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凡尘事
修仙的话我不想努力了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二章凡尘事李听收起玉瓶和玉碗,最后看了一眼那株八叶黑莓,才走出小院。 他又返回了奈何桥。 红颜缓缓流动,地府之门开启,鬼排成一队,一个一个的喝孟婆汤,过奈何桥。 李听站在桥边,看到远处一个带着高帽的身影,正将手上的一个带着镣铐的鬼交给鬼差,安排在了队伍里。 那高帽和白无常头顶的很像,上面写着“天下太平”四个字。 “他是黑无常?”李听问有趣。 “是,黑无常范无咎,他负责生鬼中的恶鬼,按照其生前因果分别处置,然后再安排可以转生的那部分恶鬼喝孟婆汤,进六道轮回。 你看到队伍中带着镣铐的,就是他安排好轮回,送来喝孟婆汤的恶鬼。” 李听点点头,看向了队伍,生鬼中带镣铐的毕竟是少部分,那没带镣铐的应该是白无常送过来的吧,这样来看黑无常要处理的鬼少一点,却更复杂麻烦。 毕竟恶也有区分,这里是地府,不得超生的存在也是有不少的。 话说回来,自己初来地府时未戴镣铐,想来是被白无常传送过来的,修真之人杀伐果断,自己无法保证不亏欠任何人,变成生鬼之后,竟也可算成是“善”的一边吗? 虽勉强算是同僚,但李听并无和范无咎打招呼的想法,他远远看着,记下了对方的样子,然后才理所当然的收回视线,看向孟婆。 “你找到了?”孟婆问。 “快了。”李听坦然道,看了一眼忘川河,伸出手在眼前一扫,对着孟婆笑了。 孟婆立刻明白了他在做什么,自己站在奈何桥头,忘川河水正好可以照出她的影子,过去全在其中。 “寻镜忘川。”孟婆淡淡道,一时间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来而不往非礼也。”李听煞有其事道。 还记得初来地府时,孟婆就用寻镜忘川窥探了自己的过去,那时的他便有无名火气,但也不得其中法,未想还能有今日。 孟婆看着青年人眼中的幼稚意气,眼中竟有一丝奇异的温和。 忘川河中,孟婆的倒影逐渐清晰,画面变幻间,李听发现自己可以用法力影响其流转速度。 这也应该是孟婆当初能直接看到自己前世后二十年时光的原因罢。 但他并未跳过任何画面,而选择从孟婆出生看起。 就像他用昼夜一样,李听不是一个天生有耐心的人,但他的经历和追求却让他成为了一个不放过任何信息的人。 过去,这种言语不足以描述万一,组成一个人全部的事物,永远值得敬畏。 只要他能看,他就一个画面也不会错过。 于是,他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在凡人村落里出生,她并不漂亮,但健康可爱,微微有点胖,看着很有福气。 她的父母很爱她,她也很懂事,才十岁左右就比同龄人高壮,帮家里人种地做饭,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很温暖。 她很聪明,会读书识字,但那是一个落后的村子,思想也老旧,所以她没能读到最后,她偶尔会羡慕,心中更是有点遗憾,却从来不说,这份遗憾没影响她做的饭最好吃,插的秧苗最整齐。 那是一个能把每一件平凡小事都做好的姑娘。 后来她渐渐长大,嫁人了,她嫁了个书生,比她瘦弱不少,书生的父母很满意,觉得她强壮又能干活,生出的孩子也一定健康,她的父母也满意,因为她很开心,她遗憾自己没能读书,所以喜欢读书人,也嫁了个读书人。 她父母生她晚,她嫁人后没几年便相继离世了。 书生温和儒雅,她勤劳朴实,他们都不懂轰轰烈烈的爱情,却把日子过得平凡温暖。 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没过几年,书生就染病了,他身体从来不如她,这一病,竟然怎样都不肯好。 她听仙人说,十叶白菊可以救命,她就每天去山里找,找过了一个四季,又迎来了冬天,找了一年多都没找到。 有一天,她下山回到家,十岁的女儿找到了她,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一朵白菊,有十片叶子,但是她看得清楚,那白菊的五片叶子,都是女儿用浆糊粘上去的,粘的歪歪扭扭。 “能救爹吗?”女儿的小手上有着几个小水泡,很明显是自己熬浆糊时烫到的。 “我试试。”她拍了拍女儿的手,声音很温和。 但是当她去看望自己的丈夫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咽了气。 他的表情很平静,穿着长衣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于是她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 她没能找到真正的十叶白菊,又因上山而没能最后陪在他身边。 女儿走了进来,她长得很像书生,身材瘦小,面庞清秀,问道:“娘,爹醒了吗?”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便见女儿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声音稚嫩道:“他说自己很累,要睡一会儿,还不让我进来,怎么还不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当她挖好了坟立好了碑后,就不必解释了。 那朵用浆糊粘的十叶白菊她倒是留下了。
后来女儿长大了,十叶白菊也风干了,她便把那朵花收到了箱子里,再后来,女儿也要嫁人了。 她的脸上有了皱纹,倒是能看出一点如今孟婆的模样。 女儿嫁人前,天气很热,当地习俗是行礼前不吃东西的,于是她就熬了绿豆汤,放到了井里冰凉,女儿喝完之后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看起来很灵,和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给她盖上了红盖头,交给了另一个男子。 女儿嫁人后,孟婆依旧生活在自己的小草屋里,侍弄着小院,新婚夫妇每年都会来看她好几次,有时还会在家里住上一阵子,她能看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如此就足够了。 又是一年,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坐在院子里,井里冰着绿豆汤,土里放着荷叶包着的叫花鸡,这些都是女儿爱吃的,那小孩也爱吃。 小孩是她的外孙,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已经七岁了,女儿和女婿听了她的建议,送了小孩去学堂读书,小孩很聪明,每次来都给她背诗。 可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该来的三个人。 那一夜她怎么也睡不好,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动身去了女儿女婿的村落,她想起了自己早早离世的丈夫,女儿的性格和外貌都像他,体质也像,她很担心女儿生病。 两个村落间只有那么一条路,她走了大半日,便停住了。 她看到了地上干涸的血迹,凌乱的衣服碎片。 老人便沿着血迹找,找到了很深很深的草丛里,看到了女儿,女婿和小孩的尸体。 他们被扒的只剩下里衣,女儿的荷包,小孩的金锁都不见了踪影。 是强盗。 她颤着一双苍老的手,把女儿染血的单衣整理好,又一下一下地别着她脸上凌乱的碎发,接着才把女儿抱在怀里,抱了好久。 丈夫的坟墓旁边,又添了三座新坟,最小的那个里面的孩子才七岁。 她翻出了那朵十叶白菊,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菊已成了干花,自己的叶子都掉了,更何况女儿小时候粘上去的。 她重新熬了浆糊,把所有的叶子都粘好,将白菊放在了床头,然后才控制不住地用手抹了把眼泪。 她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如今更是沉默,只拄着拐杖,每天照顾菜园,熬上一锅绿豆汤,她从来只喝一碗,剩下的也不知是留给谁。 她苍老得很快,死时面容很平静,锅里的汤还在煮,手上还虚虚握着那朵干枯的十叶菊。