑着同隋欣握手。 “你好，隋欣，我是阿斯塔，是联合国总干事，旁边的两位是我的助理。” “当然，如果人类就没剩几个，那么联合国也就是名存实亡了。”金发的年轻人斜瞥了一眼，傲慢地开口道。 “注意你的言辞，迪恩。”那位华人不赞成地摇摇头，向阿斯塔微微躬身示意，“您请继续。”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本次的任务，隋欣，人类的命运就压在你的肩膀上了。”阿斯塔语气严肃，目光里多了一丝凝重。 提灯的中年男人突兀地打断了她：“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是说，她可是个相当粗心又冲动的孩子。” “但她是我们仅存的人类职业杀手。小吴，帮我查一下，隋欣是否有违纪记录？” 隋欣的老师，那位提灯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却没有再开口。 被叫做小吴的华人小伙子遗憾地摊开手掌。 “您大概是忘记了，我们的网络早就断了，如果强行修复，恐怕……” “恐怕那些虚拟世界的鬼东西连这个破烂窟窿也不会放过了。”迪恩嘲讽道，甩了甩他那头看着就令人恼火的金发。 “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相信在这里找到的这台时空穿梭机，内部电力系统完全封闭，不会遇到入侵危险。”小吴没有理睬他，继续汇报。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阿斯塔喃喃道，“任真，这位史上争议最大的科学家，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将这场争论画上句号了。” “他是连通现实与虚拟世界的千古罪人。” “就这缺德玩意儿出的馊主意，往后的科学家居然都跟哈巴狗一样亦步亦趋跟着捣鼓虚拟世界的通道，我们现在完蛋了至少一大半是他的责任！” 迪恩的话很不中听，但在场几人沉默地望着这支离破碎的城市废墟，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他是罪人，毋庸置疑。 那个三百年前狂妄自大地连接了虚拟世界的科学家任真，是历史上最大的罪人。 “我有个问题……”隋欣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静默，她的手指不安地捏住皮衣的下摆，“我是说，假如任真被杀死了，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做了和他相同的事情的科学罪人？” “你今天的话格外多啊，抑制激素是不是没打？” 老师毫不留情面地冷哼一声，脸色冷峻。隋欣脸上一僵，立刻随身掏出针管娴熟地在手腕上开始注射，浅灰色的液体渐渐没入她的血管。 阿斯塔大度地摆摆手：“无妨，我们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从后来三百年内的科研实力来看，再次出现这样的引导者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三，我们必须赌一把。” 阿斯塔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枚徽章，那是联合国最高机密行动的象征，脸上挤出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 “隋欣，发誓吧，向这濒危的人类文明。” “是！” “末日之际，我，人类最后一名职业杀手隋欣，特此宣誓。” 任真，我们素不相识，但我，以末日人类文明的名义，赌上我们的全部，为你而来。 “我将乘坐时空穿梭机回到308年前，在科学罪人任真即将取得虚拟现实世界联通成果的前夕，以末日人类文明的名义，将其刺杀。” 任真，我要将你抹去，将走向末日的未来彻底抹去。 “宣誓毕。宣誓人，隋欣。” 阿斯塔将联合国徽章郑重地递给隋欣，徽章被旁边昏暗的烛光勉强照亮，微微泛着光。 在场所有人都端正了神色，就连迪恩也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他们静静目送着隋欣走向那台机器，带着文明最后的希望，伴着头顶上方从远处传来的怪物的低吼声。 “上路吧，我的孩子。”阿斯塔最后重重地按了按隋欣的肩膀。 隋欣关上了机器的舱门。 她透过舱门的玻璃读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助理小吴的唇语。 “愿你平安。”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来自末世各个角落的人类幸存者的祈祷声，伴着末日最后的狂欢之曲。 “你们听说了吗，最后一位杀手出征了！” “向她的勇气致敬！” “向我们的文明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