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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踏雪归来

    宁世崔死后,北夷妄想利用叛乱来侵吞本朝的图谋被扼杀在摇篮里,最终兵败逃窜。叛军也在几日后被六十万联军合力镇压了下来,余下的造反藩镇无路可走,便纷纷跟着卸甲投降。

    沈暮与柳氏父子在城中汇合,安抚好罹难的民众,不久便班师回朝了。

    经此一战,山河依旧,天子重拾民心。

    柳朝回到京城养胎的这些日子,时不时打听前线的消息,哪怕天下鹅毛大雪,冰天雪地的,也要时常出门望望。

    不知道的以为,是哪里来的“望夫石”。

    这日,庭院红梅吐蕊,天下着鹅毛大雪。

    柳朝拥毳衣炉火,倚着窗儿看雪,忽然听到房廊扫雪的下人们说前线那边打了场胜仗,今日就领兵回来了,顿时欣喜若狂。

    二话不说放了手上的炉子,喊了一声翠心。

    翠心听到呼唤,停下手中拨红炭的火钳,应声进了里屋。

    她把原话说给翠心听,翠心听后用手敲了敲脑袋,一脸懊恼,“翠心这脑子糊涂,忘记把这好消息告诉娘子了,姑爷他们今儿个就回,现下怕是快到大门口了吧。”

    柳朝听得双眼直冒光,高兴地在屋里踱了踱步子,实在耐不住性子,便道:“我迎他们去。”

    说着,火炉也不拿,裹着大氅就奔出门去。

    翠心“欸”了一句,见根本叫不住,便捎起靠在墙角的伞,急忙去追。

    柳朝冒着雪,小碎步走得飞快,连厚重的绒氅都阻挡不住她雪中疾走的身影。

    翠心撑着伞在后头追,边追边喊,大雪天的跑,生怕她摔着冻着,出什么闪失。

    “娘子,你别跑呀,天冷,你身子骨还没好全呢!”翠心在她身后心急地叫着,眼看就要追上。

    她简直震惊于自家娘子的体力,遑论还是个孕妇,激动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事的,”柳朝回头冲翠心嫣然一笑,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以前跑八百米气都不带喘的,宝宝在娘亲肚子里也要适当运动一下呀。”

    翠心嘴角抽了抽,什么八百米?

    “娘子,你不用急,老爷姑爷他们都会过来的。”翠心哭笑不得,仍在后头劝着,“你跑那么快,我怕你摔!”

    柳朝一听,猛然顿住了脚,转过头看翠心,果然严肃了几分,“翠心你说的对,不能跑,绝对不能跑,要端庄知礼。”

    翠心被她突如其来的这话打得措手不及,还有些发懵,“娘子这是什么话,翠心是怕你伤身子,你怎么扯到规矩上了,姑爷又不是不知道娘子你是个什么脾性。”

    说着,跑上去忙给她撑好伞,拂了拂她毳氅上的落雪,还不忘唠叨一句,“娘子你看你,如今满头落雪的,化水着凉了怎么办?要让老爷姑爷他们看到了,也是要担心的。”

    柳朝有点发窘,“我怕爹见着我没规矩嘛,到时候又讨他说个没完。翠心你这一天天cao心这cao心那的,娘子我又不是病弱体虚,只是怀了个孕没什么大碍的。”

    与翠心到了府邸大门,见沈父沈母已在门口等候,便上前请了安。

    “朝朝,你怎么来了。你在屋里等就好,这天冷,你不用出来迎的。”沈母见状,忙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没有半点嗔怪之意。

    “母亲也知道我耐不住性子,在屋里坐不住。”柳朝笑着解释道,“而且我穿得厚实不打紧的。”

    沈母一向宠她,此番也是笑得一脸慈祥。

    “他们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循声投去。

    “是他们。”

    沈父瞧着远处一队人,也不由跟着大伙一起兴奋。

    风雪渐停,沈暮与柳氏父子骑着马,踏雪而来。他们在此之前便已入宫复命,身后也跟随了一些宫里的侍从,特来护送载着赏赐的车马。

    柳氏父子回府途径沈宅,定要顺道给亲家报个喜的,也好前来探望一下柳朝。沈暮则更不必说,一心一意地只想往家里赶。原本是第一时间就该赶回来了,奈何入宫复命迫切,便只得拖到现在。

    三人翻身下马,一同走了过来,先与主家寒暄了几句。

    “爹,哥,欢迎回家。”

    柳朝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眼中闪着泪光,抱了抱二人。退回时,她的目光最终落定在他们斜侧的沈暮身上。

    她凝眸望着他,眉眼弯弯。

    双眸明澈热烈,噙满潋滟水光,眼中道不尽情思万千。

    沈暮星眸与之相对,二人相视一笑,胜过了千言万语。

    他们都没说话,就这么互相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眼神交汇太久腻歪不过,还是某人看得心中泛酸。

    站在中间的柳长泽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这般盯着对方看,还要看多久?要不我挪一挪?”

    众人听完他的幽怨之语,皆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作为当事人的柳朝连忙收回了目光,徒生一抹羞涩与尴尬,遂娇嗔了柳长泽一眼,有些心虚道,“哥哥若是想嫂子了就直说,我们又不是不放你回去,作何要拿我俩打趣儿?”

    “阿朝啊,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可不就是想你嫂嫂了?”柳长泽借坡下驴,给了自家meimei台阶下,欢欢喜喜应承了下来。

    “你们兄妹俩没大没小,亲家二位都还在这儿呢,可别给老夫丟脸。”柳父捋着胡须在一旁提醒,语气虽严肃了些,但眉眼带笑,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莫名带着喜色。

    兄妹二人当即警铃大震,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沈父瞧这融洽的氛围,心中也在感慨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无妨无妨,柳兄可别这么说。我们沈柳两家这门亲事老夫最是满意不过了,如今此番景象也是其乐融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是我们沈家之福啊。”

    “能有沈大人这句话,吾心甚慰。令郎惊才绝艳,少年经纬,更是我柳家之幸呐!”柳父也不忘诚挚地回夸过去。

    又来了又来了,这波商业互夸,她打满分。

    柳朝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但其实心里还挺高兴的。

    柳氏父子在沈府小坐了片刻,帮忙清点完赏赐后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再三叮嘱她好好养胎,柳朝点头如捣蒜,频频应好,才把二人哄放了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家这活宝已经把该折腾完的都折腾完了,也亏得她肚里孩子顽强。

    不就是好好养胎嘛……

    下次一定。

    思及至此,柳朝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

    由于今儿白日淋了雪,柳朝确实有点不舒服,便索性早早回了屋,竟也是半句话都没跟沈暮说。

    回了屋,翠心发现了端倪,便去为她准备好热水,以备沐浴暖身之用。

    沈暮那边,见柳朝一句话都不与他说,还匆匆回了屋,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怕她赌气憋在心里。之后与沈父聊天时,也是全程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暮儿?”沈父提高了声量。

    沈暮听到在叫自己,忙应答:“父亲你说,孩儿听着。”

    “我是在问你,宁世崔他最后怎么了?”

    “被人刺杀,割喉而死。”沈暮语气平静,顿了顿,随后补充了一句,“宅邸突起大火,他的女儿也葬身火海。”

    “陛下那边也应该拟好御状准备昭告天下了吧。”

    “陛下敕令,引以为戒,三省罪己,御设祭礼告慰亡灵,犒赏三军。”

    沈父闻言叹了口气,“陛下能够及时醒悟,未铸成大错已是万幸之幸,如今放眼朝堂,君臣离心,一时也难以回挽,如何是好?”

    “父亲且宽心,陛下有前车为鉴,虽年轻气盛,但不至昏聩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沈暮平心而论,“眼前最大的隐患便是那藩镇权重,这次叛乱很大部分也是因藩镇弄权所致。陛下只要能看清楚局势,知其遗害,自然能君臣一心,着手削藩。”

    沈父对他的言论赞赏非常,听得直颔首,旋即哈哈大笑:“我儿真是出息了,天佑我沈家,列祖列宗若泉下有知,也定以你为傲!”

    “忠君报国,扶济天下,是我等儿郎当做的。”沈暮起身作了一揖,斩钉截铁道。

    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方才他那般魂不守舍,定是有心事,便没再留他,让他回去好生歇息。

    这小子,怕不是惦念他娘子去了。

    沈父望着自家儿子离去匆忙的背影,如是想。

    屋内,柳朝不由打了个喷嚏,心下怪哉。

    莫不是真要感冒了?

    “娘子,洗澡水添好了,快趁热去洗吧。”翠心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柳朝朗声应了“好”,便褪氅进了屏风内。

    “娘子若觉得水冷了,就叫翠心,翠心给你添热水。”翠心平素了解自家娘子不喜人在旁伺候,便退到门边,临走前还不忘道,“我去给娘子屋里再弄些炭火。”

    “外头冷,就别麻烦了,我洗得快,水凉不到哪去。”柳朝边说边褪下里衣,露出光洁的香肩。

    她刚脱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叫住就要出去的翠心,“等等,若夫君来,别让他在外头吹凉风,你告诉他进来便好。”

    柳朝说罢,轻笑一声,便兀自沐浴去了。

    翠心思忖了一息,立马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忙笑着应诺。

    沈暮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见翠心在门口又不觉放慢了脚步。

    “姑爷好,娘子在里头等着你呢。”翠心一脸姨母笑。

    沈暮只觉翠心这笑莫名有些不怀好意,但又觉得应是自己的错觉。

    望着门扉,一想到柳朝白日里那双盈盈杏眸,心尖就隐隐灼烫了起来。

    他这多日来的思念一下子窜上心头,连推门都变得格外小心珍重。

    她这一天都没理过他,不知在生何气。

    柳朝听到外头的声响,舒服地眯了眯眼,也不急着开口说话。

    沈暮进门,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帐内,发现无人,便将视线落在了屏风后。

    雾水氤氲,带着缕湿热迷蒙,屏风后的景象若隐若现。

    “阿朝。”沈暮喉结滑了滑,低声喊了句她的名字,心间的灼热更甚。

    无人应答。

    他心里头不由一紧,忙大步走了过去,神情带了丝慌乱。

    转过屏风,目光所及,心更乱了。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